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尔吉回了承乾宫,不敢先去给佟氏回话,跟小太监说了句:“我先去塌塌处瞧些我这扭的,你去找你师傅吧。”
小太监这一路上来都瞧着内尔吉行走别扭不方便,倒好心地说了:“内姐姐,你这扭得厉害了?要不我扶你到塌塌那去吧。”
内尔吉摆了下手:“不用了,就这几步路了,我可以自个儿走了,你若是扶着去,给高嬷嬷和姑姑看到了,倒说我娇气金贵了。”
小太监不过才十三、四岁,听内尔吉这么说着,也就笑着去找自个儿的同伴去了。
内尔吉专找承乾宫里僻静不常有人走的路,顺着墙沿根儿溜回到了塌塌处,幸好现在正是上差事的时候,屋子里是空的。内尔吉把腋下夹的那两幅画轴都取了出来,松快了下筋骨,又瞧了瞧前后左右,真是没人,又把门关紧了,才把两幅画都打开看看,瞧了半天,只认得上面的画不认得字。
内尔吉咬着嘴唇,难道真是没有用的画才给主子扔了出来要去烧?摇了下头,断不会的。
瞧这《观音图》那是得挂着供起来的,哪能这样。内尔吉用手指头摸着画上涂抹乱的红色,蹭到了手指头上,也瞧清了那是主子用的朱砂墨,这紫围子里也只有主子能用。
再看这《观音图》又是给人揉成了这样,若是一般的人哪会,怕就是主子才成,就算是霁兰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紫围子里干这事。内尔吉越想越觉得这画定是主子训斥霁兰的缘故。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画呢?内尔吉还想不明白,拼命在那想。
外面突然有推门的声音:“这门怎么关了?”
内尔吉慌得赶紧把两幅画塞到了被子里藏好,从床上爬了下来,把袍子扯扯好,开了门,唤了声:“姑姑。”
门口站着雅利奇,往里张望了下,又看了眼内尔吉:“你在里面做什么呢?还要把门关紧了,来开个门还这么慢,瞧这脸色慌成什么样了?你做什么呢?”
雅利奇拨拉开内尔吉,走进了屋子,瞧着看看有没有不妥。
内尔吉低下了头跟在雅利奇身后,眼睛悄悄瞟着左右看是不是有露出来的的地方,低声解释着:“没做什么,只是刚才好像扭到了,所以关上门脱了衣裳看一下身子是不是给扭到了。”
雅利奇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转身盯着内尔吉:“那你扭到了吗?去了乾清宫这么久,皇贵主子还等着你回话呢。”
内尔吉忙应着:“有点扭到了,不过没事了。我就去给皇贵主子回话。”
雅利奇“嗯”了声,前面先走了出去。内尔吉又回头赶紧看了眼,确信那幅画给塞得好好的,不会有事,才抬腿利索地出了门,又随手把门带上了。
雅利奇扭回头瞅了眼内尔吉:“麻利点,磨蹭什么呢。”
内尔吉不敢回嘴,只敢紧跟着雅利奇去了承乾宫的后殿进了西暖阁子里。
佟氏正拿个荷包在那绣着呢,瞧着雅利奇和内尔吉进来了,也不说话,还是低着头专心在那绣着荷包。
雅利奇进来了先去替佟氏换了盏热茶放到了边上的炕几上,又瞅了眼佟氏手里的荷包,脸上露出些欣喜赞叹的味道来。
佟氏瞧到了,抬起了头抿嘴笑了:“我瞧着主子的荷包有的旧了,也该换换才绣了这个。雅利奇,你瞧着这花样可好?”
雅利奇眼里含着笑:“回皇贵主子的话,奴才瞧这个花样就新鲜着呢,主子瞧了自然是极喜欢的。”
佟氏又把手里的荷包看了眼,点了下头,这才问站地上的内尔吉:“东西送去了?”
内尔吉知道这是问自个儿呢,忙跪了下来:“回皇贵主子的话,奴才把坎肩送到了昭仁殿里。原本应该早回来的,可巧奴才卫主子也在昭仁殿里,奴才就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道卫主子怎么了,传了太医,又给送回了长春宫,主子才传了奴才进去,让奴才梁首领接了过去。”
佟氏心里寒了下,辛苦做的坎肩,主子居然都没有说一声,脸上的笑有点消了,手里的荷包放到了木榻上。
雅利奇悄悄瞪了眼内尔吉,瞧这话说得,扯上卫主子做什么,这是给卫主子招人恨呢,还是给皇贵主子添堵呢。
佟氏吸了口气,问了句:“你说卫嫔给抬出来了?”
“回皇贵主子的话,是。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太医都传了。”内尔吉小心回着话,感觉到了雅利奇刚才那一眼神,知道雅利奇素来不是瞧自个儿太顺眼,可这有什么关系,明后年就要放出去了,还能把自个儿再怎么样。
要不是前两年“针”那事,自个儿壮士断腕般,现在自个儿也早是姑姑了,哪还用得着看雅利奇的脸色。
扯上了霁兰怎么样了,说了这么一串的话,还不就是要扯上她。凭什么都是官女子一个能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自个儿还得在这当个小鹊鸟儿。
内尔吉的心里倒是有着多多的不平,跪在那头也低得比平时低了许多。
坐那的佟氏却没想这些,扭着对雅利奇道:“你让承乾宫的首领来一下”
雅利奇跪下“嗻”了声,就出去了。
佟氏瞧着内尔吉还跪着,脸上又笑了:“你起来吧,这头低成这样,小心控到了头会难受。”
内尔吉磕了个头:“奴才谢皇贵主子。”这才站了起来,站到了佟氏的身边。
佟氏又瞧着那个荷包发着呆。
内尔吉也瞧着那个荷包笑了:“奴才瞧着皇贵子做的这个荷包就觉得喜庆,过年的时候带着最合适不过了。”
佟氏听内尔吉这么一说,心又放下了,可不这是要快过年了,把荷包拿了起来,又继续做了。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来了,跪了下来:“奴才请皇贵主子安。”
佟氏笑了:“首领起来说话。”
首领太监谢过站了起来。
“是这么说着的,听说卫嫔病了,我让你跟内尔吉去长春宫瞧瞧严重不严重,也省得我担心。你们去了,倒先别惊动了卫嫔,先问问长春宫的首领,问问卫嫔身边的官女子就好。若是卫嫔的身子不好,你们替我去,倒不是问候,反而是打扰卫嫔休息了。”
首领太监和内尔吉跪下应了一块退了出去,往长春宫去了。
内尔吉到了长春宫,瞧着里面安安静静的,倒也没什么。承乾宫的首领太监自去找长春宫的首领太监问事。
内尔吉的身份倒不好直接就去找青青了,只能先去找下面的官女子,就瞧到了银豆。银豆听了就进了后寝殿。
青青正在后寝殿西暖阁里侍候着霁兰吃药,听人说佟氏派了内尔吉和承乾宫的首领太监来,瞧了眼霁兰。
霁兰倚着床靠着,接过了麦子递过来的茶漱过口,吐在了粉蓝炉钧釉渣斗,又接过了青花兰花花卉纹杯盏,抿了口茶:“既是佟姐姐让人来的,怎么好不见呢,你去让他们都进来吧,也省得佟姐姐替我担心了。”
青青听这么说,就走到了外间,对正守在那的银豆道:“卫主子要见承乾宫的首领和内尔吉。”
银豆就出去喊了小太监找承乾宫的首领太监,这里又跟内尔吉说了。
内尔吉和承乾宫的首领太监跟着银豆走进了西暖阁子里,跪了下来:“奴才给卫主子请安。”内尔吉这一跪就觉得好憋气,原来都是一样的人,如今自个儿得跪着来请安了。
霁兰瞧到了下面的内尔吉,想着这还是自己刚进宫时指派自个儿做事的大官女子,那时可也是借着身份没少指使自个儿做事。现如今趁这个当口,就算让多跪一会儿也没什么,再得个机会去跟佟氏抱怨两句,更是容易的事。
只是奴才间的这种小事何必带到主子间,不说奴才是不长进的东西,倒显得自个儿这个主子刻薄了。
霁兰咳嗽了下:“都快起来吧。”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和内尔吉站了起来,恭敬地垂手站在那里。
霁兰手里的茶盏放回到了麦子的托盘里,客气地道:“替我谢谢佟姐姐。我倒也没有什么,就是今儿个突然有些不适,太医也瞧过了,只要静养些时段就好。等我病好了,我就去看佟姐姐。”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忙跪下应着。内尔吉也跪了下来。
霁兰也没有什么事了,让青青打赏了俩人,就让俩人出去了。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和内尔吉拿着赏银走出了长春宫。
承乾宫首领太监瞧了眼手里的赏银,摇了下头,又笑了:“卫主子这看来主子赏得不少呀。”
内尔吉的心更是闷了下,手里握着的银子都有些烫,想扔了出去,心里更是惦记那两幅画上倒底有什么能让主子不痛快的事,嘴里像说笑般了问了句:“叔,你说什么能让男人很生老婆的气?”
首领太监愣了下,笑了:“内姑娘,怎么想放出去了还是怎么了?”
内尔吉脸红了摇头遮掩笑着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叔叔跟我婶婶才这么问的。”
首领太监看了看天:“那自然是老婆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