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说里电影中写的再美,当你确确实实孑然一身时,心里的感觉只有尴尬,尴尬和无限的尴尬。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出来一定是最快的,可谁知道这个秦越也是什么都没拿就直接走了出来。
机场门口全是去古城的面包车,我最初上飞机时什么都没想,现在看着听的到处都是的面包车才突然发现我好像哪儿都去不了。身上没钱,之前都是出发之前跟客栈沟通找人来接机,现在手机也没有,又怎么找得到当时定好的客栈。偏偏天开始落绵绵细雨,天气不好,心情更不好。我直接靠着外檐坐下来。
“你在这儿干嘛。”一双脏脏的皮靴先出现在我的的视野里,顺着工装裤往上看,又是不太体面的皮衣,是眼角有疤的秦越。他直接挨着我也坐了下来。
“看风景啊。”我倒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又是个有钱的背包客——有钱坐着飞机出发,在余下的路程中却又苛待自己把最大的花销用在美丽的景色上。“你干嘛坐下来。”
“你不走?留在这儿看什么风景,最美的风景在古城里。”他拍拍裤腿站起来打量我。
“你要走就走不走就坐下,哪儿管那么多闲事啊……”他有手机,有手机,就可以上网吧?“你手机呢?”我问他。
他伸手摸了摸衣兜说:“你干嘛?”
“借借手机吧。我联系一下之前定好的客栈。”借东西毕竟是有求于人,我抖抖腿从地上站起来,颇为诚挚地说。
“联系到又怎么样。你说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去了客栈你也住不了啊。”不吝于借出,但秦越理智地为我提出问题,“你只有身份证,却分文没有。就算你卡里有钱,且不论钱还在不在,一时半会儿也是取不出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是很在理,我是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竟然连这个都想不到了,“那我就只能滞留机场了?等警察来遣返我?”我没有买回去的的机票,现在想来是连丽江都不能离开了。
“不如跟我走吧。”秦越说。
“跟你?”我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是出于哪一点觉得我会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走?我会为了这点事出卖我自己?我脑中一闪而过飞机上中年男子猥琐的眼神,虽然那个中年男人必定是认为我同那些在火车上一夜情的没什么区别了,但我肯定是确信自己不会的啊。
“我的朋友在这里开客栈,我带你去,可以帮你通融。”他发出一声轻哼,说:“也不照照镜子。”
好吧,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个狼狈样,我固然是有自己的尊严不过君子能屈能伸是吧。于是我踌躇了一会儿跟着他往停车坪走过去。
秦越在一辆白色的小面包面前停下来,然后毫不客气地用靴子狠踹了踹驾驶室的车门,“莫笛!起来了!”
然后驾驶室的车门被更为猛烈地甩开,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子跨了出来,张口就是一片脏话。她骂的脏话好像是有实体的,通篇砸到我脸上,我一下子就懵了。
“说话注意点。”秦越倒是没有了刚刚踢车门的气势,只指了指车门示意我上去,见我懵懵得没什么,又上来推了我一把,把我带进车里。车里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还有一股很清爽的味道。前排的女孩子还在骂骂咧咧的。
“是用的什么香氛吗?挺好闻的。”我推了下没什么表示的秦越,希望他能打破这种不太和谐的氛围。
“什么香氛都比不过你们两个臭虫!秦越是男的脏就脏了,你……对了你是谁啊。”她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一脚踩下刹车,直接滑进路边,留下一道长刹车印。我和秦越没有准备,都被迫撞到前排的座椅上。
“你能不能别这么莽撞。这是毛静。”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气要和缓很多,特别是说到我的名字。他一解释,原本虽然脏话连篇却也充满活力的女孩子马上回过头来看我,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突然,又急忙转回去不说话了。
“你还没给我介绍介绍,这个是……?”我转头问秦越。
秦越却不转头看我,没了他之前的礼貌。回答我说,“这是……莫笛。是老板。”
我冲着后视镜使劲一笑,莫笛看了我一眼,也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我咧了咧嘴。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这几句话说了,反而还比不上不说之前了。
莫笛一边慢慢开车,一边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瞄我,“我……实话……”她开口准备说话,却被秦越打断了,“等会儿回去说!现在好好开车。”
秦越说完又淡淡看了眼我,说:“你也先休息一下,还有一会儿才到。”自己便扯了扯衣领子靠在一边假寐。我没事可做,又受不了前排的莫笛那种丝毫没有隐蔽性的“偷窥”只能也学他靠着假寐。一路上半梦半醒,停停走走地进了古城,是嘈杂人多的大研古城。莫笛把车停下带我们进去,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小院子,招牌上写着“玉笛园”。进门是很漂亮的景致,院子虽然不大却仍然让出一块区域来做假山流水。柜台里没有其他人,也是,是淡季,也不用有什么人。
“你过来一下。”走在前面的莫笛突然转过身来扯着秦越往前走,“你在这儿等一下。”她又对我说。等待的时间大约有半个小时,我只能听到有人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却完全分辨不清只言片语。
秦越迎着我充满疑问的目光走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开口便问我:“你现在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先说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给钱的事?”我狐疑地看向他,“我现在身上拿不出来任何钱。”
“给钱算什么屁事。”莫笛冷哼一声,怎么他们两个就这么喜欢冷哼。
“那是什么事……”我也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被人这样摆脸色自然也是会不开心的。
“过来坐吧。”秦越指指身边的椅子,旁边的莫笛阴阳怪气的看着我。我觉得瘆的慌,该不会进什么黑店了吧。
“我不坐了。”我往门口列了点,准备趁其不备跑出街上去。
“你这是干嘛……”秦越倒还好,莫笛笑得更瘆人了,“你以为我们想干嘛?”
“就是。别跑了,真正害人的可不是我们。”莫笛踢了踢身边垂下来的枝条,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很阴狠。
“我根本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不住这儿了,我要走了。”我听不懂,也不想去思考他们在说什么,这店一看就不正常,先走了再说。
“是关于陈自芳的事!”莫笛开口说道,被旁边的秦越狠狠剜了一眼,像是埋怨他说话太冲动。但这话是有用的,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你跟张楚帆是一起的?”妈蛋张楚帆的帮凶无处不在啊,居然丽江都有。
“放屁!”眼看莫笛一通脏话又要出来并激动地往前冲了几步,秦越按住她的肩膀说:“别把我们跟他们相提并论。”他看了看旁边的莫笛,“我们跟他不是一路人。你不是要查吗?他们阻止你,我们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我转向他们,秦越表情很沉重,而莫笛,我觉得她处于狂怒和崩溃的边缘,是什么让她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玉笛园的笛是我的名字,玉是小玉的玉。”——莫笛开始说了起来,而秦越没有插话,而是默默地退到旁边。我后来想那可能是一种尊重。
“小玉?”
“莫玉。”莫笛淡淡回答我。
“莫笛莫玉,你们是姐妹吗?”我想了想问。
“我说你就听。别问多的,继续听你就会懂了。”莫笛的说法我觉得很熟悉,张楚帆刚开始的时候讲他和陈自芳的事,也是不许我多插嘴。“我们并不是姐妹,开始时也不叫这个名字。只不过……那个名字我也不想再提了。是陈自芳害了我们。就是她……这个女人……”
她讲着突然停顿,我抬头一看,发现她眼睛已经全是红血丝了,那是憋眼泪憋出来的。但她没有成功,两行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留下来,我意识到她即将要讲出来的事,也许对于她是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