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动怏怏的走出房间来,四下里已是寂静一片,他喝了一些酒,只觉浑身躁热,吹着些小凉风,身上清爽不少。
“被赶出来了?”是温卿方的声音。
亦动一抬头,正见温卿方站在花树下,慢慢的摇着团扇。亦动不欲理她,只装作看不到她,拔腿就走。
“生不同榻,难道在等死同穴不成?”温卿方冷冷的说。
“喂!你好好一女孩,怎么说话这么毒!”亦动本来心里就窝了火,更听不得她的冷嘲热讽。
“哼!”温卿方说,“堂堂公孙己容,也有受窝囊气的时候。我们这个林夫人,可真是不寻常啊。”她慢慢走向亦动,将眉梢一挑,把那柔媚秋波直荡到了他的心里。
亦动被她瞟的红了脸,她却挺着大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撂下一句话:“我睡觉去了,哥哥在这慢慢败火啊!”
看着温卿方远去,亦动四下里转了几圈,心里无聊的很。看着月亮被乌云吞没,想起那天晚上和温卿方的相处来。感情真是种霸道的东西,给予此就不能再给予彼,哪怕分给他人一点点,都会引来麻烦。想着林清溪与温卿方的种种疏离与冷落,更是烦乱异常。亦动见地上有个石块,本想一脚将它踢飞,没想到却是个凸出地面的树根,一脚踢上去,疼的龇牙咧嘴。
“真他妈倒霉。”亦动心里嘟嚷道,“真是人不顺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连个树根都出来欺负人,还有没有天理啊!”
亦动正抱怨着,却听到有个女孩的哭声,呜呜噎噎的从一座假山后传来。亦动一愣,寻声走去,果然见一女孩蜷缩着身子,蹲坐在假山后的花池旁边,埋头哭泣。
亦动怕吓到她,故意把步子放重了些,走了过去。
那女孩猛一抬头,见是亦动,赶紧跪下说:“奴婢参见少主。这么晚了,定是奴婢的哭声将少主吵醒了,请少主恕罪。”
因她在暗影里,亦动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他赶紧说:“姑娘快快请起,我并没有入睡。倒是你,怎么不睡觉,大半夜的在这哭。”
那女孩站起来深深蹲个万福说:“奴婢不哭就是了,请少主快去安歇吧。”
借着朦胧月光,亦动看到她的脸,依稀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晌说:“你是小怜?”
“正是。少主记性可真好。”原来这女子正是白天在军营时泼亦动一身茶水的丫鬟小怜。
亦动笑笑,突然开心不少。他问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给我说说,我替你做主。”
“不……少主,此事与您没有关系,我不能给您添麻烦。”小怜说。她身形纤瘦,就连声音都楚楚可怜。
亦动说:“不行,你必须说。不然我今晚一直想着这事,会睡不好的。”
“这……”小怜似乎十分为难,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奴婢一直在夫人身边,谁知前几天我们与夫人去秦舅爷家给老太爷庆生时,遇到他们家大公子。回来大公子就跟夫人说要我去给他做小老婆。我不愿意,其实夫人也不愿意,但是大公子却生生的要我过去。夫人碍于情面,同意我先去他们家服侍两天,却没想到,今儿第一晚送去,他就要非礼我……我不同意,还挨了顿毒打。我……我想要寻死,他们怕了,才把我送了回来,这会儿了,我也不敢去见夫人……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亦动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舅爷、太爷的都是谁,但他听的是一肚子气,这社会竟还是这么欺负女性!一群衣冠楚楚的人们光天化日之下凌辱一个弱女子,真是人神共愤!亦动说:“小怜姑娘别怕!明天我为你主持公道,保证不让他们再欺负你!对了,刚刚你说他们打了你,伤到哪了?要不要紧?”
“没……没事,有少主这几句话,小怜就是死也值了。”小怜声泪俱下。
亦动只见她手腕处鲜血淋淋,将她衣袖卷起来看到胳膊上一道道的血口子,触目惊心。他大惊道:“这……简直不是人!快,你跟我来,我这里有药!”
说着,亦动便将小怜拉到自己的房间来。把给小兔子用剩下来的金创药都拿了出来,就着灯火,亲自给小怜包扎起伤口来。
小怜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说:“少主……您真好。”
“这有什么?应该的嘛。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任人欺负,真是不公平啊!”
小怜看看桌上的小白兔,又破涕为笑了说:“少主,您还养兔子,真是好有爱心啊。”
亦动也笑笑说:“好了!好好养伤,应该没什么大碍。至于那个什么公子,你要是不喜欢他,我跟他说去,保证不让他再骚扰你。你喜欢谁,就嫁给谁,婚姻是不能强迫的。”
小怜含泪点头说:“那少主早些休息,小怜告辞了。”
“好,小怜姑娘慢走!”亦动说。
小怜站起来,刚要走,脚下一软,身子一斜险些倾倒,亦动赶忙将她扶住。小怜紧紧贴在亦动的身上,娇声说道:“小怜无意冒犯少主,只是有些头晕……”
那小怜本是风尘女子,因机缘巧合被温卿方收在身边。后温卿方出嫁便送予秦月白做贴身丫鬟。小怜聪慧异常,又极通风月,她像糖一样粘在亦动的身上,她的衣衫、手帕里洒了迷魂香。亦动靠近她时只觉骨酥形软,他只道刚才喝了些酒,酒力未退,却不想是这小怜暗藏玄机。
“对……对不起……”亦动将小怜推开说,“我刚刚喝了些酒,现在有些犯困,小怜姑娘请回吧。”
小怜风情万种的瞟他一眼说:“平日只闻得少主风流倜傥,只恨无缘一见,今日相逢竟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她说着不禁一笑,将手帕子在亦动的脸上一撩。
亦动脸上****一片,更加神魂颠倒,迷蒙之中,那小怜眉眼竟与林清溪有那么几分相像,他内心情动,不可自抑,一把拉过小怜来,抱着她兜头盖脸的亲吻了起来。
“亦动,起床啦!你个懒猪,怎么每天都赖床啊!”林清溪拍着亦动的房间门喊道,拍了许久,听到里面有悉悉碎碎的声音,似乎还有女子的说话声。林清溪将眉心一皱,心里正疑惑,房门豁然被打开了。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女子与林清溪撞了个满怀,林清溪还没看清楚,她便匆匆道了个歉说:“对不起,夫人……”
林清溪瞠目结舌的看着她走远,拔腿进了亦动的房间,一眼看到桌子上笼子里的小白兔,它正气定神闲的吃着青菜叶子。而亦动仍躺在床上睡着,身边女子的钗环衣物散落一片。
“亦动!你给我起来!”林清溪上前拼命将他推醒。
亦动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她说:“你叫人起床不能温柔些吗?”
林清溪气的浑身哆嗦,冲他喊道:“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赤条条的坐在被子里,林清溪正怒不可遏的盯着他。他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不堪的事情,他抬眼望着林清溪,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我……我……”
林清溪看着亦动的上身,冷冷一笑,说:“你的身材,这下可被人欣赏够了吧!”
林清溪转身而去,亦动直愣愣傻坐着,恨的直想抽自己。
小怜跪在正厅当中,一直哭个不住。秦月白气鼓鼓的走进来,见到小怜,揪起她的头发,朝她脸上狠狠一记耳光,小怜支撑不住,一头撞倒在旁边的架子上,她一声也不敢吭,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嘴里一阵腥甜,鼻子里也滴下血来。
“小蹄子!不知羞耻,做下这样事端,让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秦月白怒声喝道。
“月白!别动气。”温即方与亦动从外面也走了进来,温即方拉亦动一边椅子上坐了方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说好了就行。”
亦动只低着头,不敢面对任何人,仿佛他被脱光了衣服,暴露在众人面前。温即方冲他一揖说:“少主,这事,你拿个主意就行。小怜虽说许了月白娘家,但也没正式过门,都是自家人,还算好说。”
亦动只盯着小怜看,她瑟缩在一个角落,鼻子里嘴里滴着血,一边的脸又红又肿。他心里无比难受,他昨晚只想帮她,却不知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害她这样惨。
小怜几乎是爬行到亦动脚边,深深磕了个头说:“小怜会做饭洗衣、端茶倒水,粗活细活都做的来,望少主千万不要嫌弃小怜……”
亦动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竟是要让他收小怜在身边。他看看温即方夫妇。
秦月白施礼说:“出了这等事,也只有如此了。家侄那边,我会去说,只说是少主收在了身边,想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这丫头素来可恶至极,少主可别发善心纵容了她,该打则打,该罚则罚。”
亦动起身说:“这不行,我不要她。”
“少主……”小怜痛心的叫道,她泪光满面的看着他。
亦动十分的难堪,只将头一扭说:“对不起……”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跨出房门就听秦月白吩咐家人说:“来人!把这小蹄子即刻给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