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闻几声渺远的子规鸣叫,我不由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褥里,捂住耳朵继续闷头大睡。
诶……我不是晕过去了吗?
我猛地掀开被子,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他发丝略显凌乱,披散在腰间,以往光洁的下巴上长出了点点胡渣,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却依然顽固地支撑着。那柔柔的眸光仿佛融入了世上所有的春意,疲倦在接触到我视线时化为了难以遏制的喜悦,在眼底一层层弥漫开来。潭水般清明的眸倒映出我的模样,在他眼里似乎只装得进眼前人。
呼吸在此刻仿佛凝滞,心脏在胸腔里止不住乱跳。
他竟回来了!
“美人,你……你没走啊!”我惊喜地叫道,声音居然抑制不住地微颤。
尽管此刻他有些狼狈,但我却依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是我白未心心念念的人。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目光那样欣喜,那样柔情,那样令人心生不忍。
想来是被子太热了,我脸上似乎也有些火辣辣的,一路红到耳根。
这样暧昧的气氛令本公主很尴尬啊,美色当前,等会儿把持不住怎么办。
不行,得转移话题!
“美人哪,那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搂住,吓得我浑身一颤,但他不仅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把我刻进骨子里。
发丝纠缠不清,他将头埋在我颈间,只是贪婪地枕着,均匀呼吸散在耳边,却无甚动作。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令人莫名地安心,虽然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但被他这么搂着竟也不觉得冷,反而在这深秋九月的还有些燥热。
我没有反抗,任他抱着,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是有心上人的,并且很爱很爱那个女子,如果我介入二人之间,一段佳话就会传为孽缘。所以现在于我最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一把推开他,然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
可手抬起来,也只能无力地垂下。推开他,我到底做不到。
他不是神仙么,不是活了千百年么,就当是一个长辈抱着晚辈,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方才思虑至此,不知怎的他就蓦地一僵,霎时我莫名地一阵慌乱,几乎以为他听到了我的心声。
但他什么也没说,仍旧不发一语,像个孩子般倔强的抱着我,我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若听得到我心中所言,那几日前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到底是我多心了吧。
几声刻意的干咳在偌大的卧房中突兀地响起,我顺眼瞧去,这才注意到门口小榻上坐着的一个人。
“皇兄?”我惊呼,同时不动声色地脱离美人的怀抱,他倒也没反抗,乖乖地松了手,目光却一直落在我脸上,像是怕我忽然消失了一样。
“葵儿身子可还有不适?”皇兄笑着走过来。
我闻言,才猛然想起,那天我晕过去之前,恍如梦魇的景象,不由打了个寒战。
“身体现在倒是无碍,只是那日……”我沉吟,回想着。
“那天你发病了。”美人轻飘飘地接过话,但再没做过多解释。
“病?”我一下子跳起来,瞪大眼睛指着皇兄道,“那……那不是蒙我的幌子吗?”
皇兄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什么幌子,此事你不知道?”
“皇兄你每月来看我一次,除了你就没谁和我说话,所以我怎么会知道!”我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沉默了,望向美人。
我忽然发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等等,你们认识?”
皇兄继续盯着美人,美人面不改色。
这是在眼神交流?怎么感觉是含情脉脉、眉目传情的,他们莫不是……那种关系?
我怪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
美人的眉心仿佛欢快地跳了一下,半晌开口道:“阿未,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我没好气道。
自己的亲哥哥和半个心上人居然有事瞒着自己,并且他们貌似还有点不清不楚,我表示很生气。
“葵儿,你四岁时也曾发过一次病,不过那时你年纪尚小,想来是没有印象了。”皇兄不急不缓地说道。
“那时父皇心急如焚,偷偷请来太医,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适时父皇听闻南慕的白鹭山上隐居着一位神医,于是便命我以出使南慕为由暗地寻找神医。”
“在南慕多年以前的一场疫病中,西玥曾出手相助,疫病之灾后南慕恢复以往的强盛,两国便一直友好相处,多有往来,出使南慕虽出乎意料之外,但合乎情理之中,倒也无人生疑。”
“一路出乎意料地顺利,抵达南慕当晚,我便带你偷偷去到白鹭山,寻得神医相助,只是你这病鲜见,神医也暂时无法根除。”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初见美人时他一脸看女儿的表情,敢情还有这么一回事。
美人用袖子挡住嘴,仿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那你们又是怎么遇到的?”我继续问道,心里一大堆的问题。
皇兄毫不顾忌地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转头答:“前日我得空准备来葵园看看,不料半路遇上了许久未见的神医,见他神色匆匆地也是往此赶,我便紧随其后,不料一进屋就看到你发病的样子。”
说罢,又端出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子对我道:“葵儿,说来神医三番两次救你于危难,还不谢神医?”
哦,如此说他不知道美人曾在我这儿住过几日。刚刚拥抱一下就咳嗽了,要是知道我们曾同床共枕,他还不得哮喘了,然后再把人绑起来与我成亲。
我很听话地学着话本子里的样子,对着美人像模像样扭扭捏捏地行了个礼:“小女子白未,多谢美……额……神医救命之恩。”
他低下头强忍着笑意,睫毛轻抖:“无妨。”
晨曦的日光透过窗户纸斜斜地散落一地,他青丝低垂,眉眼线条柔和,浅浅含笑。
他美得不落凡尘,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不成不成,万不可被美色恍了神,还有一笔账没算,当务之急还是把皇兄支走。
“皇兄,想必你在此停留多日,宫中累积政事繁多,你若再不回宫恐怕惹人生疑。你妹妹这儿有神医不是,保证不会有事了。”我对皇兄笑得很甜美,一脸为他着想的模样。
他奇怪地暼了我一眼,那表情完全是在说“你脑子是不是还没好”。
好吧,平日我都是拖着他死活不让走的……但我偶尔善解人意一次反应不用那么明显吧!
“皇兄,我是认真的。”我坚定地看着他,郑重其事道。
“也罢,那我先回宫,你注意身体。”他叹了口气,末了还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好好,妹妹知道了!”我答得很顺,一边狗腿地笑着一边挥手赶人。
“神医,有劳。”他起身,对着美人客套着。
美人点头,算是应下,他才放下心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