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行到水穷处,难道还要坐看云起时吗?
男人没有那份闲心,他身上的青筋爆起,脸色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人生自古最无奈的事,不是比赛的输赢,不是窗外天气的晴与阴,不是时间的来去匆匆,也不是太阳下山后黑暗会来临。
人的一生从来都只有一个活字。
快乐的活着是一种活法,痛苦的活着也是一种活法。
活着是一切的基础、一切的前提,没有活便没有性命,那么一切便是虚无。
活着的这条路上的尽头有一座山,那座山唤作死亡。
人生自古最无可奈何的事是生死,是你还活着,然而她却死了。
男人眼睛里的血海不禁翻起了滔天巨浪,恐怖的红色荒洪不停的轰击眼眶,仿佛要冲破这最后的防线,席卷这天下,将这天上天下尽皆轰成灰烬!
随着时间的离去,男人强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睛里的血海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只要再做完那最后几件事,一切就都结束了。
男人瞥了一眼手里的小巧身影,眼里悄然泛起了一丝痛意、一毫恨意。
痛是对女孩的痛惜,恨则是对自己的痛恨。
只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一切都是值得的。
男人对自己说道。
第一件事,就是埋了手里的女孩……
……
……
男人空出一只手,向地面探去,骤然间有无数风雷撕裂着向土地遁去,发出数声刺耳的轰鸣。
男人的动作实在谈不上一招半式,他就像是随手拾起一颗石头,一片落叶一样,向地上随意探了过去而已。
然而在他的手将落未落的时候,那片地面便消失了,方圆数丈的地面便被掏空了,露出了一个深约数丈的大洞,而那片地面则被男人诡异地握在了手上。
然后他把她扔进了那个洞里,再然后他填满了那个洞,全程看都没看过她一眼,一直保持着令人心寒的冷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
人去林空,万物俱静。
枫叶飒飒地飘落在地面上,一切仿佛和昨天一样。
但终究还是变了……森林里变得多了一块墓碑。
而在森林的百里之外的一个峡谷中,男人又神鬼莫测的出现了。
“出来吧。”
对面的树丛中隐隐发出几声细语,接着闪出几个身影跪拜在男人面前。
“参见陛下。”
男人根本不屑看他们一眼,从头到尾一直都盯着峡谷上方。
“找孤来所为何事。”
最前方的一位貌似是元老级的老者微微直起了身。
“陛下,臣等今日是想与您共商皇位传承之事……”
“想逼孤退位吗?”
男人回头望了老者一眼,眼里除了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给人以致命的威压。
老者的脸色骤寒变得铁青,身体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因为男人这时候好像在看个死人。
“陛下,这是不愿意退位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人话音未落,老者和身后的几个人都已经站起来了,老者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那我们也只好动用武力了。”
一声长啸从老者的双唇之间迸溅而出,遥遥的传到了数十里之外。
一声过后又是一声,每一声响起后,峡谷的上方便竖起十余排高大的身影。
与刚才相反,男人根本不屑看峡谷一眼,他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老者苍白的脸。
每响起一声,他脸上的笑意便更浓,老者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人类的皇宫里常会有戏剧班来参演,最让人容易发笑莫过于装疯卖傻的小丑。
男人好像就是在看一个小丑,
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大约十余声长啸之后,峡谷上、峡谷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士兵。
男人的视线遥遥的穿过数个如小山般的士兵,准确无误的对准了老者。
即便知道这是个圈套,男人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的害怕,甚至连一点的警意都没有。
……
……
森林间微微卷起了风,那片停留在碑前的枫叶依依不舍的飘飞了起来,墓碑周围的落叶都飘了起来,整座森林的落叶都飘了起来。
就连男人都飘了起来。
男人神情漠然的看着脚下数百万的士兵。
这些士兵密布这一整片地面,似乎要与这片地面融为一体一般,颇为壮观,也不知道他们刚才是怎么藏起来的。
从男人这个角度来看,脚下这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好像是一大群蚂蚁聚集在一起。
男人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笑意。
是啊,就好像蚂蚁一样。
随手间便可以捏死的蝼蚁一般。
……
……
森林间忽然刮起了一场风。
那阵风很冰冷,略微附带着点狂暴的意味,生生的拽走了那片枫叶,拽走了那份想念。
秋天的枫叶是红色的,配上那火焰般的形状,便好像真的是一股火焰,而这片枫叶的颜色明显要更深些。
可惜火焰没有这么深的颜色,因此也就缺少了那份悦动感。
因为那是只有鲜血才有的颜色。
万片落叶中,唯有一片枫叶。
那片枫叶鲜艳的如血一般,叶面仿佛深不见底,就像一片蓄势待发的狂暴血海一般。
就好像男人的血瞳一般。
……
……
老者直面着男人,又斜眼瞥了瞥身边的百万士兵,仿佛已经看到对面的妖孽被杀的万劫不复,然后那位大人登上王座,从此这个国度便可以发扬光大,心中就变得越来越明亮,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丰富了起来。
于是这份欢喜就变成了对对方的憎恶,也因此就溢于言表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男人看都没看甚至是理都没理那份恶毒的视线。
他在等,
等一阵风,
等一个人。
数百里外有一片很大的森林,那里卷起了一阵狂暴的风,那阵风卷起了森林里数万片落叶,如龙腾般向着数百里外一处不知名的峡谷飞去。
峡谷不远处的一座山上,一个书生缓步行走在其间。
忽然,他停了下来。
“起风了啊。”
他说道。
可惜他没有抬起头来,不然他肯定会看到一条蜿蜒的叶龙从头顶飞去。
然后他抬起了脚,他向着一座峡谷走去。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峡谷的上方,但是哪怕看到了先前错过的叶龙和脚下数百万士兵,也丝毫动容不了他脸上的平静。
男人浮在空中自然第一个看到了书生,可是却理都没有理他,好像他来与不来都没差似得。
书生却也不引以为意,自顾自的走到悬崖边,然后,就那么跳了下去……
老者紧盯着缠绕在男人的那条蜿蜒叶龙,心头不由得一紧,哪怕早已知道男人的战斗方式,却还是生怕这场将会被记入史书的伏杀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数。因为他是那个人啊,那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正这么想着,一片阴影笼罩在老者的脸上,那不是心情的变化,也不是想到了些什么,只是一片单纯的阴影。
于是他抬起了头,然后他脸上的痛恨、敌视、恐惧,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来了。
我们的主来了。
我们未来的王来了。
那么,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
……
君临天下,
男人想起来在自己继位的时候都没有见到或是听别人这么谈起过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与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君臣。
而是敌人,永恒不变的敌人。
但是在今天,他看到了,看到了敬畏,看到了君威,看到了君臣,看到了君临天下。
阴影之下,百万人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只可惜,那不是我的。
那是别人的,是他的,是我最亲近的人,是我的兄弟。
……但是,那又如何呢?所谓的这些就如同面前的百万大军一样,构不成威胁又对自己没什么用处。
“你们还没有解决吗。”
“吾不是说了吾来之前他必须得死吗。”书生示意众人免礼平身,对着老者说道。
“是臣办事不利,望吾皇息怒。”
“……罢了,那么……”
“可以请你去死了吗,吾的好兄弟?”
请你去死,好一字足以。
“不。”
虽同是一字,可我只要那一字。
所有人都在等你死,那你为何不死?
“朕讨厌你。”
与先前不同,书生对自己换了一个称号,这是的自己的坚定,也是对对方的藐视。
“孤也一样。”
这是两代君王的天生敌视,是不可否定的天经地义。
既然相看两厌,那便拔剑相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