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阴寒刺骨,钻进颈窝,半梦半醒之间我打了个寒战,不由把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却仍不想睁眼。
这一夜,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孤身在冰天雪地里穿行,狂风呼啸,万里的冰原。
我嘴唇冷得发紫,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忍着严寒迷茫地兜兜转转在这白色的荒漠。
脚已经冻得麻木,头脑有些昏昏沉的,不知走了多久,眼角突然划过一抹亮光,我一惊,猛地回头,看见他踏着万丈韶华而来。
衣袂翻飞,青丝微扬,他缓缓步于我身前,墨色的眼里带着一贯的浅浅笑意,那一眼,似乎驱逐了冬日的冰冷,像是春风拂过碧潭,暖意融融,千树花开。他款款对我伸出手,唇边柔波荡漾:
“阿未,我带你回家。”
我欣喜若狂,正欲张口,忽的眼前白光弥漫,一切景物皆化作了虚无。
梦醒,不过只是一场空,随风而来,亦随波而逝。
我睁眼,却见身上不知何时人被披了一床厚厚的锦被,身子像裹粽子似的被包了个严实,不禁失笑。
也不晓得是哪个笨手笨脚的丫鬟。
虽然难看了些,但至少没让我着凉。大半夜还来给我盖被子,没想丫鬟里还有这般关心我的人。
我挪开被子,总觉着这被单的绣花有些眼熟,好似是我卧房里的那床。
心下一惊,像是急于求证般,我把这床被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确实实是我床上的。
捏着被椁的手莫名抖得厉害。
他昨夜来过。
原本平静的心又这样轻易地狂跳起来,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念头,但最终这点小小的激动和幻想被我所剩不多的理智抑制了下来。
我和美人是朋友,现在是,以后也只能是。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叠好的被椁朝卧房走去。
一路上太监丫鬟们故然有些惊讶但也不敢多言,他们对我应该是同情的,所以把我抱着被子露宿在外的行为都归于闲极无聊的消遣方式。
这不是第一次了,毕竟我在这葵园里被软禁十五年,若是不找些乐子,恐怕会被逼疯。
我站在卧房门前,放在门上的手迟迟不敢推开。
纵然不是那种关系,纵然袒露了心思,也应该能像往常一样做朋友吧……
嘴角努力上扬,我推开门,笑容却蓦地僵住。
屋内的一切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画眉黛、酒壶都如往常的摆放在原位,仿佛从未被动过。
仿佛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脚上,我低头,却是原本抱着的被子。
站在卧房门口,整个房间的布局一览无余,奢侈华丽,但好像过于空空荡荡的了,心上好似空了一块,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会走的,他怎么可能会走呢……
我轻轻地走进房内,生怕破坏了他留下的痕迹,小心而又仔细地在屋内翻找着,一遍又一遍,怕遗漏了某个角落。
他走了,至少不至于不留片纸只字吧。
从未如此仔细的翻过一间屋子,不放过蛛丝马迹,一次又一次,我不知疲惫地翻找着,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终是一无所获。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乎将我淹没。
他连夜离开了么,没想到最后……竟是不告而别。
似失了灵魂的木偶,我呆坐在床榻上,回望着这满屋的狼藉,也只是麻木了。
“公主……”
一旁有人唤我,我仿若未闻,只是呆滞地望着门口的软榻。
“公主,奴婢把卧房收拾收拾。”那侍女怯怯地走到我平日梳妆的铜镜前,正欲伸手去整理那画眉墨。
“放手!”我猛地惊醒,大吼一声,似是疯了一般一般朝她扑过去。
她一声惊呼,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手一滑,画眉墨应声落地,在地面上断成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