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想说佟氏也真是的,自个儿又不是非要女人,那成了什么人了,可想想下面跪着的也算帮过霁兰,心里周旋了下:“你今年多大了?”
内尔吉的眼睛里流出点喜色,更不敢给玄烨看到了,头又低了点:“回主子的话,奴才今年二十二了,正月里生的。”
“哦,那比她还大了两个月……”玄烨像在想着什么,嘴角不由自由地渗出层层笑意,越堆越多。
内尔吉的心里有点恼,为什么要提那个人,玄烨嘴里的“她”,内尔吉还是清楚知道的,那说的是霁兰。霁兰刚进紫围子的时候,内尔吉就问过,也因此不舒服过。
“再过几年,你就可以外放出宫了,到时给你个指个好人家吧。”玄烨这是准备让内尔吉下去了。
内尔吉的身子一下就跟掉到了冰洞里,全身出了身冷汗,把前面的急出来的热汗全给淹没了。
内尔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慌得六神无主,更不知道下面怎么办。所有的事情先前想得好好的,也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主子居然不要自个儿留下,却流露出要自个儿走的意思呢?
不能就这样,内尔吉的头磕了下去,“嘭……”,这一下又够狠,已经不烧火地的金砖是冰冷的,磕到又冷又硬,让内尔吉的头一下激灵了。
玄烨给这一声也从想着霁兰那给“嘭……”了回来,瞥了眼内尔吉,瞧到了抵在金砖上的黑色的脑袋和斜倾着一直翘上去的给紫色夹袍包得紧紧的臀部。
“主子,奴才阿玛早已亡故,家中只有额涅和幼弟,奴才进紫围子前,奴才额涅就对奴才言道,奴才阿玛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奴才能好好服侍主子、孝敬主子,奴才今儿个这样出了紫围子,奴才阿玛的在天在灵定是要怪罪奴才的。奴才的额涅怕是也不能心安。”
内尔吉不知道玄烨听了这番话是不是会改变主意,想着自个儿的家世也跟着霁兰差不多了,若是主子心疼霁兰没有了阿玛,多少也会动容吧。
果然,玄烨想着霁兰,没阿玛的孩子就像个浮萍般没了根,前面内尔吉没半点女儿家的羞涩感,玄烨也不太计较了,心也柔软了,若是这样让出去了,怕也是没了脸面了,到底能侍候自个儿那是官女子们最大的荣誉了。
罢了,玄烨想着也就给个恩典吧:“脱了衣裳上来吧。”
内尔吉的头抵在金砖上,把给紫色夹袍包得紧紧的臀部又翘了翘,指望着玄烨能看到了,再多生点怜惜,却再没有听到玄烨的声音,只能微抬起头再磕了个头,这回一点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嘴里甜甜清脆的声音:“奴才谢主子恩典。”
内尔吉照着高嬷嬷的吩咐,就站在碧纱橱那解了钮扣脱着衣裳,原先还指望玄烨能看着自个儿,可是想到一身的汗,又怕玄烨看了出更多的汗。
玄烨倒是没有看内尔吉,反倒是躺了下去,望着帐子顶了。
内尔吉偷眼瞧着玄烨没有看着,脱衣裳的时候就磨蹭了些,用衣裳把身上的汗悄悄地给抄掉了,这才从玄烨的床后爬了上去。
碰到玄烨的脚时,那股温热让冰冷的内尔吉打了个激灵,原来主子的身体是这样的。
玄烨的眉头皱了下,却又舒展了,想到了霁兰怕是这天要觉得冷了,到底已经撤了火,还是自个儿抱着才会暖和吧……
内尔吉摸黑从西暖阁出来,身上的衣裳也是摸索着穿上的,不敢乱动怕惊扰到了已经发出轻微鼾声的玄烨,这么小心地走着,不留神脚下一绊,身子扑到了地上,软乎乎的,知道是值夜的太监身上,暗骂了句“也不换个地去挺尸”。
地上才躺下去的小太监给压得差点要呼出声,硬给憋了回去,后悔着不应该照着平常把蜡烛吹灭了哪知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着平日里也会唤一声再侍候着出去。
小太监叹口气,若是卫嫔多好,那就可以踏实地守丰门外半眯着睡一宿了,就是别的后宫主子也会有跟着来侍候的官女子,哪至于这样。
不会进去的不是个女子吧,小太监这么想着,手也乱摸着,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吓了一跳。
内尔吉真得要火了,自个儿的身子好歹已经是主子的了,哪能是六根未净不干不净的太监碰的,碰得还是不能碰的要紧地方,手一伸,一巴掌“啪……”一声就把小太监的手打了下去。
这一声不算响,可是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挺响的,西暖阁里碧纱橱那的玄烨低低地发出了声声音,把内尔吉和小太监都给吓到了,谁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听到玄烨的声音,内尔吉一骨碌爬了起来,摸着向门那爬了过去。小太监也清醒了,明白了刚才那是谁,摸到的是什么,心里有个鼓在跳,脸也红了,幸好黑夜里瞧不到。
小太监听到内尔吉爬过去的声音,心里起了点异样的感觉,又觉得刚才对不起内尔吉,帮着内尔吉推开了昭仁殿的门,外面的一丝淡淡的上弦月的月光照了进来,瞧到了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内尔吉的下巴,有点惨淡的感觉。
内尔吉知道小太监这是在示好,可想着自个儿已经是主子的人了,不久就是正式的主位了,没必要再跟一个小太监有什么客气了。
既然能看清了点,内尔吉就站了起来,抬腿跨出了门槛,只是身子疼得要命,迈得时候就有点踉跄,扶着门再没有摔倒。
小太监也站了起来,伸了出手想给内尔吉搭一下。
内尔吉却稀罕,昂着头挺着胸就是不能高抬腿,只能拖着走出了昭仁殿。
小太监也跟了出来,一溜烟却是反方向地跑了。
内尔吉暗暗嘲讽了下,至于这样吗?没一会儿眼前却是多了道黄乎乎的光,顺着光一瞧,是小太监打着盏灯笼跟在了边上。
内尔吉觉得更像个后宫主位了,可不,侍候完主子怎么能没人送呢。只是想想佟氏在碧纱橱里侍候主子,小太监睡得那位置却是自个儿睡的。
今夜自个儿在碧纱橱里侍候主子,外面没有一个官女子,想着都觉得寒碜了,更何况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半个时辰。
小太监就着朦胧的灯笼光,抬眼看了看内尔吉,突然些惊奇:“姐姐,是你……”。
内尔吉扭脸看向了小太监,愣了下,脸又板了起来,转了回去,什么“是你”、“是我”的,这紫围子里哪能乱攀交情的。
小太监却兴奋了,兴许是刚才那摸到的软软的,更让小太监觉得跟内尔吉亲近了许多般,轻声地却又是急促地冒出了一串的话:“姐姐,你忘了,那两幅画,你要帮我去烧得两幅画,那幅观音图,还有那四句诗……”
内尔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打断了小太监没完没了的话:“你认错了人吧,什么‘姐姐’、‘妹妹’的,也不看看我是谁?”心里抖着,一咬牙,回身就给了小太监一巴掌:“以后看清了再说,今儿个的事我看你是主子身边的人,且饶了你!”
内尔吉顾不得下半截身子的火辣辣的痛,加快了步子往那小屋子里走去,摸着就撞开了门,里面黑漆漆的,半天才觉得了掌心里那扎着疼。再忍着,摸到了桌上的火石,点着蜡烛,才看到掌心里给扎了好根的木剌。
给内尔吉打蒙的小太监,半天才伸手摸着脸,委屈嘀咕着:“明明就是那位姐姐,给主子睡了,又怎么样,穿着那身紫袍子,不还是个官女子,呀,呸……,侍候主子就了不起了,还是是给我摸了,呀,呸,什么玩意儿……”
李卫走了过来,听到了小太监的话,问了句:“你在说什么呢?小谷子,不去值夜守着主子,你跑这来做什么?”
小谷子忙得转了身,低头哈着腰:“师傅,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不惊动我能行吗?万一出了点事,你担着还是我担着?”李卫摆着架子,这当师傅的感觉真好。
小谷子忙赔着笑脸:“这不是刚才侍寝的官女子回去,我这送送呀……”
“你小子够机灵,怎么都没别人送了?官女子,明儿个可不就成答应、常在之类了。”李卫随口问着,这不是他的差事,他犯不着操心。
小谷子却给这句随口,一下把刚才没发完的牢骚全发出来了,倒豆子似的把前程往事全给倒了出来。
李卫听着眉毛挑着,听完了笑了两声,又好像扯到了什么,只是看到已经走到了昭仁殿,也不敢说话了,怕惊到主子。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透,宫门才开了没有多久,内尔吉就跟着佟氏回承乾宫了。依着内尔吉的想法,她应该是坐着软轿回承乾宫了,但是她还是走在了官女子的队列里。
昨夜的没有休息好,再这么走回去,内尔吉真觉得每走一步都跟走在刀尖上一样艰难。可是内尔吉却不觉得后悔,怎么着她也会在刀尖上走到山顶的。
佟氏的心里却有些不舒坦,明明来了天葵,可怎么再后来却不见再出血了呢。难道这回天葵就这么短?
玄烨倒是一早就给内务府下了旨,让太医院去给佟氏请平安脉。
太医请完了平安脉,倒是开了两剂调理滋补的药呈给了玄烨。玄烨下了御门听政,看了看没有觉得就让佟氏吃着吧,顺便翻了霁兰的牌子,又让太医到昭仁殿这来给霁兰也诊诊平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