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鼐抬起了头,有些吃惊,这样的心思怕是后宫主位才应该有的,直盯着霁兰:“大妞儿,你刚才说什么?”
霁兰摇了下头,把那个碧绿扳指儿和那只手都摇掉:“女儿没说什么,只是说宫里很静,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微风吹拂过树叶极细的颤动声,却听得真真切切。”
阿布鼐松了口气,前面以为自家的大妞儿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家:“宫里除了主子,奴才们穿得都是软底的布鞋底子,自然没有声音了。”
奶嬷嬷抱着来请个晚安就去睡觉的噶达浑听到个“宫”,从奶嬷嬷身上滑了下来,扑到霁兰的身边:“大姐姐,大姐姐,我也要进宫去玩。”
霁兰把噶达浑扯到了膝盖上,双手搂住了,头靠在噶达浑的脑袋边:“宫里哪有什么好玩的。”
“那大姐姐你为什么去?”噶达浑扭着小身子。
喜塔腊氏笑了:“你姐姐去,那是替你阿玛和额涅在主子跟前尽孝。”
噶达浑小手拍着:“那我也要。”
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阿布鼐笑了:“好,不愧是阿玛的儿子,等你长大了,也给主子尽孝。”
霁兰的笑却有些勉强,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这样开心地笑。盯着喜塔腊氏脚上的高底鞋、阿布鼐脚上的厚底官靴,耳朵里又响起了训戒的话:“太监在内廷当然差,女子在宫内答应,各有内外,嗣后务当然断绝来往。嗣后凡外间闲语无故身上内廷传说者,即为背法之人,一旦查出定行正法。”
到了进宫的前一晚,霁兰去了弟弟噶达浑的屋。本想说些告别叮嘱的话,结果给噶达浑拉着捉迷藏。
霁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装作很高兴地数着数,这可能是陪弟弟最后一次玩捉迷藏了。等自己出宫的时候,弟弟应该早已娶妻生子。霁兰双手蒙住眼睛,怕再想眼泪就要掉出来了,不敢再想。
等再睁开眼,看到了阿玛关切地注视自己,一时激荡,扯着阿布鼐的袖子,眼泪流了出来,她不想进宫,她舍不得阿玛,舍不得额涅,舍不得弟弟噶达浑……
阿布鼐伸出手想把霁兰搂怀里,可女儿到底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搂在怀里,抱在怀里。手在空中停了半天,落在了霁兰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明儿个就要进宫了,以后在宫里凡事要多加小心,也别跟人家争什么,记得吃亏是福。”
霁兰“嗯”了声,把阿布鼐的袖子又攥了些,揉搓着。
“听主子的话,宫里的嬷嬷的话、姑姑们的话都听着,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
阿布鼐想想还有什么要叮嘱的,觉得什么都要说,可什么也说不了:“以后自个儿小心,别冻着,饭要好好吃……今儿个就早睡吧。宫里……”说不下去了,摸了摸霁兰的头发,咬着牙把眼里的水汽憋了回去,大声让奶嬷嬷把噶达浑带回去睡觉,一甩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