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说,宫禁森严,虽说霁兰只是个官女子,但也不可与外人私通消息,这是祖宗家法。但再看一眼石涛,容若也明白石涛担心什么,只是漫漫深宫日,以霁兰的姿色才华,又岂是可久埋于人下,迟早会被那个万人之上的人识得。
到那时,石涛又能如何,“情”一字碰不得,何况石涛本是佛门中人,更是碰不得。容若眼神飘移,不敢再去看石涛:“清湘兄,你还是先将养身子要紧,这个再从长计议……”
石涛紧盯着纳兰容若的脸,不给任何躲闪的机会:“纳兰施主,小僧并不想多求,也自知多求无益,也不敢多求。本是佛门中人,岂可多求,只是师徒一场,总不能全无挂念,只要知道她平安就好,所以还请纳兰施主代为周旋打听下。”
纳兰容若再也无法拒绝,内心深处长叹一声,何必自欺人,只是世间之人何人不是自欺欺人,谁又能免俗呢。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清湘兄,这事我定然会想个法子的帮你打听下。”
石涛肃然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低头:“若依这里谢过纳兰公子。”
纳兰容若长揖还礼:“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石涛老仆太监,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喝涛和尚走了进来,瞧见石涛惨白双唇上更显鲜红的血痕,再看到石涛胸口衣裳上大块的血迹,大惊失色:“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石涛摆了摆手:“不妨事,不过刚才气血上涌而已。你去给纳兰公子和我上两杯茶来。”又对着纳兰容若抱歉地一笑:“纳兰施主,你看你来了这一会儿,连杯清茶也没给你上,真是罪过、罪过。”
“你我之间何必外道,这些俗礼在你这清雅之地论起来反道玷污了佛门清静之地。”纳兰容若摆手随便客气地道,话才出口,就知有些不妥,果然再看石涛的面色又阴沉了些许。
知道又触动了石涛的伤心事,出家原本就非他所愿,原为避祸,却硬生生成了世外之人,断了红尘之念。若是个呆傻蠢笨之人也就罢了,偏偏颇具才情。无才无情之人自是无有这种之扰,只是无情又岂能有才,画出这万般风情人间奇景来。暗里长叹,造化弄人。
喝涛和尚摇着头,佝偻着身子往外慢慢走着:“自扰烦恼,何苦如此……”
石涛的脸色更难看,才吐过血的脸色更加惨白,紧咬着嘴唇盯着喝涛和尚的背影,双手紧握,像在控制着巨大的情绪激动。
这让纳兰容若很是担心,怕石涛再次气血上涌,又吐一回血。
过了会儿,石涛的脸色渐缓,站起了身。纳兰容若忙上前要扶,石涛却避让开来:“哈哈,我没事。来,纳兰公子,我这里正好有一幅才画好的《竹石梅兰图》,正好送与纳兰公子。”
石涛走到书案边,从画篓里抽出一幅才裱好的画来,铺展开来。
纳兰容若踱步跟过去,细细观详此画,果然好画,啧啧称叹,再看画上的题词:“一叶一清静,一花一妙香。只些消息子,料得此中藏。”心下已经了然,这是要提醒自己早把霁兰的消息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