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没给玄烨的这句充满了怒意的话吓到,不紧不慢地跪下:“罕阿玛,儿子跪安。”磕了个头,不忘悄悄碰了下胤禩,还眼角眉梢带着笑地给胤禩使了个眼色。
胤禩没有去回,也不想去回,感觉自个儿和额涅都成了笑话般,心里恨死了石涛。若是石涛在眼前,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了。
胤禔可没这么想,只想着这是帮弟弟一个忙,又没有扯上卫嫔母妃,又能这就这么着让罕阿玛惩治了那个和尚多好。
卫嫔额涅到底不是胤禔能这么提出来的,胤禔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若是他提了,保不得就让玄烨把他一块儿给处置了。怎么着已经娶了亲的人,男人的那点心思还是明白的,自家的后院怎容他们染指。
暖阁子里只有玄烨和胤禩,玄烨盯着胤禩那张小脸,小脸上分明有着气愤。玄烨也知道胤禩为什么生气,看胤禔离去前的那点小动作也就明白了。
“八阿哥,把今天的事说一遍!”
胤禩的小脸通红着,却不敢隐瞒,全说了出来。
玄烨的火气腾腾地往外冒,那个石涛真是过份了。可是胤禩的回答还是不错的,没有说是霁兰的缘故,却说得是喜塔腊氏的缘故,这就不错,到底是自个儿的儿子,聪明,会说话。
“好了,今儿的事不要跟别人说,你额涅那也别说。”玄烨沉着声,再觉得儿子好,不等于说会对石涛没了火气。
胤禩这个时候倒是觉得跟玄烨真是父子同心,瞧,罕阿玛也气了,那个和尚就是可恶,居然能大庭广众下说出自个儿额涅的闺名来。什么和尚,根本就是个假的,应该推出去砍了头。
听玄烨不要告诉霁兰,胤禩答应的也不算慢,那声“嗻”挺痛快的。这事也是不应该让额涅知道,不然额涅也会生气的。怎么着这种事,也应该是男人之间的事。
“你跪安吧。”玄烨看到胤禩脸上的怒火,也觉得只有儿子懂自个儿,八阿哥长大了,都虚岁十岁了呀。真快呀,再过两年就得把亲事定下来才是。
胤禩跪下磕了个头出去了,小肚子里的火却没有消,也不要坐软轿,让人抬着跟在自个儿身后,这么往兆祥所去了。换过了衣裳气消了许多才去给惠妃和霁兰请安,也没有说什么,磕过了头,回说一切都好就走了。
玄烨的火却憋着,想着怎么发泄,可巧总角之交的曹寅来了:“你去把石涛找回来,让他即刻离开北京。还有,不管他去哪,都给我这么着:与石涛相结相交者,视为叛匪逆贼,初次杖八十!再次,杖一百,流徙宁古塔!末次,籍没妻子家产,行千刀万剐之刑!”
曹寅跪在地上,对这石涛久有耳闻,这两日也曾在护国寺见过,知是个风流人物,想那丰神俊郞的模样断不是可恶十恶不赦之徒,一向仁善的主子为啥如此,沉吟着没有接旨。
“怎么了?莫非你与石涛之间有什么瓜葛?”玄烨冷着脸问,唇边的讥笑能让人出一身的冷汗。
曹寅不敢再问:“回主子的话,奴才与石涛也就是这两日也识得,虽说仰慕石涛的才华,但绝不会罔顾国法。奴才这就去替主子办了这事。”
“国法?哼,你少来跟我说他只是一和尚,于我大清无害。他是前明的靖江王后裔,自号‘苦瓜和尚,瞎尊者’,就是表明他虽在大清,心里想得却是朱明。上回在扬州,头上顶个苦瓜来要我射,安得什么心?”
曹寅的后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赶紧磕了个头:“主子圣明,奴才到底愚昧,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也不能怪你,这些汉人,以为我们旗人对他们宽容,就是怕了他们。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先就拿这个石涛做个筏子,警告下他们。”
“主子英明神武,思虑周详,对他们前明也还是网天一面,宅心仁厚。但愿石涛早日能够真心归顺大清,报答主子的不杀之恩,也算是不辜负了主子对他的怜才之心。”曹寅磕了个头。
玄烨点了点头,知道曹寅怕还是惦记着石涛那点才华。有才之人犯起浑来做起恶来那是比无才之人更为可恨,但愿曹寅早日能够明白。
石涛听了曹寅的传旨,双手合十:“曹施主,替贫僧谢谢你家主子的不杀之恩。哈哈……”仰天大笑着,心里却想着这是不是也是霁兰的意思,不会的,不会的,却又不能肯定。想着昨日那孩子脸上的神情,分明对自个儿没有半分的亲近,有的只是距离,距离,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的远,不肯挨近了一分……
笑到了最后,石涛的眼泪笑了出来,那是悲的眼泪。可石涛不想让曹寅看出自个儿的悲,继续大笑着,好像要笑尽天下可笑之事般的大笑。
曹寅看出来了石涛大笑背后的悲,不知道为了什么,嘴里唤着石涛,说得是些官场客套话,软弱的没有半分的力气。
石涛止住了笑:“我没有事,我没有事,曹大人,你放心,我没有事。你可以回去跟你家主子说,石涛明白,石涛很是明白!哈哈……”话未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曹寅无奈,只得告辞,等离了京,回到了任职之处,见了青青,才明白所以然,却又能如何,只能长叹摇头而已……
石涛第二日就离开了北京,回了扬州,这一走再也没有踏进北京,这一走一直待在了扬州,这一走,再也没有跟霁兰见上一面了……
霁兰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一直以为石涛就在扬州。扬州,那只射向石涛的箭是霁兰心底最后的印象,为了这,有时会从梦中惊醒,看看身边的玄烨,心才松了下来。
石涛师傅怎么会有事呢,主子的箭法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康熙三十年的正月里,不过是初六,内尔吉生了下个小格格。瞧着边上的小格格,内尔吉的心里就有些气,为什么又是个格格呢,就不能是个阿哥。
贵妃钮钴禄氏带着六宫的嫔妃都来瞧过了,都夸小格格长得漂亮。可这又能有什么用,格格生一撂也顶不上一个阿哥,内尔吉明白。
内尔吉生气的事还没有完,这满月还没有完,又发生了件事,那才是更让内尔吉觉得拼什么也不如拼命了。
正月十五,反正没皇后,玄烨依着给霁兰的承诺,直接去了长春宫,见着了霁兰没说两句话就问了霁兰:“新生的小格格怎么样?”
“都说长得好看,我瞧着也好看。”霁兰低下了头,嘴角唇边的笑盖不住眼底露出来的一抹哀伤,为什么那小格格不是自个儿生的呢?
玄烨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正想着把新生的小格格放你这,就你养吧。”
霁兰抬起了头,眼亮了起来:“主子,你说真的?”
玄烨故意板起了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霁兰抿嘴笑了,站了起来,款款跪下:“奴才谢主子的恩典。”
玄烨站了起来一把拉起了霁兰:“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拉着霁兰坐到自个儿的身边,到底不像以前了,可以那样抱霁兰在膝上,想想自个儿也快中年了。
那是不是趁着还没有到再放肆下,玄烨双臂微微用了力,就将霁兰抱在了膝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轻。”
霁兰的脸却是霞色满颊:“主子,八阿哥都已经十一岁了……”
“那又怎么样?”玄烨的嘴轻轻地蹭在了霁兰的鬓角发际,嗅着霁兰身上的芬芳,一点点地移动……
内尔吉隔了两天听到了这个消息,小格格给抱走的时候,刚吃过了奶嬷嬷的奶,在奶嬷嬷的怀里睡得香着呢,没有一点的哭闹。
这让内尔吉更是不舒服,才出生的女儿就这么给抱走了,更想起了那晚玄烨说的那句话“你……只来过我这两次吧?”,这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玄烨只是看中了自个儿这个能生孩子的肚子,不过是借自个儿的肚子一用,用自个儿的肚子来给霁兰那贱人生个孩子而已。
内尔吉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咬成了粉末,咬到最后明白了,就算把牙齿咬成了粉末,那也是自个儿的牙齿,不是别人的牙齿。
内尔吉才不咬了,把原来生出小格格后空着的肚子刚才给填满了气的肚子想再给排空些,却一时怎么也排不空。
乾清宫的李卫来了,内尔吉不能起来,只能在床上勉强接了旨。听着李卫宣的口谕,也没有半分的高兴。
成了常在又能怎么样,霁兰生了一个成了嫔,塔娜生了一个成了常在,自个呢?生了三个才成了常在。
自个儿真是能生呀,只给主子睡了三次就生了三个,这份能生的本事,紫围子里哪个比得上,一点也没有浪费主子的雨露精华,怎么就没再多份赏赐呢?
那些把主子的雨露精华都浪费到了西边的大漠里去了,怎么却还是升成了嫔?
内尔吉真心觉得老天待自个儿不公,拼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怎么就不能拼过命升过命呢?
内尔吉不信这个邪,不信就拼不过去,不信一辈子要这么给霁兰压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