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动愣愣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眼底最深处,他颤声说道:“清溪,你不喜欢我可以,你离开我也可以。但是我求你,你回去以后,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封闭自己。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个世界,接纳爱情,不要因为我们的事,去怀疑爱情。你终究要和一个男人结婚,共度余生,如果我不够好,你就去找更好的,但是你不可以孤独终老,知道吗?”
林清溪看着他眼里的点点泪光不由的一笑说:“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再孤独、再封闭、再不幸福,但我还是林清溪。而我与你在一起算是什么?是少主夫人?是你的女人?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是,我活着只为了你的一点恩宠,真是可笑!我是一个人,和你一样的人,我有自己的认知与想法,我不想依附于你。势均力敌、并肩而立的爱情,才是我想要的爱情。”
“我明白了,你是在这里不开心了。但是,你可不可以等我,我需要些时间。等这里的事情办好以后,我们一起走。我们回凡世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亦动说着,竟真的要哭了。
“不用。你在这里不是很好吗?何必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牺牲。我只不过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人,而你却被人千宠百爱。我们就此别过,天下的女子,你随便挑选,岂不是很好?”林清溪不由的想起亦动做快递员的时候,虽然身份低微,却被全公司的女孩子所喜欢,她笑着看着他说,“我不是在与你赌气,你应该选择一个更爱你的女孩,而不是我。”
“啊!”亦动竟大吼一声,挥起一拳来,直砸到墙上,墙皮“哗啦啦”的掉了一片。
林清溪被吓了一跳,盯着这个动不动就破坏温家财物的人。
“你气死我了!”亦动抱头说道,“你这么聪明个人,怎么在感情中就像根木头呢?我爱林清溪!全世界我只爱林清溪!你明白了吗?”亦动冲她怒吼道,仿佛林清溪是块不可雕的朽木一般。
林清溪呆呆的看着他,亦动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每次在她心如死灰、对他们的感情充满绝望时,他总能让它复燃,并让她心生感动。但她知道,此刻她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动。
她只得横下心说:“谢谢,我知道了。我会记得有个叫亦动的人爱过我。”
亦动盯着她许久才慢慢说道:“对……当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时,就只想些幸福和快乐的事。是因为亦动这家伙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你一脚把他踢跑了。”亦动顿一顿,沉声说道,“不要绝望,这个世上比我好的男人多的去了,你会幸福的……”亦动话未说完,眼圈一红,抬脚跑了出去。
看着他慌忙而出的背影,林清溪心里一阵刺痛。
爱是一把利剑,她可以用它来肆意伤害深爱着她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溪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她悄悄经过亦动的房门口时,听里面寂静无声,想必他还在睡觉。她轻轻的走过去,心里道一声“再见”,她本以为她会伤心,可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会伤心、不会爱、不会接受他人的爱,她觉得自己如同废人一般。
温家几个下人陪同林清溪从后门而出沿山路前行。刚刚走出门,却见温卿方正站在葡萄架下,她挺着硕大的肚子,手摇着一把小圆扇正饶有兴趣的摘葡萄吃。她看着他们一行人,慢慢悠达过来,瞅着林清溪说:“姐姐是要出门吗?”
“对。”林清溪看着她说,“而且是永远不再回来了。”
温卿方甜甜一笑,把一只圆滚滚的葡萄放进自己嘴里说:“姐姐这又是何苦。”
林清溪没有理她只命下人们说:“我们走吧!”
温卿方说:“姐姐这一走,可要害我们少主相思了,你就忍心?”她走至林清溪面前,看着她说,“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到头来跑的比谁都快!”
林清溪使劲咬咬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她不言语,温卿方只好无趣的说:“那姐姐慢走,妹妹就不远送了。”她极其优雅的行了个万福。林清溪一行人便启程上路了。因为全是山路所以不通马车,他们只能靠两条腿来走,好在温家几个仆人十分的照顾她,走的还不是十分辛苦。
“林姑娘别生气,我们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当年大家都传少主殁了,她受了很大刺激,才性情大变。”林清溪身边一个侍女说。
“是的。当时小姐一心寻死,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任谁也劝不动。她那个样子,看了真叫人心疼。”另一个侍女说着不禁红了眼圈,“后来小姐就变的十分冷漠,终日都看不到她的笑脸。要知道,小姐以前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我娘生病的时候,她还亲自去看望,亲手给我娘煎药呢!”
林清溪想着自己一些相似的经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所以才没有与她计较。她也是个可怜人……”
再说那温卿方看他们走远,慢慢悠悠的走回房去。一进屋却看到亦动正在厅内坐着,她行了礼说:“卿儿见过少主。”
亦动不知从哪弄来个烤肉串,大嚼特嚼,头也不抬的说:“她走了?”
温卿方一愣说:“是的。”
亦动抬起头看她,世间再难找如此人面桃花的美丽女子。可是,这个女子已在自己的记忆中沉沦,化做一滩红泥。他只淡淡“哦”了一声,起身就走。
“容哥哥……”温卿方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
亦动并不回头看她,只是钝钝的说:“别再这么叫我。”
脉脉秋霖无休无止,寒气一日胜似一日。梵音寺的绿植黄了大半,每一天地上都会积上厚厚一层落叶,僧侣们日日都要进行清扫。今天雨水未曾停歇,雨打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清溪隔着竹窗听着这声音,屋子里焚着安息香,她只觉神清气静,很久以来,都未有过如此的平静。她脑海中浮过与亦动的点点滴滴——他们在万隆企业相见,那时她还是企划部的林总,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快递员。电石火光的霎那注定了他们今后的种种。如果不是因他长的帅,同事非要他把快件送到办公室来;如果不是她接替穆静怡当了经理,她也不会出面与一个快递员交涉;世界之大,如果他们从未谋面,这一切终结在未萌发之前,该有多好!
她只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过分的高估了自己。她终究还是一只独自一人生活了十年的刺猬,早已忘却了人情冷暖,只会一味的支起一身的刺来,保护自己。她品尝了爱情的甜蜜,一旦苦涩来临,她会迅速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把铠甲穿上,趁自己受到伤害之前,跑的远远的。可是她没想到,爱情一旦陷入,就连抽身,都是一种伤害。一旦付出了感情,就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她搬到梵音寺居住了五天了,整整有五天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她将自己的心窗一扇扇关上——也许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她已想好了,再过一两天,她就回凡世去,将她房间打扫干净,然后重新谋个职,重新开始她啮齿动物般的生活。
雨声连绵,窗外的草树都绿的令人心伤。林清溪将支撑窗子的竹竿收回,将窗子放下来,屋里已十分昏暗,她并没有点灯,手里摩挲着关机许久的手机,心伤透了,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记着前不久,她还在亦动面前泪如泉涌的,现在却使劲哭也哭不出来了。
朝为比翼鸟,暮如纷飞燕。
一眨眼间,又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时暮鼓敲响,又到了僧侣们晚课的时间,林清溪从窗子里看到他们排着队从窗前走过。看着他们肃穆的表情,她想,他们的内心真的如表面这般无欲无求吗?如果皈依佛门真的可以忘却凡尘,那佛门可能真的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在那里没有人会嫌弃她孤独清冷、没有人再劝说她谈婚论嫁、也不会再有人伤害她……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些奇怪的念头赶了出去。
这时,突然有一老僧人从她眼前掠过,她内心惊叹,这个僧人好生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是个呼之欲出的熟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