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躺在床上,但周围并不安静,可以一直听见楼下收拾东西发出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里放着的歌,也是《两只蝴蝶》。日光城。在床上一直躺倒晚上7点,天却依然是亮堂的,让人根本没有办法闭上眼休息。还有浓浓的酥油和青稞的气味。
我想起下午时在那家宠物店里所发生的事,还有后来和张楚帆的对峙,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其实我撒了谎,套了张楚帆的话。我从那个女人那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连那个女人的名字——叶梅,也都是从张楚帆那里诈出来的。笔记本上只写着阿梅,写着丹美宠物店,藏医学院。
当时把张楚帆打发了出去,我转头看向那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穿着鲜艳的衣服,大概是才打了瞌睡所以头发只是胡乱地盘在后面,有些发福了。虽然眉眼之间到能够看见她年纪稍轻时,应该也是长相清秀的。但眼前这个,与干练,妖娆,甚至贤惠都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女人,也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那她又为什么会被记在这本笔记本上?
这是我从C市带来,一路上不知看过多少遍的,陈自芳的日记本。这其实是一本不甚称职的日记本,陈自芳只是每天机械地记录下她做过什么,却不曾写下过关于她当时心情的只言片语。换句话说,这好像更像是一本行动报告,但在日记的最后几页,也就是她回来找我后不久,就写下了这些人名和地址。她没有在一旁做出什么注释,或者多写一两个字让别人去从揣测她的用意,但这些却是她日记最后的内容。后来一直到她难产去世,我都没有再见过她拿出这本日记过。或者说要不是她难产去世,我也不会有机会再见这本日记。
“来,先坐下再说嘛。你是阿梅?”我看着她,转头找了个小板凳面对她坐下。示意她也坐下。因为我知道这大概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是啊,有什么事吗?”阿梅大概是觉得我有毛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坐下来。
我笑了一下。憋着劲想,不知道下一句话我问出来,她还会不会觉得我有毛病,“你,认不认识陈自芳。”
阿梅的眼神一下子更加的疑惑,但是这种疑惑和之前的莫名其妙不同,她坐直了腰身,反问我“你是谁?……你说的什么人我不认识,你想干嘛?”
这种破绽百出的演技看着让人心急。
“我知道你认识陈自芳,而且不止认识吧。”我看了眼她,“你们之间的事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你还记得你们多久没联系了吗?”
“……不记得。”她没有再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对嘛,这种情况再装傻就没什么用了,只是这个人好像还挺谨慎。
“恩,的确是太久了,她可还一直牵挂着你。”
“哦?”她的话很少。
这样是不行的。只是看陈自芳记录下来的东西觉得奇怪,再加上她最后和我说过的话,才决定按着日记来找,现在所套的,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虽然看样子大方向是对的,但感觉模模糊糊。陈自芳跟这个阿梅之间肯定有什么事。这些事就算不是什么秘密,也一定是她不太愿意让人知道的,不然她不会什么都没有跟我提过。只是这个人现在一下子变得太沉得住气了,我说一大堆话,她也不怎么吭声。再这样下去没话说,她就会知道我是在骗她。我只能赌一把,看看对不对。
“你忘了?你们互相有个承诺,看在多年情分上,这些事两不声张。”
“多年情分……两不声张……”阿梅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糟了,歹势,SHIT。我知道,我说错了什么。
“也的确是多年情分……的确是两不声张。那么既然是我和她的约定,小妹妹,就只有请你原谅我了。如果打破了约定,毕竟是对死人不公道。”
“可是……她临死前……改变了主意。”我努力想把不知道错在哪里的话圆回来。
“那……她又说了些什么?”阿梅问我。我分不清她现在到底是在戏谑,还是真的想问我什么。只是问话的局面已然反了过来,我如果再说一次谎被她找出破绽,就有可能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了。我选择说实话,一部分实话,“她说这都是报应,还很对不起。”
“她真的这么说?”阿梅笑了笑问我,面上依然很是轻松。但我看见她的手指不停地敲打桌面。敲打桌面显得她很急躁。她笑的很意味深长。我还是弄不清,她现在到底是在戏谑,还是真的很急躁,想问我什么。
“她说了。”我紧张的等待她的下一句。她却不再做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手指一直一直有规律地敲打着。滴滴答,滴滴……
感觉过了很久,阿梅开口说:“你都跟他一起来了,还在我身上浪费这些时间干嘛。不要相信他,他才是知道最多的人。”
告别叶梅后我决定去找张楚帆。把刚刚的把戏再耍一次,看看他那里能套出什么。结果一出门就见到了他。
回想下午的事,其实我一直没有理得太清楚。因为阿梅最后说的那句话,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或者是有几成真的。阿梅说她认识张楚帆,而且说张楚帆在她和陈自芳之间的秘密里,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而张楚帆,在我们去宠物店之前没有说过认识阿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上的变化,张楚帆下午时所表现出的,情绪波动之大,大到让我觉得好像在看一部精彩的电影而非是我身边的人真实的反映。
当然,此之前,也许就像张楚帆自己说过的,他只是在这里等着陈自芳回来找她。而他等着我过来后,只是想在我身上得到答案,所以隐瞒了他和陈自芳的关系,那必定他也不会主动来暴露他与阿梅是旧识。也就是说不管阿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其实都无所谓。而如果按着张楚帆所说的,那么阿梅和陈自芳之间的秘密其实就是陈自芳出轨的事,说不定和陈自芳同样生活在拉萨的阿梅还是红娘,而张楚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自然是知道的比她多。
脑补得爽了,人也舒坦了很多。肚子里空落落的,穿上外套准备出去找点吃的,一开门,就发现站在对面走廊上的张楚帆。吓了我一大跳。
我开口打了招呼,“一天没吃东西了挺饿的,我出去吃点东西。我……先走了哈。”我转身准备下楼,张楚帆叫住了我。
“我也没有吃,一起吧。”
“……”我看着他。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张楚帆走到我面前,示意我跟着他下楼去。
出租车停下的地方很热闹,张楚帆在前面领着我从小摊间穿来穿去。我听见他在前面说,这是八廓街。我知道了,我们要去的就是那家玛吉阿米。
那是流传在藏区的一个美丽的传说,玛吉阿米意为圣洁母亲、纯洁少女,或者是美丽的遗梦。六世****喇嘛仓央嘉措,他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宗教精神领袖,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浪漫主义诗人。相传仓夹嘉措为了找到至尊救世度母、跋山涉水走遍了藏区。有一天在拉萨八廓街一家小酒馆休息,门外一个月亮般娇美的少女掀帘窥望。
“在那东方山顶,升起坟洁月亮,玛古阿米的面容,渐渐浮现心上。”就是献给那位少女的。
店里坐着的都是冲锋衣,也就是外地来的游客,手边都放着单反,或者是LP。还是张楚帆点的餐。一直到吃的东西慢慢上来,我都是拧头看着八廓街,而不太敢和他对视。我们两个还能够说什么呢?
有烤羊排,烤蘑菇,酸奶拌的人参果沙拉,还有缺不了的糌粑和酥油茶。也许实在是太饿了。感受着食物充盈整个胃部,肉汁和蔬果汁在口腔里炸开,觉得自己好像是最幸福的人了,什么陈自芳,什么秘密,好像都可以不用管了。我以前只是一个逗比惯了的设计狗,现在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被迫装得自己什么都懂,像搞间谍战一样。
陈自芳你还外遇。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陈自芳,你TM看到没有,我真的觉得过得很委屈,我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我说不出心中酸楚的感受,也不能把一切再原原本本地向第三个人描述,因为一切因果来得太长。我把陈自芳看做是这几年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所以面对她无数模糊的过去,我选择自己一个人去了解。就算是预感到这背后也许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但我也从来想要就此了之,我只想清清楚楚地知道,在没有遇见我的前30年里,她是怎样生活的。
我真的哭了。
嘴里全是肉渣,但是我放声大哭。对面的张楚帆,到底是比我还小两岁。大概是被我这个丢人的阵势吓住了,瞬间从姐弟不伦恋的失恋模式跳了戏,手忙脚乱的,又想让我不要哭了,又想把我的嘴给先遮住,还要跟周围的客人道个歉。人家都在留言簿上甜甜蜜蜜地告白呢,被我一嗓子嚎得手都滑了。
下午是我安慰他,现在换他安慰我,又带着我上车回客栈。他把我送到房间门口,叫我自己拿钥匙开门,怕吵到其他人,就把嘴巴靠在我耳朵上说话,让我快点自己开门。热气呵得我只想笑。我呵呵了两声,搞得他莫名其妙的。明明没喝酒,可是我感觉像喝了酒一样。
哎哟这个搞不伦的小和尚,双眼皮啊,有唇珠啊,嘿……屁股很翘啊……不愧是比我年轻两岁,有不有公狗腰人鱼线啊。
张楚帆低头看着我捏着他屁股的手,浑身僵了一下。然后把我往他怀里团了团,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我怎么觉得这是小和尚那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