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等一下!”
走进仙道院横楣里,陆凡停下,不是对方喊就停,而是那声“兄台”。很新颖别致的称呼,让陆凡依稀还记得,曾经的古装剧,古装剧里的文人墨客,那种相敬如宾的年代,确实是戏里看,戏外去羡慕。
自如梦走出来也将近七年了,想忘记时间,却是忘不掉。而这些年,陆凡确实没有和陌生的人打过招呼,也没有陌生人向自己打过招呼,西南的两年里,能说说话的,没有。能听到的声音,也很少,没死的要死了会求饶,即将要死了无法改变的,会诅咒。对于此陆凡只是笑笑,无所谓,更不可能去深谈什么友谊的段子。
陆凡懂得发现,自己的两个徒弟是属于底层,比平凡人好那么一点点,自然而然的就延续平凡人的特点。而眼前的年轻人就不属于这一类人。家庭要好,没受过苦难。教育良好,知理性。又能随心随性的追求自己的想要的,在他的丹凤眼里,陆凡能看到,细而长,时不时的漫不经心的一撇,说明对世事总能以自己的理去理解,又懂得说话分寸,不喜不言于表。
短暂的注视,陆凡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失礼之处。
而那声兄台,让他感觉怪异之外,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从此人口中,显得及其自然。
“在下,书中缘,是仙道院地子间学员。”
“陆凡。”
陆凡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对方打了一礼,双手松开所拿之物,食盒与酒坛静悬空中,“请问有事?”
书中缘怔然。
陆凡收手,自然附上食盒,酒坛,转身而去。
“等等,”书中缘惊醒,赶忙追了上,拦住了陆凡,“兄台不是仙道院的院生,不知为何而来?要去何处?”
雪一直没有停,落在陆凡的头发,眉毛。寒风的冬天,让呼出的气体化成了雾,在雪花里凝成了雪的漩涡,只是他的眼睛很随便,声音一样随便,“贫道西边来,要行往东边去,为何你要拦我?”
书中缘笑了,又刹然而止,看着双手中的酒坛,与消失的人,本想说一句,高人。最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不清晰的声音。等到伫立良久,才惊醒,“嘿,你来仙道院干嘛来了,等等我!”
书中缘的声音传出很远·····
院校里,出现了怪异的一幕,那个有资格被评为二师兄的地子间师兄,抱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酒坛,在雪中练就一身不俗的身法,身影说不出的迅疾。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恶意的想想,书大公子是不是想喝酒想疯了?只是没有人留意到而以。
陆凡身影骤然停。
后边的书中缘收势不住,横冲一样的要撞向他。
陆凡摇摇头,以手接住酒坛,一扶,连人带酒,免遭了厄运,声音简短的说道,“我找地子间陈青青,带路,”
“陈青青···”书中缘好好看了看一眼陆凡,疑惑的问道:“你找小师妹有事?”
陆凡提了提食盒,意思明了。
书中缘恍然,“你是送饭的,不对啊,以往都是陈兵送饭,还有一个傻大跟儿,你又是谁?”
嘴微张,做明白状,用手点点,“哦,你不会是那两个人的神秘师父吧。”
说完书中缘点点头,“陈兵和我说过,他师父是高人那!”
书中缘抢过酒坛,抱在胸前,围着陆凡转了几圈,不时点点头,又说道:“嗯,卖相不好,气势足,这头发乱了是乱点,点缀在你随心所欲的身影上,也算本年度开了新潮。”
书中缘一边走,一边看,脚下雪地,在他脚下,没有任何伤痕,更没有如预期一样的响动,最少嘎吱的雪地声音里,没有一丝发出。在这里?他仙道院有资格成为仙道院二师兄的人,一场实力炫耀,不能有响动,最少在外人眼中是静而无声的,这是每一个仙道院的归属感,想要守护的,只不过他的眼神里看不到,很随意的打量,眼神很夸张,在陆凡身上,再次点头,“是······有点纠结的一个人。”
“我要找陈青青,还许有别得事情,耽搁了,很不好。”
“你不要误会,绝对不是我不好,我会让你不好,”陆凡笑了,他在笑时,眉毛与长发上的雪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挂着雪花,整个眼神里,瞳仁里,游走的都是温色,透过长发,与这个雪天,这个冬季,不符。
是夏天的感觉。
然而,书中缘打了一个冷顫,这不是心,是心与身同时一冷,也结束了长话篇篇,走在前方,甚至再也不敢看后方,只是持续没有长久,就兴致勃勃的在前方做起了讲解。
讲解中,陆凡确实听到了很多···
地字间学员每年走出院门,平均有二十人左右,不管是军旅,还是国家政要部门,只要出示仙道院地字间学位,就有相当不低的职位供你就任。不同于玄字间,每年都会有大批学员毕业,毕业了只在心里装一下几年的回忆,再去面对这全新的世间,不过总结的说,是面对生活,是生活就有很多不由己的意愿,去左右人生,而后在闲碎的时间里念叨念叨曾经拥有。而在地字间的学员就不同了,即使他们走出仙道院,也永远是仙道院的学员,在地字间的名牌上永远刻着他们的名字。小到一地政客,军人;大到国家政要部门,军区总长,林林总总交织成的网,覆盖了天下,去说仙道院这个势力的独特性。像十年前在野战区的人魔战争中,就走出一位紧紧出尘下境的仙道院学员,凭着战争的敏锐嗅觉,果断的临阵指挥才能,破格提拔战争总领,授予少将军衔,控制着三大战场之一的最高指挥官。而且近年来,天字间唯一学员厉无量在西南也是声名大噪,在其率领的七十二先锋营第七十四号,在前年的初春正式授予先锋官厉无量上校军衔,算是后起之秀。然而在隐含于内的,声名不噪,也大有人在。可以说这也是外人说不清道不明,仙道院这样的势力?到底是如何形成的,那位出尘上境,至今未通神的后字辈又如何,与这些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仙家人平起平坐。都说自古评功过,当一个人的威望随着岁月中加深,很多人就自然而然的认定了他的地位,当隔墙的耳,明目之下,很多人隐约的知道了一些,这时的仙道院“地字间”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一些别有用心人的视线里······门生遍天下。从而本身无重功,但因果之下,奇功可居。也许,仙道院确实没有最璀璨的,像十大新锐高手,仙道院就从未有过一人,但悠悠众生,则众而孤寡,地字间学员包罗万象,从而也就弥补了那最重要的缺憾,直指草盛覆原的一种现今体现。
“仙道院,取名仙与道,仙自然就是长生不老,而这个“道”很多人,不会知道。其实并不是所谓的不老之道,而是非常纯粹的道理之说。世间人,多想神仙之姿;修炼人,多过最终证得长生。然而翻阅过去,有几人能长留于世间,一百年?二百年?可能极限有三百年的老怪,那又如何?最终两条路,成为黄土的养料,要不就风化于腐朽中,达到另境的存在,也许就是所谓的·仙。仙道的道自然不会是这个道,是世间的道,脱离了很多上时代的道,在这个冷兵时代里,既是复古又是结合了现今的道理,去书写又一个时代的诞生,便是我个人的理解,一个人的道理。”
书中缘抬起左手一指,“哪里就是黄字间。”
陆凡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并没有任何情绪,所谓的黄字间其实很简单,不同于上时代的院舍,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改变了很多。
像是在回忆里。
也许是梦幻中。
更像是一线雪荡出与覆盖了本来的样貌。依稀闻的见,寒冷中有书香的气息,恍惚铺面而来。
“你说的很好,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道理去寓意相同的事物,小到触景生情,大到气象蕴藏。”
陆凡看了看抱酒坛的青年,又笑了笑道:“难得。”
“能得前辈一声难得,当饮一口,”书中缘顺势饮酒,举坛落坛之间看着豪爽,其实气质优雅,无滴渍遗落,又给人畅快,算是一种天生的酒徒。
书中缘饮酒之后,脚步并没有停。两人如同雪中闲情逸致的踏雪寻梅之人。陆凡只是听,再未出声。在其善说里,两人很快经过了玄字间院门,可能是下雪的缘故,从走进仙道院里,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一位学员,仿佛整个校园都在书中缘的指点之下,尽显山不露水,又包罗常态的一种变化。然而就算他不说,陆凡也有感觉,作为上时代一地区的商道领军人物,对于连普通人都明白的事情,自然会更加洞明,上千亩的土地,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
大罗万象阵,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运数,也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陆凡并没有妄加猜测,就更不会问出疑问,即使问了,身边之人也不可能给出答案。
他只是仙道院的后起之人。
玄字间院落不同于黄字间院落,黄字间院落楼宇之间多是仙家小著,开篇悟窍的基础,以刻字的形式神似的刻在一石一木上,以物阐意。而玄字间,多是为人处世之道,像圣人之言,伟人故事,生动的描述在字幕墙上,警醒,感悟在波澜起伏的历史年代里。
说道地字间院落,那是一条小道,以黄字旁开始,荡进玄字里,直通在院区的主位区域。在这段路程里,是地字间唯一一条捷径,即使是捷径,也有不短的路程。
“很多人清楚,黄字间是一处通灵地。玄字间是临摹道意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会走进地字间,并不是说地字间隔绝外人,而是地字间并没有值得修炼之人取悦的目的,只有这一处独处小楼,小楼里有一千六百多名地字学员的名牌,除去已经晦暗的牌子以外,还有四百多名带有星辉之光的牌子,在小楼魂曲阁里摆放。”
“这可能就是整个大阵的眼睛,看透世事?”陆凡神色里精光一闪而过。
书中缘可能是说得太多,饮了一口酒,顺带抹一抹纯角,其实并无酒渍,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也优雅。对于陆凡一语道破,洞悉的眸子也不显惊讶,及其怪异的一举酒坛,“前辈,我就引到这里了,还得回去看门,如果有机会,中缘愿与前辈一醉方休。”
陆凡同样回一礼,“叫我道友,或者朋友,我比较容易接受,显年轻。”
正要转身的书中缘,嘴唇一颤,想说,回头见。没说,转身而去。
道稳如馨石。
陆凡深深看他一眼,在神色变换中,七十二台阶,通往所谓的地字间。
地字间,上有天。天为上,地门面斜下。蕴含的世事玄妙。才有门楣上,天上的彩云间。
不美,不美,是美在其间。
不高,不高,举手便揽天。
仙不在,仙不再,世事有常态。
“看来道理真的大于一切,”陆凡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时的脚步才发现是自己踩出曾经的感觉。
这时的雪才有声才能说出冬天来了。
这时才发现刻意不刻意,还是随心好。
道痕便道痕。
裂了就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