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这里永远充斥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味道。
多呆一秒,离死亡的距离就越是接近。
阵阵寒风穿过散落满地的骨头的间隙,发出诡异的如同箫的声音,仿佛那人孤独的独奏。
……
……
一座断崖横亘在一望无垠的焦灼的土地上,在断崖与地面的衔接处覆盖着大量的怪石,嶙峋的怪石仿佛张开了爪牙,遥遥望去,就像是待命的魔鬼。似乎只需要泄露出一丝一毫属于生命的气息,便会闪电般地扑向你,撕咬,嚼碎,最后灰飞烟灭。
崖顶,几座雪白到恐怖的山堆和一个无不散发出血的味道和无比强大的惊悚气息的洞穴,铸造了这个世界的主人乃至三界最强者平淡无奇但仅仅是想到便胆裂魂飞的居所。
唯有那道参天入云的白色,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或是甚寒。
谁又能知道这恐怖的白色是源自无数魔物的头骨。
这些参天入云的骨山高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仿佛直接捅破了天际线……
只可惜,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天空一说,更没有云朵。
世界的上方只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上方发出如同鲜血的红光,红光在天空随意的散落着,仿佛是牺牲者的鲜血溅落满地,也像是末日提前降临。
漆黑的仿佛深渊的洞穴中同样出现了两道血红的光线,看着仿佛洪荒的血海。
那是那个人的双眼。
他的出现,意味着战争与杀戮。
进食的时间到了!
……
……
无边无际幽深的黑暗中,一声龙鸣久久的盘旋在这所谓的“黑色天空”中。
声音中没有一丝的不舍、愤怒、悔恨或是反抗,反而却又一毫顺从、安心的情绪漫入耳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股声音总有一股心酸苦楚的味道如涓涓细流般回荡在胸口。
它的身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双目如血,仿佛阅尽了无数战争;冰冷甚至是冷酷的神情骤然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男人神情漠然,看似波澜不惊的如血竖瞳,却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黑龙凝视着男人,如墨般的妖异竖瞳眼波微动,那眸里的情感却像深潭之水良多错杂:
叹息
感伤
后悔
追望
温柔
绝望
以及
……
爱恋。
但是最多的便是与男人一样的冷漠……因为,她知道,再多的情绪在这无情的人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何不在终结之时,再像往日那样模仿他来逗他笑。这是她唯一的愿望,哪怕他只是用不屑的眼光看着自己冷笑。
男人自然没有笑,在杀她之前早已将内心抹杀,决定安静的送她离开这个世界。没有心的人,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一具尸体。
黑龙微微昂起了头,不是为了尊严,不是为了自信更不是为了荣耀。
它的龙须颓然无力的飘起,然后又轻轻地落下,仿佛欲言又止。最后缓缓地闭上了倒映着男人脸庞的眼睛。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黑色的龙鳞与焦灼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摩擦着,发出簌簌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刺耳却像落叶触水般在那个男人的心中掀起了丝丝涟漪。
黑龙像缩水一样,变得越来越小。
原来山脉般的身躯骤然间变成了山梁,然后是一条长廊,最后变成了地面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黑的泛紫的龙鳞变成一条紫黑色的有些陈旧的衣裙。
那衣裙里是一个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十,依然是轻伏在地上,却显得那样娇小可爱。
谁能想到少女就是那条黑龙。
男人的神情依旧不变,就那么安静等待着她身上最后一丝生意离开这具身体。
只有站的稍近些才会发现那双血红的双眸卷起了无数波涛。
……何必如此……
男人沉默着,俯视着她。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能听见寒风的呼啸声。
一股寒气侵骨的寒风缓缓飘至,抚摸着少女美艳的线性,把她带到了男人的手上。
风声渐渐收敛,唯有一声叹息留下。
又是一股寒风,此时却人去。
……
在五里外的某一片焦灼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然后渐渐向天空蔓延而去,蔓延在那片地面与黑色天空的连接处——那片与地面最近的空中。
一道裂缝后是第二道,第三道……遥遥望去,仿佛是一面碎镜立在地上。
两道恐怖的轰鸣声连绵不绝的交相响起、碰撞、攻击、毁灭,并着飞沙走石的呼啸,逐渐交织成一首狂躁的曲子。
但是,再如何美妙的乐曲终会有结束的那一刻。更何况,这曲子更谈不上是如何的悦耳,倒不如说是宣告死亡的末日交响曲。
呼——
沙石骤停,疯狂的交响曲走向结局……
然而有时候结局的最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刹时,裂缝的深渊中发出恐怖的咆哮声,方圆十里外都难逃波及。
空!十把锋锐至极的匕首刺破绵延不绝的咆哮声,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鬼魅般探出。
唰!匕首斗然间再进数寸,空气中的裂缝骤然纷纷扬扬落下无数碎屑。
伴着十把匕首的探出,紧随其后的竟然是十根白皙的手指……
这哪是什么匕首?
这分明是十只数寸的指甲!
咔咔咔!
绵延在空中的裂缝被那十只指甲粗暴的撑开,无数星屑像尘埃般纷纷扬扬的飘散飞舞,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焦灼的大地上便被极其随意的披上了一层晶莹的星屑。
哪怕是已经碎成沙砾的星屑,也是会带有些许星辉的,只是那光芒太过微弱渺小,甚至是暗淡,连萤火点点都及不上。
但至少为这个黯淡无光的世界点燃了一丝光明。
然而黑暗与光明往往是互相依存的,就像一座山峰,当初升的朝阳将温柔的光芒洒落在山的东面时,背向朝阳的西面总是会有一片阴影存在,在一处衔接处与光明对质着。
此时的星屑正与充斥这个世界的阴影分庭抗礼着。
或者说,交织着。
当光与影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会发生一些强大而不可违逆的事。
比如,日月交替。
影布石上,便是黑夜。
光耀清流,便是白昼。
光昏暗淡,便是夜至。
影敛明亮,便是昼临。
此时的光影便如那道裂缝里的白皙,明明白的煞人仿佛星屑一般,却给人一种即将堕入黑暗的失足之感。
星屑是星星的碎片,星星是黑夜的象征。
这里的光影便是星星与夜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星星却只能保持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或是陨落凡间,永远无法燃烧那一望无际的黑幕。
那片黑幕就仿佛是一座山,一座迎对千军万马却纹丝不动的泰山。
在某种意义上,那双白皙也是一座泰山。
那是一双白的煞人的手,千军万马亦不能移。
仿佛泰山。
星辉撕裂着,星屑飞舞着,仿佛雪花飘至,亦如天摧地毁。
可以是文人墨客臆想的诗意画境,亦可以是所有活物从远古所与生俱来的恐惧的地狱。
活物之所以恐惧地狱,无非因为地狱充满黑暗与绝望,那里见不到阳光也看不到生的希望,便是神都救不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地狱里有怪物,那里有嗜血成性的魔族,魔族有一个全世界都奈何不了的男人。
狂暴的辉尘中便是一个更深层的地狱,那里同样有个男人,他站在天痕的虚无中,他双手撕裂天痕,他的脚边横卧着一个小巧的身影。
谁敢自居地狱?
谁敢撕裂地狱?
谁能撕裂地狱!
……
他是谁?
他能是谁!
……
男人抱起了卧在地上的小巧身影,径直走出了这片虚无。
明明他的身影与这片近乎直刺云端的裂缝相比是巨人与蝼蚁的差别,然而当他走出虚空时,仿佛被撕裂的天穹都恭谨的俯下身来。
他的身影仿佛陡然间放大了无数倍。
他仿佛屹立于世界的最顶端。
随着男人的离开,裂缝开始修复,撕开只用了一瞬间,愈合同样也只用了一瞬间,只是那里留下的一条永远无法愈合的一条线。
天空中的一条线。
男人走出来后,径直走向了裂缝的正前方。
那里有片三界最大的森林。
那里有个我要找的人。
……
……
林外淌着一条蜿蜒的小溪,直通森林的中心。
直达她在的地方。
随着越来越深入森林,男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丰富,从原来的慢走,变得越来越快,直至最后都开始奔跑起来。
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男人的血眼却变得越来越明亮。
这里真的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如此的清幽宁静,如此的人烟稀少。
……同样也是个适合埋葬的好地方。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小溪的尽头是一片湖,湖中有四处雕刻成龙型的泉眼相对而立。
湖心还有一座小岛临于泉上。
岛上落下一片用钻石、水晶和星星雕刻而成的事物的阴影。
那是一座水晶棺。
一座棺材,一座埋葬死人的棺材。
……
……
哦,我忘了……
原来……你,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