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青鸾……”耳旁无数的呼唤回荡着。青鸾头痛欲裂,想要回应却张不开嘴。她痛苦地挣扎着,神思再一次渐渐抽离……双肩的痛感愈发强烈,身下的大地不停地颤抖着。很累,很痛……很累,很痛……突然浑身一阵震颤,意识在陡然间回归现实。青鸾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竟是苏倾漠焦急的面庞。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青鸾枕着苏倾漠的胳膊,迷迷糊糊地问道。而苏倾漠显然已守护多日,见青鸾恢复神智当即长舒一口气:“你昏迷了快两天,现在我们在往宁城的路上。这次又没有保护好你,青鸾,都怪我……”
青鸾摇摇头,感觉神智又清晰了一些,不禁往苏倾漠怀中又蹭了蹭:“他们是趁你不在才来偷袭的,一路总能找到机会。倒是你,可曾受伤?夜蓁出城受阻了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炮语连珠一串问题,苏倾漠哑然失笑:“刚醒来就这么多话,真是片刻都不得安生。放心吧,除你之外大家一切都好,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青鸾挣扎着坐起。脑袋还是有些微痛,浑身有些轻飘飘的,但整体感觉还算不错。身边的男子眉目舒朗,还是她熟悉的苏倾漠。四周空间狭小,身下的座椅上下轻微颠簸着,青鸾反应了半天,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一辆马车上。
“青鸾醒了?”窗外忽然传来一个久违的清亮嗓音。这下青鸾坐不住了,不顾苏倾漠的阻拦当即推开马车门:“依沫师姐!”
那个冲她盈盈微笑的妙龄女子,可不就是冰寂门中与她关系最好的乐依沫。再看依沫身边,那个正背对着她们、全神贯注驾车的稳重男子,竟是她最为崇敬的师兄任枭俞!只是昏迷了一阵,醒来居然这般柳暗花明。依沫见她一脸迷糊的惊喜,再瞥见她身后苏倾漠眼中仍未褪去的担忧,不由笑道:“青鸾,你别光顾着开心,你的小夫婿这两日差点被你吓掉半条命。”
青鸾闻言面色一赧:“师兄师姐,还不曾为你们介绍,这位是……”
“好啦,你昏睡的这两日我们早就熟识啦。”依沫冲二人挤挤眼,青鸾有些羞赧地侧过脸,正好对上苏倾漠充满温和笑意的目光。心下瞬时一暖。
“对了,那日袭击我的自称是月清山庄的人,你们是如何摆脱他们的?而且师兄……你不是在陵京城中吗,我母亲和姐姐现在情况如何?”青鸾赶紧扯开话题。言及于此,苏倾漠神情顿时再次冷峻起来。任枭俞仍然背对着他们驾车,低沉的嗓音伴着风声迎面而来。
“先前你猜得不错,西魅军入陵京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抢掠了不少临近城门的百姓屋舍,但豪门贵族的府邸却丝毫未动。当日你出去后我们都急得不行,宋府大军堵门消息不流通,后来又听说封城,算着时间正好对上,只能祈祷你已经逃出陵京。五日后襄坞的据点飞鸽传书,我们知道你们安然无恙,夫人和紫凤姑娘这才舒了一口气。”
“宋府怎会有军队镇守?出了什么事?”青鸾急急问道。枭俞对此也很疑惑:“我们也不知何故,朝中仁王派出亲兵护卫镇守宋府,府中众人平安,唯有你表哥宋靖帆前日前去灏王府不知状况,其余众人皆安然无恙。”
“难道是冲着母亲而来?”青鸾立刻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一桩乌龙婚约。撞见苏倾漠不解的目光,青鸾简单解释了仁王曾与她双亲的渊源。苏倾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也说得通,只是仁王若真有心保护伯母和紫凤,应当将她们接到自己的府邸才是。既照顾了故人母女,又落得仁厚的名声,怎样说来都是很划算的。”
“阮麒修其人真是深不可测。”虽然只见过区区数面,但青鸾现在回想起阮麒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量都有些寒颤,“他派兵保护宋府,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吧。”
“仁王暂且不论,青鸾,我这里倒有个大疑点。”枭俞将车停靠在路边,扭头认真说道,“先前收到你在襄坞的消息后,师父突然来信,警告月清山庄近日将矛头对准了你,要我和依沫急速支援。”
青鸾的目光当即冷凝:“我下山时师父曾叮嘱过我,一旦脱离冰寂门和陵京的保护圈,就要万事小心。果不其然,月清山庄的人一开始口口声声自称我父亲的故人。看来当年的屠村血案与月清山庄必定有脱不了的干系。”
“月清山庄与南楚高层权贵密不可分,你们当年居住的村庄又在南楚境内,这样推断也算合理。只是青鸾,你确定前日偷袭的确是月清山庄?”依沫眉头微皱,脸上浮起好几丝困惑,“那他们为何不将你带去南楚,而是击晕后留在原处?”
“留在原处?我只记得原本躲过了围剿,后来不留神被人从身后偷袭后迷晕……你们是在巷中找到我?”
“正是!”三人异口同声。青鸾当下后脊发凉:“那……”
她被迷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倾漠赶紧及时截断青鸾天马行空的恐惧:“别乱想。送走卞夜蓁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发现你不在客栈中便赶紧在周围寻找,其间正好遇上同样追寻你踪迹的两位同门前辈,没过一刻钟便发现你在后巷中不省人事。算上你与敌人缠斗的时间,应该昏迷后不久便被我们找到。”
任枭俞也赞同这一推论:“我推测,前后袭击你的根本是两拨人。与你正面交锋的很可能就是月清山庄派出的杀手,而后偷袭的应该另有其人。青鸾,你还记得他们的特点吗?”
特征?记忆中陡然涌现一对似笑非笑的妖娆凤眸。青鸾直直地看向前方,慢慢地开口:“最后袭击我的……很像是阮麒风……”
“七皇子?”苏倾漠大吃一惊,“你确定吗?”
任枭俞也很意外:“陵京城里一片大乱,阮麒风身为皇子怎可能悠闲到这么快跑到川县来?更何况他将你迷晕又扔在那厢不管,这……总得事出有因吧?”
“我不知道。当时我神智已经不清晰,我不能确信就是他……只记得其中一人有双狭长的凤目,除他之外应该再无旁人……”
苏倾漠与任枭俞迅速对视一眼。
“这世上拥有凤目之人不在少数,仅凭眼瞳辨认恐怕……有失偏颇。”苏倾漠费力地解释。
“可是,这样也说得通。师兄你说阮麒修派兵保护我娘和紫凤,很可能只是为了某些目的监控她们。阮麒风是他的人,在他的授意下前来追踪我也不是不可能啊。”青鸾仍然将信将疑,“或者!他们在暗处观察到我有难,为策万全才在施以援手后将我迷倒。”
依沫有些无语:“青鸾,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般善良,你这番推断太过武断。”
“仁王若是真心有意保你们无虞,何不在兵变前就寻个拘捕的借口将你们母女三人护至门下?皇室中人均非善茬,你还是尽快断了这个念头为好。”面对青鸾的固执,枭俞有些急躁起来。可青鸾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推断:“那时冕帝还掌控全局,阮麒修忍气吞声这些年,怎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暴露野心?暗地行动才是上上策,况且……”
“好啦,都别争啦。青鸾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大家刚刚脱离险境,这个问题先搁置到一边,青鸾也少烦心动气、好好养着,毕竟迷药不是开玩笑的。待我们到宁城,再向那里的据点打听情报也不迟。这一路上妄加揣测也只能平添恐慌。”赶在青鸾和枭俞激烈争执前,依沫连忙打圆场。枭俞安静下来,青鸾也不吱声,身子有些发虚的她在苏倾漠的帮助下重新躺回车厢中。
“看来母亲和紫凤情况尚好,只是不知夜蓁能否顺利逃离追捕。”青鸾双目紧闭,喃喃自语。
“这两天路上我们都在暗地打探,没有与她有关的任何情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追捕也只是个幌子,卞夜蓁也已经逃离了诱拐,她的马脚程又快,如果一切顺利,大约我们到宁城时她也进入西魅境内了。”苏倾漠低声叙述,生怕惊扰了青鸾。
青鸾重重叹了口气:“真希望一切顺利。莫要再生事端。”
“都会好的。”苏倾漠的左手轻轻覆上青鸾的额头。青鸾感受到他掌心的细茧,回想起流离日子里的胆战心惊,再无倦意:“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