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兰坐在那里还在发着傻,眼泪止不住的流,怀里突然就多了个软软嫩嫩温温热热的小球球:“嫔额涅,你怎么又哭了?儿子来了,不哭,不哭,嫔额涅不哭,儿子哪也不去,会一直陪着嫔额涅,不离开嫔额涅。”
霁兰伸出双把这个软软嫩嫩温温热热的小球球臂抱在怀里,哽咽着:“嗯,咱娘俩一辈子不分开……”眼泪却更止不住往下流了,把胤禩的头发都打湿了。
玄烨听说了太皇太后要让佟氏抚养八阿哥的事,什么话也没说。
玄烨的手没好透,就先拆了裹着的白布,去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了。去的时候特意把右手藏在了袖子里,不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瞧到了。
太皇太后先提起了八阿哥让佟氏抚养事:“这事,皇帝你看怎么样?”
玄烨笑了下,头低着,把右手又往袖子里藏了藏:“回太皇太后玛嬷的话,孙子觉得这事倒是极妥当的。八阿哥年纪小,遇到那些心怀叵测的奴才,欺负他是卫嫔生的,暗里使些坏,吃了亏也不知道。若是让皇贵妃照看着,那些个奴才也不敢有什么心思了,只会好好照看服侍着八阿哥。”
太皇太后万没想到玄烨会这么说,转而一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再一想那卫嫔有着玄烨的宠爱,奴才们怕是不会敢这么做,只能说是玄烨这是找着借口说卫嫔在后宫里没什么特殊,反倒处处给人辖制受委屈了,嘴角流出了丝冷意来:“皇帝说得有道理,这么着,可不就是给了卫嫔体面,抬举了她。我怎么听说她在长春宫哭得惨着呢?”
玄烨倒不好说替霁兰解释了,越解释只能是越让太皇太后忌恨霁兰,沉默着没一会儿就走了。坐在轿舆里,玄烨也有些怪霁兰,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克制下,瞧瞧宜妃和五阿哥。相比之下,五阿哥养在太后那,宜妃不是更得难受,那才是母子见一面不容易呢。
八阿哥养在佟氏名下,倒真是像太皇太后说的那样是抬举了霁兰。只是毕竟当娘的哪个不想自个儿的娃就只归自个儿一个人养,让谁养,哪怕是天王老子、王母娘娘都没觉得没自个儿用心、没自个儿会疼娃会养娃。
这层心思,玄烨没法体会,眼下也在气头上,更不想去体会。对于玄烨来说,阿哥们养在哪里,都是自个儿在养,从没有说送给过别人的意思,这后宫里哪块不是自个儿的。
气头上的玄烨,可巧遇到了阿灵阿,想到了纳兰容若说得那天的事,开口就提了那首诗:“阿灵阿,最近书读得如何,还作诗吗?”
阿灵阿把脑袋动了下,这读书一向不是他喜欢的,想着作诗好像也不曾作过:“回主子的话,奴才只读些清文,这诗上水平也一般。”
“哦,那回那首不是你作的?”玄烨的语气缓了些:“我倒是还记得呢,虽说不怎么合辙押韵,倒还是挺朴实的,是你的真性情流露。你给我再念念。”
阿灵阿的脸红了,想起来了,也想起了那日的护国寺的情景,给自个儿揪住辫子的那位姐姐的模样已经模糊了,可是却越发觉得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怕是天上的仙女都没有这位姐姐俊了。
阿灵阿的神情恍惚起来,眼睛迷离起来,嘴角里有着隐隐的纯真的那种第一次对女孩子有了喜欢时才有的笑。
玄烨看着,才缓了的火又上来了,才要怪是自个儿多心,这下又想着到底不是自个儿多心了,心里面像把醋缸子打翻了,酸得难爱,醋液顺着血脉流到了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要泛出了酸来般。
阿灵阿还跪在那,还没有发觉玄烨神情的变化,只是在回想。
玄烨的声音带着些尖刻又带着嘲讽响了起来:“阿灵阿看不出,你看中了德妃的妹妹,很好,回头就让德妃的妹妹嫁给你吧。”
阿灵阿愣了下,不知道哪位是德妃的妹妹,只是知道见到的那位天仙般的人物不是德妃的妹妹:“主子,奴才……”
“就这样定了,你跪安吧。”玄烨把阿灵阿打发了出去。这么说着就说阿灵阿看中了流鼻涕吃冰糖葫芦德妃的妹妹,也省得那些人扯上霁兰了。
玄烨捂着头,觉得心里很烦,很烦。
给阿灵阿指婚的事,玄烨很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说了。
太皇太后笑了:“阿灵阿今年也十六岁了,倒是不小了。德妃的妹妹指给阿灵阿,门第还是有些低了。”
玄烨低着头,脸色沉着,忍了下,才笑着抬起了头:“太皇太后玛嬷说得极是,只是阿灵阿一直对德妃的妹妹念念不忘。哈哈,说起来,德妃的妹妹那时还是流鼻涕吃冰糖葫芦呢,护国寺这么让阿灵阿这小兔崽子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揪了人家辫子死不撒手外,还做了首诗‘一只鸭蛋白又嫩,两颗杏仁黑又亮,一根白葱直又挺,一粒樱桃红又香’。哈哈……这怕还是阿灵阿作得第一首诗呢。”
太皇太后、太后都拿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太皇太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阿灵阿,真是调皮得紧,哪有把人姑娘形容得都是吃的,可真是想一口吃下去了不成?”
太后也笑了:“怕是遏必隆没了,那位福金没给阿灵阿吃饱吧,才做这样的诗。”
玄烨也凑趣着笑了笑,心里却把阿灵阿又给骂了回。
“这遏必隆家的爵位现在是阿灵阿的哥哥袭着呢吧?”太皇太后又想到了。
“回太皇太后玛嬷的话。现在是法喀袭着。”玄烨恭敬地说着。
这法喀是孝昭皇后和贵妃钮钴禄氏的同母弟弟,是遏必隆的侍妾所出。法喀娶的是仁孝皇后的妹妹,也就是太子的姨母。
玄烨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眼里却又有了些别的意味,开了口:“法喀是庶出,阿灵阿是遏必隆的继福金所出,到底是嫡出,遏必隆家的一等公还是应该让阿灵阿袭了才是,这样也算是遵了礼法。”
太皇太后点了下头:“只是这样怕是委屈了孝昭皇后和贵妃了。仁孝皇后怕也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玄烨心里却有些痛快,要不开心一起不开心,反正已经摆了一道阿灵阿,不介意让阿灵阿再顺次心。怎么着夫妻是一辈子的事,爵位那个不过是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了。
阿灵阿为着指婚的事,心里好生不痛快,头上又掉下来个爵位来,这一下就成了喜也不是,恼也不是,乐也不是,悲也不是。还得忙着进宫来谢恩,心里头怎么着都觉得有些不是那么舒服。
贵妃钮钴禄氏却是憋屈着,同母弟弟头上的一等公这么一下就没了。要是没给过也就罢了,给了又给拿去了。礼上,这是迟早的事,可是心里却觉得真是难受。就算自个儿这个贵妃不算什么,可是好歹主子也应该看看死去的孝昭皇后、仁孝皇后的面子吧。
现在可好,什么面子也没有顾。钮钴禄氏知道玄烨为了霁兰那里是不开心着,可也不能搅得大家都不开心吧。
德妃却是开心的,妹妹这一下就成了一等公的夫人,只是开心却不能露在了脸上。虽说传进耳里的话也不是那么好听,可是小孩子家间的又能有什么。给阿灵阿揪过了辫子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小男孩子欺负小女孩子罢了。
德妃的心很定,特意给玄烨上了道谢恩的折子。
玄烨看了眼就放在了一边,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德妃的妹子摸着自个儿的辫子,在那想自个儿什么时候给人揪过辫子,还给说成了是流鼻涕吃冰糖葫芦,那会儿有这事吗?拼命地想着这事,对阿灵阿慢慢勾勒了个模子来,开始幻想憧憬起来。
纳兰容若反省了好多天,提着笔想给石涛报个信,这心思越早死越好,省得久了就生了根去也去不掉了。
只是这信怎么写呢?纳兰书容若又犹豫了,觉着还是再打听下比较好。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了些宫帷秘事的影子来,把那块手帕子的事给打听出来了。
纳兰书容又感慨起来,这卫嫔若是对石涛一往情深,那不也是一个苦人儿了。只是主子的人,那是谁也不能想的。
纳兰容若想来想去,还是给石涛去了封信,信里旁得没说,只是提到了那年送他的那幅画,特意写了下那几句偈语,试探下石探如何说吧。
这信才一寄走,纳兰容若又后悔了,悔不该写了。只因为纳兰容若自个儿也想起来了,那偈语不是写给霁兰的,是给他的。
纳兰容若急得不得了,又慌忙派人去追这封信,这动静大了些,跟纳兰容若相交友好的文人墨客多少就知道了点风影。虽不知道详细的,只知道些风影,却足够让这些文人墨客感慨起来,咏起来前朝的宫帷秘事,纾解下胸怀了。
玄烨还不知道宫外的事,没人跟他说,却翻了霁兰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