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仿佛一下子变得一片死寂。
我呆怔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画眉黛。
那丫鬟何曾见过我此等像是魔障了一般的模样,被吓得不轻,“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双手撑地,急急磕头求饶。
我回过神,却是绕过她,在那堆画眉墨
前蹲下身子,动作极轻柔地一一拾起,放在手心,上面似乎还有他残留的余温,嘴角不由一软。
她见我并不说话只是痴笑,心里愈发恐惧,不停地磕着响头,声音近乎哽咽:
“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我知道这怪不得她,毕竟她是无意,可依然有些恼,不想就此饶过。
把画眉墨小心翼翼地装进雕花玉夹,我转身,移步她身前,居高临下。
她额头白嫩的皮肤早已磕破,一片紫,渗出一丝丝殷红的血,血迹印在地面,触目惊心。一汪泪水饱含在眼眶,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于心不忍。
若是往常,我定是从轻发落,可今日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滋生出一股邪念,不断地扩大。我眯了眯眼,眸中阴戾之气一闪而过,耳畔仿佛有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蛊惑:
“画眉墨可是他留的唯一的念想了,而她,呵,不过小小婢女,死不足惜……”
“为何不杀了她?只是一个丫鬟,卑微如蝼蚁,是生是死又有谁会在乎……”
“你皇兄如此疼你,又怎会为了她而怪罪于你……”
“想想,那鲜红的液体从莹白的肌肤上滑落,弥漫着诱人的芬芳……”
“杀了她……”
“杀了她……”
阴阳不明的声音在耳边嗡鸣,头似乎要炸裂,我难受地捂着头后退,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声音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减弱或停歇,反而更加放肆,夹杂着桀桀的怪笑,似是噬骨之蛆,层层消磨着残存的意识,我心底没来由地窜出一股怒火。
丫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怔,头也忘了磕,抬头呆呆地望着我,眼角挂着泪渍,额头的鲜红格外刺目。
我喉头不由一紧,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渴望,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
隐隐约约我知道我内心渴求着什么,可……
怎么可以!
诡异的声音还在轰鸣,看着她顺着额头滴下的鲜血,夺目而诱人的红令我莫名地烦躁,大声吼道:“滚!”
她猛然惊醒,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我几近发狂的骇人模样,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不是那样渴望么,又何必去抑制呢……”幽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我浑身一僵。
“你方才,可是动心了呢……”似是嘲弄的语气伴随着阵阵怪笑,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没有!我从不想杀人!”
我头痛欲裂,狠狠地捶打着脑袋,妄图消除这该死的杂音。
“没有?”它讥讽地笑着,声音不停回荡在脑海,“否认给谁听呢,白未,你根本就是一个杀人的怪物,杀人是你的本性……”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住地摇头,抵着门框缩成一团,把脸深深地埋进臂窝。
“不是?呵,睁眼看看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说不是怪物!”
桌上的铜镜一动,悬浮着飘了过来,我怔怔地抬头。
昏黄的铜镜里,女子脸惨白毫无血色,一双眼却大得骇人,放大的眸孔如浸血的妖冶,夺魂摄魄,极淡的眉间印着繁复的红色印记,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妖艳又平添诡异。
分明是一张极其年轻的容颜,青丝竟染雪,满头银白。
我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手拿起几缕垂在颈间的发丝,入目雪白。
似乎有什么在耳旁轰然倒塌,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唤我,语调却失了平日的冷静和温和,尽是难掩的心慌,他说的是:
阿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