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里的官女子和太监陆陆续续起来了,虽说贵妃佟氏昨夜被玄烨临幸留宿乾清宫,但是谁也不敢晚起,匆匆漱洗过该在哪当差就在哪当差了。
内尔吉吩咐着霁兰和伊哈娜把窗户棂子、门框、院子擦拭打扫干净,这些要在贵妃佟氏回来前做完。眼下她俩还不给进殿里去做事,只能和着承乾宫的小太监们一块干着活。
小太监们倒是挺开心的,处处照顾着俩人,这倒让霁兰觉得比昨日还要好些。等到了辰时,贵妃佟氏坐着软轿回来了。佟氏面色白里娇红,嫩里透着淡晕晕的春意,知道昨夜定然跟玄烨是分外恩爱蜜里调油般地好。
霁兰和伊哈娜远远地跪下请安,就算见过了礼。塔娜和内尔吉上午到不太露面了,跟着佟氏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过安,霁兰把昨儿做过的活又做了回,也在慢慢适应紫围子的生活。
石涛对着满幅罗纹画纸,却觉得心思全无,手中的湘妃竹狼毫似有千斤重,举在那里下不去,任由笔上的墨汁滴了上去,渲染开来,墨团点点。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总是情不自禁望去,一次次的期待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空落落的院里,那个倩影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出现,出了什么事吗?心思有几分慌,要不去阿布鼐家看看?只是寻个什么由头?纵然是出家人也不可随便造次,到底还是男女有别。
一阵脚步步由远及近,似乎冲着这边而来,石涛惊喜地喊出:“霁兰,你……”扭头望去,却是纳兰容若。一直视纳兰容若为知己佳友,此时却觉得甚为可厌。
扭回了头,继续看着面前的那张罗纹纸,又一滴墨滴滴了下去。
纳兰容若一身绛色福字暗纹长袍,头上一顶镶玉黑色小帽,面如美玉,目如点星,丰神俊朗,手持一柄玉竹山水水墨画的折扇,大笑着走了进来:“清湘兄,近来如何?可有佳作?”
石涛生着闷气,不去理会纳兰容若,在他眼里就如白纸上的墨团一样暗黑讨厌。
纳容若若倒没发现石涛的神情有什么不对,走近些,把脑袋凑了过来:“咦,清湘兄,你这是要画什么?这是荷叶田田吗?清湘兄这个画法倒是别出心裁,古往今来全无呀。”
石涛把画纸一揉扔到了边上,克制了下,出家人不应该妄动嗔怨。转手双手合十:“纳兰施主,久别无恙,看来一切安好。”
纳兰容若双手合十还了一礼:“谢清湘兄垂询,一切安好。清湘兄最近还好吗?”
“世外之人,无所谓好与不好。一切皆有定数,不可强求。”石涛缓缓转身离开了书案,这话是说给纳兰容若听,更是说给自己听。六根已净,何若还要留恋红尘中的情丝一缕,害人害己。自己是朱明遗脉,她是清人之女;自己身在佛门,她身在俗世。处处皆不合适,处处却又留恋,心痛万分。拿起念珠,转动着念珠,借着经文把心底的那点妄想一点点抽离出去。
“清湘兄,你这个观音怎么没画完,好,好,好一幅观音图!”纳兰容若在那边叫了起来。
石涛的眉头痛苦地拧在了一起,才硬生生抽离出去的那点妄想,只这一句话,更猛烈地冲出了体内,四肢百骸全给充斥的满满的。
“等等……,我在那见过这个观音……”纳兰容若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