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跟着他往回走,觉得眼前的事情都不真实了。张楚帆说,从发现我不在到找到我,也只用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觉得自己从那个措钦出来时都不只用了半个小时,可是他却坚持他是一直看着表的,
而关于那个如恶魔一般折磨我的男人,不,那个人。张楚帆也说就看见我一个人要虚脱一样地靠在墙上,没别的人。我宁愿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可是我又清楚的知道这是发生过的。就算只对于我一个人。我难道是真的疯了吗?我问自己。
张楚帆不敢与我在色拉寺再留,我看他给其余几个人打了电话,便让我跟他一起回客栈。到路边很快就拦到了车,司机带着宽檐帽,衣领是竖着的。我大概是真疯了,竟觉得这个说藏族话的司机很像刚刚堵截我的人。我们回到客栈,院子里站着几个警察,张楚帆落在后面和计程车司机不知说什么。我往楼上走,有个警察拦住我好像是要问话。我也没有搭理他,拂开他的手径直上去。跟上来的张楚帆在后面为我解释。
房间门嘣的一声带上,隔绝了楼下的吵嚷。昨天半夜走了就没进来过,所以窗帘是紧紧拉着的。我把自己裹进软绵绵的被子里,想起了什么倏尔又立起身子来。把行李打开,有一个玫红色的化妆包,里面装着洁面的东西,另外有一个黑色的也装得满满的,不过里面不是化妆品,而是满满的药瓶。花花绿绿的瓶子,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们。我仔细翻找,维生素片都在,却有几瓶被我单独腾放的药不见了,是百忧解,阿普唑仑和盐酸帕罗西丁。昨天收拾时只看见化妆包还在,加上有更重要的东西丢了,也没有打开检查。停药是擅自决定的,出发时认识许久的医生还在嘱咐我一定要按时吃药,结果今天情绪大起大落,弄得我心中十分难受难受,想吃两片赶紧休息一下,竟才发现药都没有了。
是昨天被拿走的吗?我不清楚,因为已经很久没检查过了。如果不是自己弄丢而是昨天被拿走的,那么昨天的人到底是要来拿我的手机,陈自芳的日记,叶梅的信笺纸,还是我的处方药呢?这些东西之间并无关联,却对于我都很重要。手机里有我几年的日记,陈自芳的日记决定着我的每一步行动,叶梅的信笺纸是新的信息,而我的处方药,药是不能停的。
又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张楚帆,仔细一听却是个警察,“毛小姐你开一下门,我们需要了解一点情况。”
“我不舒服已经休息了。”我说。
“我们不会耽误你太久,例行公事,麻烦你配合一下。”那警察没有走。
我知道他也是不会走了,于是给他开了门。依靠在门框上,不想给他进屋的机会,说:“问吧。”年轻警察果然楞了一下,倒是他后面跟着的一个女警察一步跨到我面前硬是挤着我进了屋。
“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进来说吧毛小姐。”
“你才是小姐。”我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男警察,把窗帘拉开坐到床上。
女警察问我,“你认识熊建辉吗?”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就是住在你斜对面房间的那个男的。”她补充道。
“不认识,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
“没什么其他的交流吗?”
“我昨天吃完饭就出去了,他昨天半夜就不见了。我能跟他交流什么?”我的态度不算太好,但那个女警察也没有恼怒。
“我听说你房间昨天进贼了,可是你没有报警?”
“我跟他们说过,没丢什么要紧东西。”
“可是也应该报警。”那女警察跟另一个递了个眼神,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样,你看看照片,要是有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我兴致缺缺地接过她手里的照片,随便瞥了几眼,正准备还给她,却突然看见其中一张十分眼熟。我把递到一半的手猛地收回来,拿到眼前仔细看。那两个警察也似发现不对,马上围上来。那是一张侧面照,我不知道这些警察是怎么搞到的。照片上的男人应该是那个什么熊建辉,可是这个大半在阴影下的侧面却让我觉得无比熟悉。
我把照片拿的更近了,想要仔细看清楚。那阴影下的头发,鼻子,下巴……耳朵!他的耳朵向后凸起了一部分!是个小耳朵一样的肉瘤子!
昨天晚上闯进来的人,今天伏在我耳边折磨我的人,就是这个!这个……熊建辉!竟然是他?我跟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竟然这样部署来折磨我?住进我住的地方,拿走那些东西,跟我到色拉寺吓唬我?我猛地把照片摔到地上,吓了那两个警察一跳。
“怎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女警问我。
我正视她的眼睛,觉得心里说不出是气氛还是害怕,“我要报警。”
“报警?”女警很不解,“报什么警。”
“这个……熊建辉!熊建辉!入室盗窃!”我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说他是昨天入室抢劫的那个人?”
“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问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他说当时没有开灯所以什么都没有看见。”
当时在场的另一个?那就是张楚帆?“可是他撞了我往楼下跑的时候我看见他耳朵上就有一个这样的肉瘤子!这不是谁都有的吧?”我把照片上的地方指出来给他看。
“那你现在把损失的钱财清点一下,跟我回警局备案。”
“不用清点。我就丢了手机。”
准备出门的女警停了下来,转过头皱着眉问我,“只有一个手机?”
“对啊!”我说。
“是那种……高级定制的?”她问。
“那倒不是……”她这么一问我倒是觉得有点心虚了。
“那这样……先备个案。你这个金额要是不高,我们这边也不好做。你也知道最近几天街面上不是很安稳。”那女警让另一个年轻警察先走,对我这么说。
“那你们今天又这么大的阵势,那个熊建辉,不是也只是人先离开了而已吗?”我倒是有几分不解,如果现在警力真是紧张,又何必为了这么个小事在这里一个一个地做笔录?毕竟拉萨也是一个旅游城市,每年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少。没有什么必要大惊小怪的。
“那是因为今天客栈老板来备案的时候,发现当时登记的讯息是虚假的。但是他们又确定当时熊建辉是拿的身份证出来登记,这就牵涉到伪造证件,加上最近的事……我们是不能忽略任何可能的线索的。”
“所以,警官……你们怀疑熊建辉和闹事的人有关联?”我越发摸不到头脑,之前还以为只是简单地针对我……
“我叫金娟。我们不能透露太多。总之你待会儿跟我回去一趟,我给你备案。”金娟说。可是该说的她也说完了,还有什么不好透露的。
“那我不报案了。”我说。
我看金娟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带上了怒意,“你是觉得闹着好玩吗?”她果断转过身去说,“现在不是你说不报就不报,案情可能比较复杂,请你协助我们调查。”
“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句,难道就不能有点新鲜的。”我把脱了的登山鞋再穿上,跟她一起走出去。他们把张楚帆和那天晚上在场的人也叫走了,几个大学生刚刚从色拉寺回来,一脸倦容,倒也还是很配合。大概是觉得新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