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兰把身子蜷着缩进了木桶里,连头也埋了下去。温热的水一漫泡,就像给额涅温暖的怀抱搂抱着一样,这一天的疲惫委曲酸楚都给浸泡了出来,眼泪全淌进了水里面,分不清也不想分清,这样仿佛没哭似的。霁兰也不去擦拭,就扔由着眼泪这么淌着,只是死咬着嘴唇不给发出半点的声音来。
到了实在憋不住了,霁兰把头猛地从水里抬了出来,手一抹脸,抹去的像不是泪珠子而是水珠子。怕惊醒了屋里睡着的俩个人,也怕张永财真在外面等着帮自己倒水,匆匆洗过了,就从桶里爬了出来,擦干身子,三两下穿好了衣裳。
轻轻开条门缝,看看是不是张永财还在,心里不抱着希望,毕竟头一天见面,人家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虽说是太监,可也是主子娘娘身边的人,怎么着也不是一般外面的人,那是得敬重,哪轮到自己来使唤的。
没有人,霁兰嘴角动了下,才进宫一天,就已经尝到了不少滋味,酸甜苦辣都有,毕竟跟家里是不一样的。门再开大些,刚迈出门槛来,清冷的月光下,就看到张永财伸出的胳膊,霁兰禁不住失声喊出:“张叔……”才在水里收回去的眼泪,又要淌了出来。
张永财像是没有看到霁兰眼里一闪一闪的泪光,拎了桶低声着:“姑娘早些休息吧,再过会儿怕是要起来了,出门在外的把自己保护好,才对得起家里的父母。”
霁兰点着头,一肚子想说的感谢话,嗓子里却是紧抽干咽说不出半个应答的声音,知道张永财是变相着提醒宫里除非主子升天是不能哭的。把门关上,忍着眼泪,轻手轻脚上了炕,被子一拉,蒙上了头,眼泪就奔了出来,咬着被里,死命撑着不给身子抖。
硬撑着好一会儿,终于把心里头的委屈给强压了回去。霁兰松了口气,把嘴里的被里吐了出来,睁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可就不敢闭眼,这样脑子里一切空白,像给人抽干了水的池塘一样傻等着天亮。
霁兰还是年纪小,硬撑着等天亮还是撑不住了,全身的疲乏涌了上来,眼皮子耷拉下来,睡着了。才合眼没一会儿,没到四更天,内尔吉把胳膊伸出被子,嚷嚷着:“你们俩快醒醒,起来了,一堆子的事儿要你们做呢。”
伊哈娜翻了个身,嘀咕着还想再睡,身上已经挨了内尔吉一脚。
霁兰睡眠一向浅,何况刚睡着,翻身掀被坐了起来,顾不得起猛了头晕地厉害,摸着黑抓起被子上的袍子套上了身,跳下地拖着鞋把桌上的油灯点着了。
内尔吉躺在被子里盯着霁兰,昨晚睡着前的心思又浮了出来。虽说屋里也没点灯,霁兰的眉目看不真切,蒙着一层黄晕雾样的色彩。更何况站的位置,也不过看个侧影,顺着抬眼就看到投在墙上放大了影子,却是美得像幻影,尤其是那排长长的眼睫毛给这么一放大,真像蝴蝶翅膀颤颤地抖动,抖的人心都颤悠起来。
女人都看得都动心的美人,男人看了还不得发疯。内尔吉的眼眯到了一块,这要坏自己好事的人可来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