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天色已入申时,倘若在酉时前赶不到傲枢峰上的话,那史昌等人决计不会饶我!”
此时,狼孩的眼中浮现出史昌冷目如刀地坐于灶间门前,手握一根满身是刺的棍棒的阴诈姿态,不由得寒颤四起,心内骇惧不已。
狼孩拱手施礼,凝色道:“老爷爷,晚辈还有事在身,须速返傲枢峰,改日再来叨扰,告辞。”
“他日若来寻我,去那瀑布水帘后的地火洞中便可。”老者侧过身来,右臂摆向通口之处,微笑道:“小兄弟,请。”
狼孩对老者再施了一礼,不舍地望了眼正追着自己尾巴玩耍的小白,眉头一拧,扭身步入狭长小道中。
俄顷之后,小白窜出通口处,望着狼孩逐渐恍朦的稚嫩身影,瞩目许久。
扛起木柴,狼孩疾步前行,无心眷恋周侧良景。
忽然,一道人影闪掠而过,令径旁的枝桠一阵躁浮,顷刻之后,四下复入一片静幽之中。
临近山路交汇处,狼孩探目四瞧,蓦地从树丛中钻出,顺沿着磴道朝傲枢峰顶行去。这时,听闻一阵轰鸣声骤然划过长空,狼孩举首寰望。原来是数个背驮木柴、满载归返的崆寥门弟子,正怡然御空飘掠而过。
时过不久,狼孩双腿沉如灌铅,满身淋漓大汗,气喘吁吁。纵目颙望,只见傲枢峰上的古道深阻萦回,盘陀多折,状如长龙勒柱,直耸苍穹。
斜阳低坠,山间黛色愈浓,诸峰迤逦,烟衍碧雾。暮风跌荡于山谷之中,树海迎风泄浪,尔后幽风冲天而起,吹破了道道残晖,揉碎了天际祥云。
“看来今日这顿毒打是在所难免了。”狼孩遥望着傲枢峰巅,心有不甘地道。
狼孩沉步上走,却攸地怔住,眼中登然精芒大闪:“此时四处无人,正是天赐良机,我为何不试用一下老爷爷相赠的宝器呢!”
狼孩躲藏至一隐蔽之处后,气运丹田,以念力御珠,只见其身躯与背上的木柴皆凭空消遁。四下惟有一股无源之风拂掠过径旁的花木,气浪若奔,迳直逆峰上走。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汗水浸透衣袍的狼孩驮着一捆沉甸甸的木柴跨入后院中,漠然冷对傲枢堂弟子们目中的惊异之色,趔趄地朝灶间行去。
行至灶间房门前,狼孩攸地呆住:史昌一脸笑意侍立于房前,而座椅之上,却是俊美丰姿的南宫明月。
甫见狼孩,南宫明月的眼中掠过一抹喜色,尔后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见南宫明月神情有异,狼孩暗自思道:“明月公子怎会此时现身于灶间,瞧他那般模样,莫非是他又……哎,交友不慎呐……”
狼孩心中暗自一声叹息,抿了抿嘴后,拱手道施礼:“见过明月公子,见过……史大哥。”
闻言,史昌走下台阶,连忙扶起狼孩,替他卸下背上的木柴,并拍打掉身上的灰尘,余光扫过南宫明月之后,“疼骂”地道:“狼……小弟啊,史大哥的话你怎麽就听不进去呢!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不准再下山砍柴,专心陪伴明月公子便好。你可倒好,偏偏要到后山走一遭。后山多危险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麽向明月公子还有三师叔交代呀!”
此时,狼孩迎向史昌的双眼,却撞见一抹阴毒之色隐入史昌的瞳仁深处。狼孩登然乍觉周身寒意阵阵,骇意顿生,却未表露于外,只是呆在原地静默不语。
南宫明月扶膝而起,走到狼孩的身前,嬉笑道:“我在此候你多时了,走,陪我回房用膳,稍后我与你有要事相商。”
狼孩背对着史昌会心一笑,一脸狡黠地道:“明月公子,我还未净手洗面,若以这般脏兮兮地进入公子的房间,怕会弄脏公子的房间,不如待我……”
见心事被狼孩猜中,南宫明月面上大窘。为掩心虚,南宫明月故作不耐烦地道:“你为何如此迂理,不洗也罢,快随我走!”
言罢,南宫明月扯着狼孩的衣袍便走。
望着南宫明月与狼孩远去的身影,史昌的一双鹰眼愈加的冰冷邪毒,嘴角渐渐噙起一丝阴笑……
用膳之时,南宫明月屡此欠身为狼孩夹菜,令狼孩倍感惶恐。若不是南宫明月衣着华贵,狼孩衣衫破旧,不晓得内情的人定会以为狼孩为主,南宫明月是仆。
用完膳后,南宫明月坐于桌上来回晃荡着双腿,甚是惬意,而狼孩则恭坐于凳子上,拭去唇角的口水,瞧见南宫明月那副故作闲适的姿态,心中暗自窃笑。
“咳咳”,南宫明月瞅了眼狼孩,清了清嗓子道:“我已有一段时日未去傲璇堂了,想必尹师叔甚是想念我了吧。明日我打算去傲璇峰看望尹师叔,你若无事也随我去吧,上次小仙儿还问及你为何未随我一道前往呢。”
早已猜度出南宫明月欲说何事,不过狼孩念及后山之中的老者与小白,不由得犹豫道:“可是明日我还要去后山砍柴……”
未及狼孩言毕,南宫明月打断道:“改日我面见闵师兄,砍柴那等粗活,请他另寻他人。自今以后,你便专为我的书童,候我一人差遣。”
南宫明月甚少因私务与闵汉宁商榷,更不曾为他人游说,而今日却说欲出面为狼孩说情。狼孩由此而断,此次南宫明月在傲璇峰闯下的祸事,着实不小……
狼孩道:“可是……”
“别可是了,此事不必再议,就这麽说定了。”南宫明月话风一转,悦然道:“隔壁房间我已嘱人拾掇妥当,今晚你便留宿那里吧。”
闻言,狼孩断然谢绝道:“不,若是其他事,我断然不会不从,不过此事我决不会答应。多谢明月公子的一番美意,明日我会准时候于室外。明月公子,告辞。”
狼孩朝南宫明月施完一礼后,转身离去。
月过中天,悬倒如钩,星辰寥落可数,月华凉昀如水,而飘动的疏云慢慢地遮蔽了皓月。邀月峰上溺浮银涛,和煦的夜风潇揽其巅,吹得冥悟石旁的树影婆娑,芳草萋萋,宛若一副醉人的夜画。
狼孩独坐于冥悟石之上,痴望着粼粼波光的碧水潭,陷入一片沈思之中。
“自傲璇峰回来之后,定要找个机会携带着小白来此祭拜狼母。”阑珊月夜之下,狼孩许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心愿:“自今以后,任他沧海桑田,我与小白生死两兄弟,永世都不会再分开!”
倏然,一阵怪风吹掠而过,狼孩顿觉阵阵冷意。
“这股冷风竟然是自洞中吹来。”狼孩心下大惊,忖道:“多年以来邀月峰巅四序如春,而这邀月洞中怎会生起这般的阴寒之风呢!”
此时,狼孩霍地想起聚火果之事。邀月峰与世隔绝数年,而狼母纵是灵心异兽,却无遁天入地、御空隐形之能,那麽她是从何处衔来聚火果的呢?
整个山顶,除邀月洞未涉入太深之外,峰巅上的一树一木,狼孩可谓皆了然于心,莫非,这聚火果确是狼母从邀月洞的深处寻得?
疑惑萦绕于狼孩心间,弥久不散,望着碧水潭痴痴发愣。
一轮皓月落入潭中,潭面微波轻荡,数片枯叶随波而曳。狼孩心海一荡,决意入洞一探究竟。
双目凝视着洞口,狼孩手持着火炬,深吸一口气后侧倚着洞壁进入邀月洞中。
跨过自己时常出没的地方,又前行了数十步,狼孩顿感蹊跷,高举着火把定眼一瞧后心中微凛:山洞竟是斜延下走,原本敞阔的洞径也变得狭隘起来,而在乱石横搁的洞壁之上,隐隐有数道炽痕,似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狼孩继续探步前走,同时环顾着周侧的洞壁,只见洞壁之上的岩石炭黑,遭烈火灼烧的痕迹愈为明显。此时,狼孩心中愈发地疑惑起来:“这邀月洞实在是太过怪异,它究竟通往何处呢?”
登时,狼孩惴惴不安起来。生活了十数年的山洞,竟是这般诡异,而自己却对它一无所知。
拭去唇边的口涎,狼孩再度高举火炬,只见前方一片幽深而难窥其底。这时又一阵阴风凌厉而过,令火炬上的火苗扑闪欲熄。见状,狼孩骇然止步。
陡然,一声婴儿般的啼哭从洞中传来!
狼孩心中震怖,嘴巴大张,吓得“蹬蹬蹬”连退十数步!
止步之后,狼孩屏住呼吸后手伸向洞壁时,一股阴寒彻骨的凉气倏地从手指传遍全身!狼孩猛地将手指缩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狼孩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静心细听,却再也未能听见方才的啼哭之声!
“虚惊一场!”狼孩双眼一闭,长出了一口气。
拭去唇角的口水,狼孩决意提步前走。
“叮……”
一声脆响从身下传来,狼孩霍地定住,心中又是一惊,缓缓移开脚后俯身下瞧:一个瓶子!
狼孩眉头微蹙,拾起瓶子在手中把玩着。瓶子不过拇指大小,通体为青绿色,瓶上刻有两字,而狼孩仅识得其一:缘。
这瓶子纵然是雕琢精美,对自己而言,却并无用处。狼孩苦笑一声,便随手将它弃之在地。尔后,入洞愈深,洞中也愈发地阴寒起来,直如刺骨般令狼孩渐渐难以忍受。在火炬尚未熄灭之前,狼孩忍受不得洞内的阴寒,从邀月洞中狼狈地逃窜而出。
行至冥悟石旁,狼孩蓦然回望,这邀月洞,竟是这般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