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子因在派中身份极高,对观中底层之事不甚知晓。所以纪琴不得不从头将潘麻肜之事说起,以免咱二爷不知所云。记者也就此查漏补缺,顺便仔细描述一下当时个中情景。
当年三宝道士重开江都绛花宫之事,乃是朝源观仆役界一件轰动的大事。前文曾提到所谓洞天仙府大致能可用先天和后天来划分。凡先天洞府均对练气士大有好处,绛花宫就是一处难得一遇的先天仙府。因此惹得朝源观多少佣仆削尖脑袋要往里凑。
盖因修士界佣仆之辈由于种种原因,绝大多数不过庸庸碌碌活个两三百寿数而已,极难有什么大的造就。名门大派之中或许好些,但又囿于天资,也是十分难以出头。而大派中的佣仆之辈平日里眼见着诸多大小神通、有道修士,又耳濡目染着故老相传的那些超脱轮回的仙佛事迹。向道之心较外间来得更是炽烈些。这三宝道士重开绛花宫,就犹如从终日昏暗的天际间突然露出一道曙光,怎么不让人痴狂呢?纪琴当年就是族中耗费无数心血才将其从千军万马中塞进了绛花宫,并且还侥幸得了宫中一上好的差事。这番际遇若放在往昔,至少要引得不少人钦羡不已。
但当年入宫仆役之中出了一位撞上大际遇的人物,一下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惹得无数人眼红嫉妒。纪琴这小小的际遇倒不怎么显眼了。那位撞上大际遇的人物姓唐名喆。唐喆其父“唐老实”是机缘巧合入的山,半辈子做着山上一处小花园的园丁差使。当时绛花宫开宫选仆的时候,多少累代效力的仆役世家子弟前来应选宫中大小职司。纪琴家中七代效力的资历都不过是位列中上而已。但因纪琴资质尚可,相貌出挑,倒还算热门候选之一。而唐喆的资质就十分的平庸,加之只是父子两代效力的资历。可以说是毫无希望可言的。凭唐喆的条件应征之后的普通杂役差使都可能有些费力。居然还敢来“开府大选”应选各阶职司。引得多少人笑其痴心妄想,道其只怕连第一轮都走不过。
一般来说派中有开府资格的嫡传是不会操心挑选仆役之事的,绝不会也无闲暇做这等自降身份的举动。历来均是遣些派中小辈弟子前来代为主持。不过就是小辈弟子也只是在最后一轮末选中甄选出合格之人以及大致安排下合格之人的职司。谁会纡尊降贵去前面几轮初选之中劳神费力。所以前面几轮初选全交由观中老资格仆役代为甄选。那些老资格仆役自然是无数角力后产生的,所以唐喆既无“惊人资质”又无什么仆役界家世,要能通过前面几轮初选。那才叫白日撞鬼了。
但世事总是难料。那日第一轮初选时,潘麻肜不知抽了哪门子疯,驾着宝光金莲伞盖云车居然到了第一轮初选所在的广场上空观望。直把广场上几位负责第一轮初选的几位管事仆役吓得忙升空参见。潘麻肜免了几位管事的礼,又看了一会儿云车下的应选人群,颇觉无趣,催动云车就要离去。突然间凭空刮来一阵怪风,将潘麻肜搁在云车上的一条红纱丝巾直吹落了下去。
好巧不巧落在人群中唐喆的脸上。几位管事正要争着下去拾来,却见唐喆摇摇晃晃驾着遁光落到车前,然后俯拜在地,双手过顶微颤着举着丝巾。几位见状管事大惊失色,纷纷呵斥起来。潘麻肜饶有兴趣地止住,然后叫唐喆抬起头来说话。唐喆抬起头见云车上潘麻肜凤冠霞帔,看上去十分端庄清丽,一时间竟涨得脸色通红,直烧耳根。忙埋首不语,也不敢正眼相看。而云车上的潘麻肜也久久不语,半天才道:“这丝巾既然落在你处,我也不好再用。那便赏你了吧!”说完匆匆驾车离去了。
之后,唐喆过关斩将,最后竟赢得绛花宫见习管事的职司,成了当年佣仆之中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人人都道唐喆家祖坟埋得好,走了天大的远道。当时谁也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纪琴说道此处,小心抬头窥视东阳子。见东阳子脸色铁青,竟吓得一哆嗦,半天不敢接着往下说。东阳子平静道:“你但说无妨,我保证不会让此事牵连你丝毫。”纪琴闻言大松一口气,又接着说了下去。
唐喆入了绛花宫后,屡屡升迁。没几年竟升到内务大管事一职。大家都十分惊诧,先众人都以为是唐喆会讨潘麻肜欢心而已,并未作多想。唐喆入绛花宫前讨了一房媳妇羊氏。那羊氏模样普通,但还称得上贤惠。但自从唐喆入了绛花宫后一两年后,却见天与唐喆吵闹不休。夫妻之间闹得直如仇人一般。那时唐喆正是在绛花宫春风得意之时,所有人都对羊氏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这样没过一年。一天黄昏,羊氏一人在东湖边游玩散心时,竟突发隐疾跌入东湖淹死了。
后来就隐隐传出些风声出来,纪琴听后却付之一笑,并不当真。一是所传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设身处地之下,纪琴绝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不智和自甘下贱的女人。二是纪琴的差使是巡宫一职。正是掌管宫中警戒巡逻及值守诸事,什么举动逃得过自己的耳目。但凡宫内有什么端倪,怎么也应是自己先知道啊!
这样又过了一两年,纪琴在绛花宫修行,果然获益良多,自己功行隐隐约约到了一关隘之处。但凡修道练气关隘之处,全是引人而异,人人不同。一生之中,有的人或许就几次关隘;有的人或许几百次关隘也不一定。修道练气关隘全靠个人迈过,外间是无法借力的。这也是东土玄释诸派为什么大多会讲究根骨资质的缘由之一。
所以纪琴自己在卧龙沟寻了一幽静处。每逢自己不当值的时候,就去那里入定潜修。那幽静处有一大瀑布,妙的是大瀑布下却是一极浅的水潭,最深处不过到小腿处。水潭下全是细细的白沙,触之柔滑。但水潭却广大的很,占地近百余亩。于空中俯瞰犹如一面大铜镜。且水潭是在半山腰处,溢出的潭水又从潭边分成数十股小瀑布蜿蜒至山脚汇入峡谷溪水中。每逢月夜,潭面便会升腾起如烟如雾的水汽,宛如仙境。纪琴恰好修的是水行功法,所以对那处地界十分钟爱。加之自己也有些少女心思,所以谁也没告诉过。因次数去得多了,还在大瀑布落入潭水处的后面无意间发现一隐秘小洞,仅容一人盘坐。从瀑布外绝难发现那小洞,而在小洞内却对外间情景一目了然。自然那瀑后小洞就成了纪琴一人潜修之地。
一日,纪琴又去那小洞内盘坐潜修。还不到一炷香时间,从天边降下一道遁光,落到远处谭边。纪琴打眼一看,竟是潘麻肜。纪琴唬了一跳,因家学的缘故,藏在小洞里也不出去参见。
潘麻肜手里拿着一粉红木鱼,四处张望一下后,踢掉绣鞋,坐在谭边将双足伸入谭水嬉戏。手上也不停顿,时不时地敲上一下粉红木鱼。看得纪琴目瞪口呆,还有些哭笑不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又从天际悄无声息地降下一道遁光,落下一男子。男子径直走到潘麻肜身旁坐下,顺势就将潘麻肜搂入怀里。纪琴仔细一看,几乎将一颗心吓得跳了出来,原来男子就是唐喆。瀑后盘坐的纪琴感觉头上天雷滚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这半天才来,莫非是变心了么?”潘麻肜用手指点着唐喆胸口娇嗔道。
唐喆抓住潘麻肜手,笑嘻嘻道:“我的姑奶奶,宫里人多嘴杂的。我不得小些谨慎些么。再说前些年不是差点闹出风声么?”
“当年你千方百计勾诱于我。我一时不慎着了你这坏蛋的道儿,让你得了手,上了身子。你这会儿倒小心谨慎起来了,那时你怎么不小心,不谨慎。嗯?你说啊!”
“姑奶奶,你这是倒打一钉钯。那阵儿你要不愿意。我还敢强你么?天地良心!”
“你...你,那好,我走了,今后咱再也别见面了。”潘麻肜作势欲走。唐喆忙伸手拉住,一阵好哄。然后两人搂在一起腻腻歪歪又说了好一阵情话。听得纪琴浑身鸡皮疙瘩。
又一会儿,唐喆从怀里坏笑着掏出一物事,却是一精致的鞭子,鞭梢还系一小金钱。唐喆对潘麻肜道:“这鞭子是雪蛟筋炼制而成,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到手的。”
潘麻肜摸了下鞭子,疑惑道:“这鞭儿有甚好,值得你劳神费力去弄来?”
“怎会没有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宝贝儿,咱今天换个新花样儿。”说着将头凑到潘麻肜耳边嘀咕一阵。潘麻肜听完脸色绯红,愤愤将唐喆推开,两人又复嬉笑着纠缠了一阵。看得纪琴莫名其妙。
半天后,潘麻肜磨磨蹭蹭起身站在潭水里将外衣除掉,里面除了一件白肚兜,竟什么也没穿,然后俯身趴在潭水里。看得纪琴耳红面赤,尴尬异常。
这时,唐喆也起身到了潘麻肜近前,挥手就是“啪”的一鞭子。
“嗯!轻点儿,你打疼我了。”
“宝贝儿,且忍一下。待会儿就舒服了。啪!”
说到这儿,纪琴脸色通红,怯怯地对东阳子说道:“我当时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便运功将自己耳目两识封闭起来。之后的情景就不知道了。”
却见东阳子盘坐一侧,胸膛起伏如鼓,双眼赤红,脑后升起一团金色烈焰,宛如一头欲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一般。纪琴吓得一个哆嗦,忙跪伏在地,浑身止不住地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