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尔吉的眼睛亮了,“偷人”,难道说主子怀疑霁兰是偷人了?怪不得那天主子会那么生气。内尔吉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原来是这样的。
内尔吉把两幅画又想了想,回头看来还得好好再琢磨琢磨。到了晚间,内尔吉要了值夜这个差事。值夜本来是个辛苦又让人眼红的差事,以往内尔吉不想值夜,今天偏偏内尔吉就要值夜,想着明天白日里,她好借着休息这个现成的缘由,可以把那两幅画拿出来好好瞧瞧。
听着暖阁里佟氏睡觉的浅酣声,内尔吉也有点困了,可强撑着,就等着天亮了呢。等天亮,侍候完佟氏梳洗,内尔吉笑着跟其余的官女子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塌塌里。
雅利奇也进来了。内尔吉先勤快着去打来了水,笑眯眯地道:“姑姑,你先洗洗睡了吧。”
雅利奇看了眼内尔吉,也不说话洗漱了就爬上床去睡了。内尔吉又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洗过,也上了床,偷眼瞧着那头的雅利奇是不是睡稳了。
听了好了一会儿,确信雅利奇是睡着了,这才偷偷地从柜子最里头拿出了那两幅画。
内尔吉把《观音图》和另一幅画在床上小心地打开,用身子掩着,被子遮着,看了好半天。内尔吉只识得清文,不识得汉字,心里这画画的人有些怪,画了画又是呈进宫的,写清文多好,自个儿也就能知道是写什么了。
既然不识得字,就两幅画比对着,瞧着上面盖着的印章倒是一样的,估摸着就是一个人画的,所以主子才都不要了。既然是一个人画得,内尔吉就明白了,定是这个人对霁兰有了心思,所以才会把霁兰画成了观音。
内尔吉又看了两眼画,看不出好坏来,只想着这上面定然有让主子气的东西,画上的观音那是不用说了,别的就想到了小太监念的那首诗了。
内尔吉虽说不识得汉字,可人是极聪明的,记性又是极好的,小太监指的那几行字在哪里还是知道的。内尔吉小心地把“一叶一清静,一花一妙香。只些消息子,料得此中藏”这两行字撕了下来,画的别得部分知道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慢慢的地撕扯着。
雅利奇翻了个身:“你在做什么?跟闹耗子似的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内尔吉吓得不敢动了,把被窝拢了拢紧,被子里的碎纸压在了身下:“没做什么,就是睡不着觉。”
知道要是把这两幅画找个地烧也不容易,不说别的这卷轴的画杆就不好烧。内尔吉也不睡了,从床上起来,又把两幅画夹在腋下,出了塌塌,到一个拐角地方,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先把那四根画杆连着画轴给撕了出来。
内尔吉再走到承乾宫那口平日里只用来洗洗涮涮不是做为吃喝的水井边,把四根画杆和画轴直接扔了进去。幸好这个时候,承乾宫里的大部分人都跟着佟氏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了。这院子里倒没有什么人。
《观音图》上的观音,内尔吉也不敢扔井里,只能把撕的碎片,真是找了个地偷偷地烧了。这个地要说也不是别处,就是张永财烧水的小炉子那。内尔吉要烧这些也辛苦,瞅个机会就去张永财那烧一把。
剩下的那幅竹兰石头,内尔吉倒也真想烧了,觉得那是抬举了霁兰,就把它剪剪纳在了鞋底里,给自己做双鞋穿了。留下藏在内尔吉小柜里的也就只有写着那首“一叶一清静,一花一妙香。只些消息子,料得此中藏”一小条了。
过了几日,霁兰的身子虽说还没有大好,可到底也还是挣扎着起来,去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了。
站在慈宁宫的院子里,霁兰的身形就让人怜惜起来,真如弱柳般站在那里,黑色发髻包着的小脸白得透明似的让人痛心。
安嫔和敬嫔看着又是一丝的冷笑,转了头不再看霁兰,却带着更多的得意。这怕是在主子那也失了宠也这般吧。那日的事,后宫多少都已经有了风传,瞧太皇太后、太后看卫嫔的神色可是更加得不待见了。
霁兰下慈宁宫台阶的时候,身子晃了下。可巧内尔吉从边上逆着走,差点就要撞到了霁兰,又赶紧伸手从腋下扶住了霁兰:“卫主子,小心些。”
霁兰看了眼内尔吉笑笑。
青青已经过来扶住了霁兰,冲着内尔吉道:“内妹妹,你这么急做什么?再这挤什么?差点都撞到了我们主子。”
内尔吉跪了下来:“奴才错了。”
霁兰也不说什么,由着青青扶着过去了。
安嫔和敬嫔又是一笑,才走了过去。
霁兰回到了长春宫,坐在了木榻上,神情还是恍惚着。麦子进来跪了下来:“八阿哥来给卫主子请安了。”
霁兰的脸上这才有了神采:“快让八阿哥进来,外面怪冷的。”
四岁的胤禩走了进来,恭敬地跪下给霁兰磕了个头:“儿子给嫔额涅请安。”
霁兰身子前倾着,手伸了出去:“八阿哥快到额涅这来。”
胤禩乖巧地过来,却不坐到霁兰的身边只坐到霁兰的脚踏上,靠着霁兰的腿儿。地上站着的嬷嬷就笑着说:“到底是八阿哥,这才多大就这么知道守礼了。”
“可不,才虚岁四岁呢。还是卫主子教得好。”
霁兰笑着,把胤禩还是拉上了榻来:“你再大些再坐那,额涅现身子骨不好,控着头跟你说话,头晕得慌。”
胤禩爬上了木榻,关心地问:“嫔额涅,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要不儿子给你捏捏肩膀吧?”
霁兰笑着把胤禩拉着在自个儿身边坐了下来:“不用,陪着额涅这么坐会儿,咱娘俩说说话就好了。”把水果点心的碟子往胤禩面前推了推:“吃点,只是别多吃,小心吃坏了牙。”又瞧到胤禩脸上粘了什么,就去从腋下拿手帕子,却没有摸到。
霁兰就问着:“我那帕子,你们谁见到了。”
青青看着麦子和银豆,都说没见到。青青让人去寻了,打听着谁拿了霁兰的帕子。
霁兰摆了下手:“也不是什么好帕子,丢就丢了。”倒也不当回事。
麦子倒是嘴快了下:“卫主子是不心疼,可奴才记得这帕子可是卫主子绣的,别回头给人算计了去呢。”
霁兰也笑了:“麦子你就是个小气的,我用得哪块帕子不是我绣的,这习惯还是打小养成的。小时候先从绣帕子起,大了也就一直这么着了。”
青青也笑了:“卫主子,那奴才倒要讨个赏了。”
霁兰瞧了眼坐自己边上张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一切的胤禩,便随口问了句:“青青,你倒说是什么赏。”
青青跪了下来:“等奴才放出去的时候,奴才求卫主子也赏奴才块帕子。”
霁兰长叹了口气,可不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青青过了年就是二十八了,也是该放出去了,有些伤感:“那时,怎么能只给你一块帕子呀。快些起来吧。”
青青磕了个头,也有些后悔怎么就提到了这事,瞧这一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伤感的味,怕是腊月冬天的缘故吧。
胤禩趴到了霁兰的怀里:“额涅,儿子一辈子不离开你。”
霁兰笑了,摸着胤禩的脸:“可不,咱娘俩一辈子不分开。”
再说了会儿,胤禩就得走了,出了长春宫的门上了暖轿,就对着太监吩咐地:“去给罕阿玛请安。”
跟着的太监抬着就往乾清宫去了,到了乾清宫,胤禩下了轿,小腿利索地往弘德殿那去了。
梁九功远远看到胤禩,迎了上来,一个千打了下来,又跪了下来,平视着胤禩:“八阿哥,你怎么来了。”
胤禩往弘德殿的门那看:“我来给罕阿玛请安。”
梁九功笑了:“八阿哥,这都什么时辰了,别的阿哥早都来过了。”
胤禩转回了视线,瞧着梁九功:“我先去给额涅请安了,请过了才来的。梁谙达,你去给罕阿玛说声,我来请安了。”
梁九功点了点头:“行,八阿哥,你就在这等着哦。”站起了身往弘德殿里走,心里却在嘀咕,在八阿哥的心里主子居然排在了卫嫔的后面。嘿嘿,主子,看来八阿哥对你不满了。
没一会儿,梁九功又出来让胤禩进去了。
胤禩进了弘德殿的西暖阁子里,小身子规矩地跪了下:“儿子给罕阿玛请安。”
玄烨从书上抬起了眼,瞅着胤禩跪着的小身子,因着穿了貂皮小端罩的缘故,身子越发得圆和小了,眼睛里就先带上了笑:“起来吧。”
胤禩磕了个头,站了起来,给端罩绊了下,险险的要摔般,小腿却站得挺挺的。
玄烨心里越发得柔和了,伸出了手:“到罕阿玛这来,怎么这会儿才来?”声音满是慈爱的。
胤禩走到了玄烨的身边,小脑袋往玄烨手里的书那看,嘴里答着:“儿子先去给嫔额涅请安了。”
玄烨的脸色沉了上,霁兰已经有几日没招了,虽说是有太医的折子上来,知道身子已经没了大事,心里却还不舒坦。
现在,胤禩居然先去看了霁兰,才来给自个儿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