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湿,难辨昼夜。冉儿歪倚着墙壁,木然地盯着铁栅外头逼仄的通道。通道尽头摇曳的昏黄火把幽幽似泛着冥光,她揉了揉眼,只想瞧得更真切些。
这时,通道尽头隐隐起了动静。叮铃……叮铃……一缕悠远的摇佩声响起,于此处暗无天日的地牢太过突兀和诡异。
澄亮的眸子闪过一点亮光,冉儿直了起身,习惯性地露出那丝狡黠笑意。许是未施粉黛,加之连日牢狱之灾,那唇色苍白虚弱,甚至泛着丝丝浅青。
铁栅上绕扣的铜锁被解了开。牢门前高贵典雅的身影亭亭玉立。
冉儿抬头瞟一眼,露出一丝荒凉笑意,带着一丝嫉妒,带着更多悲凉。
“外头候着,没我命令,不得入内。”声音如银铃,爱情和权位总能滋润女子荒芜的心灵。瞧,这哪里是早几年被囚竹屋寻死觅活的人儿?
“放我走。否则……”冉儿冷厉地盯着来人,“我会如何,你懂的,贵妃娘娘。”
柳贵妃站在门口并没入内。她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掩了掩鼻:“时至今日,你该懂,你是凉国宗室的公敌。我帮不了你。”
“呵呵……”冉儿冷笑,“六儿,你帮不了我?那谁帮你的宝贝儿子呢?”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怕是腿脚疲软竟是半弓着腰:“他姓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
六儿早已不是当年痴痴呆呆的马韵如。她浅笑着抽开帕子:“你想告诉天锡?”
冉儿蹙眉。眼前女子的神色太过淡然,淡然到让她自觉毫无底气。可她早已走投无路,只得放手一搏:“这还得看娘娘的意思。”
六儿俯身钻进牢门,脚步轻盈得近乎翩然起舞。她旋身侧对着冉儿,眼角余光斜睨一眼:“你可知我为何化名柳烟?”
冉儿贴着墙,借力直起身。
六儿像是遥忆往事,眼神迷离:“因为我的兔子柳丫头。当年我决定应颜子峰之约逃走秦国,半山腰却被她拦了下来。”她冷不丁扭头,眼神忽地狠厉,双手狠狠一推:“她比我气力要大得多,就这样……”她的眼角泛泪:“我整整傻睡了五年。她呢?彻底顶替了我。我的人生未必如我所愿,可是……”她逼近一步:“打我清醒那日起,我便发誓,再容不得人害我半分。用她的姓,我不过想时时提醒自己,对恶人万不可心慈手软。”
冉儿抠着墙壁,蹙了眉:“凉国倒戈,多少是因为你的枕边风吧?”她冷笑:“我早劝过司马曦,他不懂女人,女人恨起来,狠起来,一点理智都无,哪里威胁得了?真真是可怕。”
六儿昂着下巴:“你在重蹈覆辙,懂吗?”柳眉微扬,眼角染了一抹很色,她问:“你可知柳丫头怎么死的?”
冉儿退了一步,默默摇头。
“她想先下手为强,以颜子峰挑拨天锡。”绝美的容颜渐渐柔了下来,她笑,“她不懂男人。那个男人……”她的眼眸顷刻似点亮了:“男人爱起来,也是一点理智都无。天锡甚至没容她把话说完,那柄剑已直插她心窝。”她笑,眸底却簇着一点泪光:“若是你执意觉得拿了我的把柄,公审之时尽管照直说。柳丫头就是你的下场。”
冉儿脸色惨白。
“我来,不是因为受你威胁,而是因为师父。”六儿从袖口掏出一枚瓷樽,纤指一扬,扔进稻草堆里,“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要想活就吞了它。”她说完扭头就出牢门。
“我凭什么信你?”
六儿背对着站在门外:“你还有后路吗?当年,我是傻了。可谁对我好,我记得分明。你该对着西天好好祭拜你的娘亲,若非她,人憎鬼厌的你早死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