222.惩罚就是以一种形式的恶来对付另一种形式的恶
一个人做了恶，而另一个或一些人为了抗击这种恶，却找不到任何更好的办法，只有以另一种形式的恶来对付，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惩罚。人们的不幸大多是由于那些陷于罪孽的人认为自己有惩罚的权力。“我遭到报复，本人将给以回敬。”人们不断想出巧妙的理由，来论辩他们根据什么和为了什么目的要实行惩罚。但实际上他们惩罚几乎总是出于同一种原因，即认为惩罚他人对自己有利。有关惩罚合理的学说，不仅过去和现在都无助于对孩子的良好教育，而且也无助于建立良好的社会制度和树立所有相信来世惩罚的人们的道德观。在过去和现在它只能造成不计其数的不幸：它使儿童变得心肠冷酷，使人们的社会关系变得疏远，使之失去其赖以存在的美德基础，并以地狱的允诺使人们腐化堕落。为一个人所做的坏事去惩罚他，这就如同火上浇油。任何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他已经因失去了安宁、因良心的折磨而受到了惩罚。而如果他感受不到良心的折磨，那么人们就是把所有惩罚都加到他头上也不能改变他，只能激起他的恶欲。以惩罚相威胁可以让人生畏，可以使他暂时克制恶欲，但却无法使之得到改造。只有那些彻头彻尾的权欲熏人，才会煞有介事地相信，用惩罚的手段可以改善人们的生活。一旦抛开对惩罚可以改造人的迷信，你就会清楚地看到，人的生活只能因人自己内心灵魂的改变而改变，而绝不因一些人对另一些人作恶而改变。惩罚是有害的，这不仅是因为它会激起受惩罚者的恶念，还因为它也使实施惩罚的人堕落。
223.摆脱不快的三个途径
人们指责我，我感到不快和痛苦。如何摆脱这种不快的情绪呢？阿米尔表明，首先是恭顺：
你知道自己的弱点，就不要因别人指出它而发怒。别人这样做就他们一方来说是不够客气，但他们是正确的。其次是深思：要想到，最终你还是保持老样子，即使你过于自尊，也只是不得不改一改自己对自己的想法而已。最主要的——是宽恕：只有一个办法能使你不恨那些对我们作恶、那些侮辱我们的人——这就是以德抱怨；即使你不能使他们转变，却会使自己驯服。
224.以善报恶，宽恕一切
让人高兴的事莫过于别人宽恕了他做的恶，并以善来还报他的恶，而这样去做的人所感受到的喜悦也莫过于此。以善来报答恶——你就在心中扼杀了他在恶中所看到的快乐。如果你觉得有人对不住你——那就忘掉这些，并原谅他。为此你将体验到宽恕的幸福。以善报恶，宽恕一切。只有所有人都来这样做的时候，恶才会从世上消失。也许你没有足够的力量这样做，但要知道，我们的希望只在于此，我们必须要做到的也只在于此，因为这是把我们从为之而痛苦的恶中拯救出来的惟一途径。宽恕——并不意味着说一句“我宽恕你”就完了，而是要从心中排除懊恼以及对欺侮者的不良情感。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应当记住自己也是有罪的。而你要是记住这个，那么一定会在自己身上找到比你为之气愤的事更坏的东西。
225.坏的状况无法好转，是因为太多的人在做坏事
坏的东西之所以总是无法好转，原因是太多的人在做坏事，更坏的是这种行为往往受赞赏。
做坏事很容易——这些坏事就是造成我们不幸的根源；而那些对我们有益的事，只有靠努力才能做到。拉布吕耶尔说，当人们说应该像别人那样做事时，这几乎总是意味着，应该做坏事。一旦你习惯于按“所有人”的要求去做事——你就顾不上考虑你要做一件坏事，你也就将把这坏事看做好事。每一个从年轻时起便为最粗野的动物性动机所左右的人，将会不断地屈服于这种动机，尽管他的良知提出的是另一种要求。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别的人也都像他这样做。而别的人这样做，与他这样做，都是出于这同一个原因。而摆脱它的出路只有一个：每一个人都使自己从对他人看法的忧虑中解放出来。
226.在憎恨或迷恋一个人之前，应好好考虑一下
孔子提醒人们，如果众人憎恨一个人，则应该在下结论之前好好考虑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众人迷恋于一个人，同样也应该在下结论之前好好考虑一下，为什么会这样。社会对人说：“要按照我们所想的去想；要相信我们所相信的；要按照我们吃喝的样子去吃喝；要按照我们穿衣去穿衣。”而如果有人不听从这些要求，社会就将以它的嘲讽、诽谤和谩骂对他加以折磨。对此你很难不俯首听命，然而一旦你听命于它，你的处境将更加糟糕，因为你俯首听命于它时，你已不是自由人，而是奴隶。即使那能够诱使我们堕落的坏人同样能够败坏我们的生活，但也比不上那些没有头脑的群众，他们能像洪水一样把我们随身卷走。
227.不信任自己的朋友比受朋友欺骗更可耻
一个真正的朋友是所有好处中最大的好处，却也是人们打算获得的所有东西中考虑得最少的。我们交友如此多变，是因为我们难以认识灵魂的性质和容易看到智力的优点。我们根据我们对自己的朋友的满意程度，在自己心目中增加或者减少他们的优点，我们按照他们与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方式而非他们本人来判断他们的价值。我们很容易原谅我们的朋友那些不损害到我们的缺点。我们有时轻易地抱怨我们的朋友，以预先为我们的小毛病辨护。不信任自己的朋友比受朋友欺骗更可耻。通常阻止我们向朋友夸耀我们的心灵的并不是我们对他们的不信任，而是我们对自己的不信任。当人们夸我们的朋友对我们的柔情厚意时，经常更多地是由于欲望人们认识我们的价值而非出于对朋友的感激。人们不能长久地保持对他们的朋友和恩人应当抱有的感情，一旦得到自由，他们就常常谈论那些人的缺点。在我们的好朋友的厄运中，我们总是发现某种并非使我们不快的东西。我们容易安慰我们的朋友的不幸，当这有助于标示出我们对他们的仁慈的时候。我们为我们朋友的死亡所感到的遗憾，并不总是根据他们的价值，而是根据我们的需要，根椐我们相信他们给过我们的有价值的意见。
228.忘恩负义与不义
不义，不是因为我们对它的厌恶，而是因为它给我们造成了损失。热爱正义在大多数人那里不过是害怕遭受不义。这样的人是忘恩负义的：他在他的忘恩负义方面的过错还不及给它好处的人那样多。人们不会忘恩负义，饮恨吞声，甚至恩将仇报，认敌为友；善应善报，恶应恶报，在他们看来倒是像受人奴役了。
229.奉承是一枚依靠我们的虚荣才得以流通的伪币
奉承是一枚依靠我们的虚荣才得以流通的伪币。我们有时以为厌恶奉承，实际上只是厌恶奉承的方式。我们不自我奉承就几乎找不到乐趣。假如我们不自我奉承，别人的奉承就不会损害我们。奉承者的自爱心适当地阻止了他们成为最奉承我们的人。
230.赞扬是一种精明、隐秘和巧妙的奉承，我们赞扬通常不过是为了被赞扬
我们给予我们的赞扬，至少有助于我们执着于德性的实践。要配得上人们给我们的赞扬的欲望，增强了我们的德性，人们给予理智、价值和美的赞扬也有助于增强它们。仿佛在拒绝赞扬的谦虚，实际上只是想得到更巧妙的赞扬。拒绝赞扬出自一种想被人赞扬两次的欲望。我们过分夸赞别人的好品质与其说是出于对他们功绩的尊重，不如说是出于对我们自己意见的尊重，我们想让人们赞扬自己，仿佛是我们造就了他们。我们并非爱好赞扬，没有利益我们决不赞扬任何人。赞扬是一种精明、隐秘和巧妙的奉承，它从不同的方面满足给予赞扬和得到赞扬的人们。得到赞扬的人就仿佛那是对他功绩的一个应有的酬报，给予赞扬的人则要让人注意它的公正和辨别力。我们赞扬和谴责大多数事情是因为赞扬和谴责它们是一种时髦。有一些责难是赞扬，有一些赞扬是诽谤。坚持不懈不值得谴责也不值得赞扬，因为它只不过是某些趣味和情感的持续，这些趣味和情感是我们不能自我抛弃亦不能自我给予的。我们经常选择的是某些有害于被赞扬者的赞扬，这可以从我们赞扬人们的缺陷引起的反响中见到，这些缺陷是我们不敢以另一种方式揭示的。只有那种具有凶恶的力量的善良才值得赞扬，所有其他的善良最经常的只不过是意志的迟钝和无力。
231.欺骗与自欺
我们的提防证明着别人的欺骗。勿骗人的意愿，使我们经常受到别人的欺骗。假如人们不是相互欺骗，人们就不可能在社会中长久生存。我们不能宽慰自己被敌所欺和被友所判，但却常常满足于自欺自叛。骗人而不为人知异常困难，相反，自欺而不自知却十分容易。那认为能够脱离整个世界而自足的人是十分自欺的，但那认为我们不能独立于世界的人就更自欺了。
232.蠢人做蠢事
一个蠢人缺乏足够的资质使自己变得聪明。有一些人注定是蠢材，他们不仅按他们的抉择做蠢事，甚至命运也迫使他们做蠢事。有些人的全部价值就在于说一些有用的蠢话和做一些有用的蠢事，假如他们改变他们的行为，反会把一切弄遭。没有蠢人陪伴，一个幽默风趣的人常常会施展不开他的本领。
233.真正的正派
那些想使自己总是置于正派人视线之内的人是真正的正派人。真正正派的人决不无中生有地吹嘘自己。假装正派的人是那些向别人和自己掩盖自身缺陷的人；真正的正派人是那些完全认识到自身缺陷并坦白地承认它们的人。
234.好好地听取与回答
使我们觉得在谈话中通情达理和令人愉快的人非常少的一个原因是：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宁可思考自己想说的，而不愿确切地去回答人们对他说的。那些最精明和曲意奉承的人也只是满足于仅仅表现出一副在倾听的表情，在这同时，我们可以从他们的眼睛里，从他们的神态中发现一种对我们所说的茫然不解的神色，和一种急忙想把谈话引到他们关心的题目上去的企图，他们没有想到：那样力求使自己惬意是一个取悦或说服别人的坏办法，并且，好好地听取，好好地回答是我们在谈话中所能拥有的最大完善之一。
235.感激是对更大恩惠的渴慕
感激犹如商人的信誉，这种信誉维持着商业贸易。我们支付欠账并不是因为偿清债务是正当的，而是为了更方便地找到再贷款给我们的人。我们对自己偿清了某一恩惠的过于急切和渲染表示一种忘恩负义。大多数人的感激只是一种想得到更大恩惠的隐秘的渴慕。我们期待别人对我们所给恩惠表示感激，但发现这感激不如我们期望的那样大，这种不符的原因是：予者的骄傲和受者的自尊在恩惠的价格上意见不能统一。所有偿还了感激之欠账的人，决不能因此就自以为要得到别人的感激。几乎所有人都会愉快地去清偿那些小的人情；很多人对那些中等的人情也会表示感激；但几乎没有人对那些巨大的恩惠不忘恩负义的。存在某种这样的感激：它不仅偿清了我们收到过的恩惠，甚至使我们的朋友倒欠我们。
我们更经常地是限制我们的感激而不是限制我们的欲求和希望。
236.谦虚与谦卑
谦虚常常只是一种假装的顺从，我们利用它来使别人屈服。谦虚是一种计谋——通过降低自己来抬高自己。骄傲的方式虽然千差万别，但没有一种方式能比它隐藏在谦虚的形象下更带隐蔽性，更能欺骗人的了。很多人想要成为虔诚的，但没有人想要成为谦卑的。谦卑是基督教德性的真正标志，没有它，我们将保存我们所有的缺陷，这些缺陷只是被骄傲所遮蔽，骄傲向他人，并常常向我们自己掩盖它们。谦卑是上帝要我们为他在上面奉献牺牲的祭坛。
237.为何与人顶牛
我们始终不断地在观点上顽固对立的原因，更多地是由于智慧的骄傲而非智慧的缺陷，是因为我们发现在正确的一方那些最先的位置已被人占了，而我们又不想要那些最末的座位。
238.怜悯是对我们今后可能遭到的不幸的一种先见
怜悯常常是一种对表现在他人损失中的我们自己的损失的情感，是对我们今后可能遭到的不幸的一种先见，我们给他人以援助是为了保证他们在今后相似的情况下给我们以援助，恰当地说，我们给予他们的这种服务，是一种提前为我们做出的有利安排。
239.慎待他人的裁决
对于某些蝇头微利，我们会拒绝某些仲裁者，我们很清楚我们的名望和荣誉有赖于这些人的裁决，他们与我们是全对立的，或者因为他们的嫉妒，或者因为他们的成见，或者因为他们的愚蠢，我们放弃我们的休息的生活诉诸裁判只不过是为了要使判决有利于我们。使那些常常不满意那些调解人的是：他们几乎总是为了调解成功而放弃他们朋友的利益，他们在自己职业中获得的荣誉使他们致力于此。
240.渲染某些人的光荣是为了贬低其它一些人的光荣
拥有被广泛颂扬的功绩的人们，无需比那些还在关心用一些小事情来赋予自己价值的人更谦虚。有一些在社会上受到赞扬的人们，他们的全部功劳只不过是具有某些可用之于生活交往的恶行。我们渲染某些人的光荣是为了贬低其它一些人的光荣；并且，有时我们较少地赞扬新王殿下和德雷纳先生，只是因为我们不想直接责备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