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兰今天算是好好的领着喜塔腊氏转园子了,瞧着园子那些小式卷棚瓦顶的屋子,不施彩绘,简单朴素,不似紫围子里那些黄琉璃瓦歇山式顶,笑着道:“额涅,你看这园子,跟那些江南民人家的园子似的,这园墙就是虎皮石砌筑,堆山则为土阜平冈,就着玉泉河,还有海淀这些水洼子,可不就是有山有水了。”
喜塔腊氏瞅着新鲜,便问道:“江南那些民人家的园子也这般吗?”
“差不多,不过没主子这个大,他们都是小巧玲珑的,哪像咱们这般的大气恢弘。”霁兰笑着说,话里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得意。
喜塔腊氏咂咂着,看那些明朝留下来的古树、古藤,再看看这开得正艳的丁香、玉兰、牡丹,那像雪花般飘落下来的桃花、杏花花瓣,再看看林子里偶而露出的麋鹿身影,飞过的白鹤、孔雀、竹鸡这些,喜塔腊氏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霁兰瞧喜塔腊氏看得开心,自个儿也开心起来,把畅春园的清幽景色也爱个够了,觉得这园子真不错,若是日后能常来就好,且能跟额涅多见几回面了。
转而一想,要是太皇太后、太后不乐意了,又是要生出事端来,霁兰的兴头又给打点了不少。
喜塔腊氏的眼睛转到霁兰脸上正巧看到了霁兰脸上的忧容,又有些担心了:“怎么了?”
霁兰赶紧笑着说:“没怎么,只是想着不知道下回什么才能见额涅呢。”
“傻丫头,主子说了,我可以在这多住几天陪你。”喜塔腊氏拍着霁兰的手:“真是个傻孩子,自个儿都当了额涅,还这样离不开额涅。”
霁兰不好意思地靠在了喜塔腊氏的身上,扭着:“额涅,瞧你说得……”
跟着的官女子、嬷嬷都忍不住偷偷掩嘴笑。
“八阿哥来了。”小太监跪在路边低头说着。
霁兰抬头一看,可不是胤禩给人拥着来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那两条小腿走得多稳多有力,瞧着就让人欢喜。
胤禩到了跟前就跪了下来:“儿子给嫔额涅请安。”
霁兰笑着说:“快起来,来见见你郭罗玛嬷(满语:外祖母)。”
胤禩站起来,就要给喜塔腊氏打个千。
喜塔腊氏可是不敢,忙侧身让着:“这怎么行,这怎么行,这可是阿哥呢。”
霁兰笑了:“有什么不行的,您可是我额涅,当然就是八阿哥的郭罗玛嬷,饮水不忘挖井人,怎么着也不能不给您问声好的。”
喜塔腊氏这才受了胤禩的半个千,自个儿又还了个蹲安才算完事。
“今儿个书读得怎么样?”霁兰问着。
胤禩的眼睛瞧着霁兰,不乱瞟着,微微笑着:“挺好的。罕阿玛说了,过些日子要让人来考我们。”
“既这么着,你就得好好准备下,到时可别让那些先生们考糊了。”霁兰牵起了胤禩的手,让胤禩走在了自个儿和喜塔腊氏的中间。
喜塔腊氏偷眼瞧着胤禩,那白嫩的小脸,瞧着眼睛和嘴有些霁兰的模样,可是脸的轮廓和鼻子那分明就是主子的样儿,心里略微就有些紧张了。
虽说胤禩只是个孩子,不过才虚岁六岁,可在喜塔腊氏的心里那是主子的儿子,就是小主子了,跟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胤禩似是发现了喜塔腊氏的不安,把小手塞进了喜塔腊氏垂着的手心里,对着喜塔腊氏又是甜甜的一笑。
喜塔腊氏的不安瞬间就没有了,轻轻握住了胤禩的小手,心里的暖意和爱意源源不断地往上涌。
至夜间,霁兰让喜塔腊氏陪着自个儿睡了,有好多的体己话说不完呢。玄烨晚上只能让宜妃陪着了,却又动了别的心思了。
内尔吉在紫围子里憋得有些难受了,官女子的时候想成主子,成了主子想着生下阿哥后定会不同,生下了十三阿哥胤祥后才发现生个阿哥似乎也没用,看看永和宫后寝殿里的德妃都生了五个,活下来俩个一阿哥一格格,可是还是没有能跟去畅春园的份。
这就让内尔吉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改变自个儿的命运。
永和宫里的人都不熟,内尔吉没有可以商量这事的人,身边的官女子也不是可以咨询的人,内尔吉决定直接跟德妃聊聊吧,主子跟主子总是有话好说的。
“德姐姐,这西边的园子听说很不错。”内尔吉眼皮子偷抬着看德妃的反应。
德妃把缝得香囊在手里来回地比着看:“内妹妹,那园子我也没有去过,倒是不知道了。不过想必是好的吧,主子让人修的园子,哪能不好呢。内妹妹,端午再有阵日子就要到了,怎么着太皇太后、太后、各宫的姐妹那送得香囊得准备起来了。”
德妃这不咸不淡的话让内尔吉听得不舒服,尤其是后一句,好像自个儿没做针线活,天天就在那晃荡偷懒玩呢,真是的。
这香囊又不是给主子的,那么急着做什么。内尔吉嘴里应着,扭着身出了德妃的屋子,却猛然想到了这香囊也可以做给主子呀。
内尔吉真就开始做香囊了,怎么着也得做出一个跟一般人不一样的香囊来了。香囊才要做,内尔吉又得了信,不知道是不是玄烨在畅春园这日子过得太开心了,想到了紫围子里那一群的女人太寂寞了,让佟氏带着贵妃、惠妃、德妃、荣妃合着她们宫里的女子按着次序轮流去畅春园转转了。
这一下紫围子里热闹了起来,佟氏几个领着嫔妃去,又不能这宫里没有人陪太皇太后、太后,得排好了日子。
太皇太后、太后前面听说是宜妃和霁兰去了畅春园,现如今听说嫔妃轮流着去,倒还没什么,只是笑着说:“到底是她们年轻,日子好,也转得动,不像我们哪里也不好去了。”
坐在脚脚踏上的托娅格格却轻轻地说了句:“听说那园子很好玩……”话语间不期然流露了向往的意思。托娅格格真的也很想去,可是她不是玄烨的后宫,太皇太后、太后不去她就不能去……
太皇太后和太后瞧了眼托娅格格,心里突然有些凄凉了,这还是花季少女,怎么也坐在这阴沉沉的屋子里呢?
内尔吉就盼着能早点去,只是去得日子既然也就那么两天,自然也得在最要紧的日子里才行。
到了去畅春园的日子了,内尔吉坐在车里,真是急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就到了畅春园,这是进了紫围子以来,头一回离开紫围子了。
内尔吉的心一直在跳,在跳,总觉得去畅春园一定会有不同的。
进了畅春园,到底不是紫围子里了,管束的也不是那么严了,内尔吉跟着人在嫔妃住的地方逛了逛,就想着往玄烨住的地方去转转了。虽说不知道玄烨住哪,可是内尔吉觉得这么转转,说不定就能给碰到呢。
内尔吉转了转,正张望着,就听那有一声冷笑,扭头一看正是那晚上挨了自个儿一巴掌的小谷子,脸色就变了,想绕着道走。
才走了一步,内尔吉就想到现在自个儿可是十三阿哥的额涅,主子封的谷答应,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太监呢,站住了。
小谷子自那日挨了内尔吉一巴掌后,心里就火着,后来也没有再见到内尔吉,倒真不知道内尔吉去哪了。后宫里的主位不少,答应、常在的,太监们哪能都去认,要认也是只认要紧的。
现在瞧着内尔吉的打扮,身边跟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太监,倒也知道怕是个答应之类的,小谷子的眼里更没有了,只想着那些嫔以上的主位了,哪会把内尔吉放在眼里,才有了那一声冷笑。
内尔吉看小谷子的神情,也知道瞧不上自个儿,脸板着,想拿出些主子的威风来,可是心思一转,这可是主子身边的太监,保不得能套出些话来呢。
“你是哪个宫的?这园子大,我都走晕了。”内尔吉先开了口,脸上已经带了笑。
小谷子愣了下,倒是没有想到内尔吉的神情变得这么快,嘴角歪着还是冷嘲着:“怎么,答应不记得了?我是乾清宫主子身边的小谷子,那晚可是赏了奴才一个耳光子呢。”
太监们对于答应、常在的规矩向来不守,小谷子自觉抓住了内尔吉的把柄又占过内尔吉的便宜,这规矩自然可以更不守了。
内尔吉了明白,吵了起来,吃亏更大的是自个儿,可是就这样认了那也不是成的事。看了眼跟着自个儿的太监和嬷嬷:“你们俩个寻个路,看看怎么回去,我这走乏了,这里先就这位小谷子侍候着就好了。”
跟着内尔吉的嬷嬷和太监走了,只留下了内尔吉和小谷子。
小谷子听了这句,当即就要恼,一个答应就想要御前的人来侍候,真是能耐了,也不看看他们平时侍候的是谁,这女主子里,他们也就只能侍候皇贵妃、贵妃、四妃、卫嫔而已,就是这几位也要排个先后,哪个是主子最要紧的人他们就排在最要紧的地方,一个答应就想让他小谷子来侍候,真是做梦!
内尔吉瞧着小谷子一脸的不屑,甩袖子要走,一把就拉住了小谷子:“谷爷,你可边走,上回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
小谷子一听这话,停住了脚,看着内尔吉,嘴角歪着抽抽着:“你可是答应主子呀,我可是奴才。那一巴掌,答应主子打奴才有什么不对的?”
内尔吉的脸上出了讨好的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