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梁子杰带着苏菲跑进了病房,看到我腿的时候,梁子杰的第一句话是:“琪琪,你被傅常川撞了?”苏菲的第一句话是:“琪琪,你肿么瘸了?”
损友,这就是损友。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非常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谁说傅常川把我撞成这样,真不知道傅常川是怎么跟梁子杰说的。
两人满面忧色地看着我,担心泛滥。
“我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呵呵陪笑着。
苏菲总结的一句话我倒挺赞同的,她说:“我们认识了六年你都没生过病,壮得牛一样的人,傅常川一出现,你一天到晚往医院跑,上次是高烧,差点烧坏脑子,这次是骨折,再有下次,我看差不多得瘫痪了,还真是你的克星。”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表示,傅常川真的是我的克星,毫无置疑。面对克星,离得越远越好。
我连连点头,淹没在了苏菲滔滔不绝中。
梁子杰靠在床尾,讷讷地看着我,听了苏菲的话后,变得异常沉默。
“怎么了?”我问他。
“我只是在想,这个猪蹄会不会很痛。”
“废话,你去骨折下试试。”
梁子杰扰扰脑袋,烦躁了一下,走到我床边。
“琪琪,你怎么会遇上傅常川的?”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不过这纯属巧合,虽然结果是他造成的,如果我再晚十分钟下楼,如果他没有看见我在等车,我们应该都不会碰面,所以我才一再强调这就是孽缘的。
“我在公交站扭伤脚的时候,他正好开车经过。”
“嗯,挺巧的。”梁子杰说得很轻,嘴角微扬,再没说话,病房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不少。
第二天,七点不到,傅常川拎着一袋子早餐出现在我面前。
我下巴险些脱臼,冷不丁看着他,他在干嘛?
傅常川像是看出我的疑色,深邃的眼神难见的光芒。
“早餐。”
“苏菲晚一点会给我送的……”我半抗议地提醒他。
“昨晚炖了一晚的骨头汤,乘热喝了,我还上班。”这句话说得有些沉冷,害我一不小心妥协了,问题是,从昨晚之前我们的关系似乎没这么亲密吧,一夜之间的改变,连我,有时候灰常厚脸皮的人都觉得极其地不适应了。
“以前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许你忘了,但我还记得。”傅常川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没有看我一眼,说话间已把保温杯中的汤倒在碗里放在我面前。
我依然像看待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再次浅浅一笑。
“其实我并不自责让你受伤,现在这样挺好的。”
这家伙说得也太没心没肺了吧,连一句道歉都这么吝啬。
“喂,你至少也该说一声对不起吧。”我怒怒地抬头望着他。
本该倨傲的脸上变得温润不少。
傅常川依旧浅笑,淡言:“我觉得对不起三个字太陌生了,我会负责,直到你痊愈,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带给你的伤害,应该比一句对不起更让你感动吧?”
实际行动代替对不起?
傻子才会这么做,我的脸瞬间火热起来,慌忙拿起勺子,大口喝汤,结果,把自己给烫了。
我本能地对傅常川抱怨:“这么烫怎么都不吭一声。”
傅常川笑了,笑得和六年前一样明媚,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保温瓶,我的保温瓶保温水平世界一流,如果非得让你受伤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你觉得?”
这是人讲的话吗,我一听怒了,真如傅常川所言,那他岂不是非得让我残废才罢手,我不禁对我的小生命产生了极度的恐慌。
我不理他,沉默就是最好的武器,咕隆隆把他带来的汤全部干掉,因为昨晚大家只记得我受伤了,却没有一个家伙关心我有没有吃晚饭,结果,凌晨一点多,就被活生生饿醒了。
傅常川倒没逗留多久,收拾了一下桌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还是说了句谢谢。
傅常川侧着脸回过头,多了某种我曾熟悉的温柔:“把你的感激放在心中,等有一天觉得没有办法再积压的时候,一次性告诉我,前天有个人对我说,爱一个人就要用心对她好,无偿付出,而不是像我一样,把她推得远远地。”
最后,只留下嘴角一抹未曾淡忘的笑弧,走出了我的病房。
可是,我却沉溺在这个笑容中,一时间双眼湿意袭来。
其实我真的很容易感动,其实我真的只会对他一个人绝情,其实我非常肯定我的大脑当机了。
在苏菲过来之前,大脑就像风火轮一样疯狂转动,越转越晕,可是怎么转都转不过岁月在我心中留下的怯弱,所以我晕晕地看着天花板,眼冒金星的时候,苏菲拯救了我。
看着又一份无可挑剔的骨头汤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沉重地看着苏菲,打了个嗝。
苏菲说这是她熬了一个早晨的心血,连马子都从来没有过的待遇,说得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揪心地又喝了一锅——骨头汤。
我用撑死人不偿命的感激之神深情款款投射到苏菲溢满成就感的脸上,觉得想吐。
傍晚六点整,傅常川来到病房的时候,我正沉溺在手机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恋爱趣事上痴颠傻笑。
傅常川的一流保温品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笑容僵持在脸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脖子觉得沉重无比,诺诺地不敢抬头,犹豫良久还是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傅常川一眼,他正笑得虔诚,再悄悄把视线移到保温瓶上了,打了个嗝。
“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住院,更不知道你会独自偷乐,早知道这样能让你开心,早点带你来医院就好了。”傅常川双手插袋,审视起我的脸部早已扭曲的表情。
我很自觉地把笑斜的身子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把手机搁置在床边,毕恭毕敬坐着,等候那份没闻到味道就能让我温饱的骨头汤,心有余悸。
我畏畏缩缩问傅常川这个汤要喝多久,傅常川把一碗浓郁的骨头汤递到我面前,简短而利落地说:“半个月。”
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我可以想象一只完整的猪骨架朝我索命的画面,嘴里囔囔:“还我骨头……”
我怏怏地接过勺子,极其淑女地细品起来,其实我吃相并不淑女,也并不是因为傅常川所以装淑女,我的囧样他在六年前就习以为常了。面对这碗绝对有心的骨头汤,我实在闻着都反胃了。
喝了两口,我底气不足地抬头:“其实,我的脚一点都不痛了,我觉得再待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真的。”我认真地用极其不自信地声音,配合着微笑说。
当我望向傅常川的时候,他自顾自看起了杂志,我有一种很强的挫败感。也正因为这股挫败感激发了我最原始的豹子胆。
我把勺子一放,罢吃。
他转头看着我,不闻不问。
“我要换个口味。”
“什么口味?”
想了想:“我要喝砂锅粥。”
傅常川的神色微蹙,眉角似愁非愁。
他同意了还是不同意了还是怎么了?
没想到傅常川姗姗站起来,语气平稳,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了句:“等我。”匆匆离开了病房。
傅常川刚走,苏菲和马子就带着晚饭进来了。
骨头汤的味道还萦绕在鼻腔里,迟迟不愿意散去,我开始纠结,如果我吃了苏菲带来的晚餐肯定吃不了砂锅粥,如果我不吃苏菲带来的晚餐,那又交代不过去,结果我开始左右为难起来。
马子用手指戳了戳我的石膏腿,摇摇头,很有感叹地说:“琪琪,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安静的一面。”一肚子的幸灾乐祸。
我完全可以了解马子话里的意思,顺便嗤笑着对苏菲说:“一个女人想要托付终生,还是需要擦亮眼睛,像马子这个人怎么说呢,还是应该谨慎呢。”
苏菲很配合地托腮,一副沉思状,点了点头,顺便鄙视了马子一眼,马子可不乐意了,立马痛改前非,戳了戳我的石膏脚,一副痛失爹妈的痛不欲生:“琪琪,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你一定要撑着。”
结果,我狠狠地瞪了马子三眼:“你嫌我死得不够早啊?”
马子委屈地蹲在了角落。
当苏菲打开带来的大红色保温瓶的时候,我再一次一蹶不振,好不容易散去的骨头汤又钻进了我的鼻腔,Oh,Ladygaga!
我很为难地望向苏菲,苏菲看出我的小心思:“以形补形,坚持一下。”
我当即眉头一皱,以形补形?我在脑海里硬生生勾画出一幅猪骨架和我的骨架放在一起的画面……
在角落里的马子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大笑着站起来,重振了旗鼓。
我汗颜了。
正当此时,公司办公室的同事在章方鸣的带领下抱着鲜花水果拥挤进门,其实被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不错,所以我从来都不排斥生病住院的事情。
可是,一见到章方鸣的脸,我就想到了珠穆朗玛之巅的工作。
大家叽叽喳喳聊起了天,悲惨且出乎意料的结局是,最后,这群人完全是来医院聚会来着,彻底遗忘了我这只受伤的小鸟,自个带来的水果也不遮不掩干了个精光,我在一旁彻底石化了。
望着一片狼藉的病房,压抑着体内即将爆发的熊熊烈火,最终,我自学成了“忍”术。
然而,剧情往往大反转,这一切在傅常川匆忙踏进病房的瞬间,终于结束了,即刻大家很有默契地跟我一样被石化了……
傅常川貌似略微尴尬了几秒,难得看到腼腆的微笑也搬上了本该漠然的脸上,从人堆里挤到我床边,把手中的一流保温瓶放在我面前,道了句:“砂锅粥。”
包括苏菲和马子在内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谁也没敢打破这片沉默。
到是章方鸣笑容可掬地破“石化”而出打破了一片尴尬。
“原来傅总也来了,我看我们就先走了,琪琪,注意休息,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一番富丽堂皇的话一改方才,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领导的架势。在章方鸣的带领下,大家利索地消失在了病房。
马子和苏菲对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不作声。
我了解傅常川,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情,可以不分场合。
我看着碗中的粥,闻着似曾相识的味道。
“砂锅骨头粥。”
砂锅……骨头……粥?
很好,用骨头汤熬成的粥,果真很经济实惠外加不浪费,我深呼吸,僵持一笑,乖乖地喝起了粥,这个味道很熟悉,记忆不由飘到了某些早已过去的片段上,竟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熏染了心尖。
原来,换一种表达方式真的可以品尝出不一样的味道,同样是骨头汤,用粥作为佐料后,营养更增,味道更浓了。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我笑了。
傅常川突然问:“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爸妈?”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又不想他们担心,摇了摇头。
也不是什么血流成河的事情,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
沉思间,傅常川把电话递给我。
我呆呆地看了他两眼,不明白他递给我电话的原因。
“不小心按了出去……”
我火速接过手机,毫不犹豫挂断,反正我爸妈也不知道是谁。
这个号码,原来他一直留着,就好像我一直把他的号码记在了心里,那时候的寒暑假,煲电话锅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还记得?”傅常川淡淡地问。
我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
其实有些事情就在心里,越是想尽一切办法去遗忘,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这是我为了忘记傅常川得出的结论,后来,时间久了,慢慢地,他从生命中消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从习惯身边有他到习惯身边没有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后来习惯心痛的感觉,习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习惯孤独的感觉,久而久之,只要不去碰触那里的伤疤真的不再那么痛了,时间真的是疗伤的绝好良药。
“我是故意的,其实这个号码的那头早已不是你家了,六年了,我每次都希望只要有一次,哪怕只要一次这个号码能打给你。”傅常川背对着我,站在玻璃窗前望向窗外。
原来他一直留着当年我家的号码,六年了,我一次都没有勇气重新拨打那个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十一位数字,我害怕电话那头的世界是我无法承受的陌生,亦或是这个号码已经再也无法联系到我思念的那个人,我害怕因为这个号码让我的记忆变得更加阴霾了。
自从傅常川和方晓丽离开后没多久,家里土地被征用,所以整个村都拆迁了,大家都搬到了郊区,成了新农村建设的示范点,电话换了,那片土地现在已成为大规模的制造企业了。
“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他依旧幽幽地问,像是将心底的不确定呼唤了出来,傅常川并没有转过身的意思,依旧望向窗外。
思绪泛滥,感情一涌而上,但我很冷静,并没有感情用事地回答他:“我们不可能了,因为我们身边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风景,你应该好好对待张黎,她是未来陪你走完人生的那个人。”
所以说,我真的很冷静,之前挡在我勇气前面的怯弱是晓丽,现在在我勇气前面的胆怯是道德,他手中带着的是与另一个女人的订婚戒指。
我突然对傅常川有一点点厌恶,为什么总是在我即将治愈伤口时候频频扰乱我的生活?又为什么和别人约下海誓山盟以后,还是无法从我的世界消失。
我很平静,因为这个时候我必须平静,我平静地问傅常川:“既然你的最终选择六年前不是我,六年后也不是我,为什么总是与我牵扯不清,其实我们应该坚决一点,我们可以好好过各自的生活。”
傅常川闻言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就像一盏摇曳在风中的烛火,一明一暗,在眼中蠢蠢跃动。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我的选择只有你,只是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一旦出现问题,你首先想到的是将我推得远远地,你从来没有对我坚持过,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点点信心,你永远选择做圣人,而我永远只是你成为圣人的牺牲品,不是吗?”我在傅常川脸上看到了哀愁和蹒跚,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原来在他心里他只是个牺牲品,而在我心中,我才是那个为了成全他的幸福独自疗伤的丑小鸭。
“琪琪,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并没有爱过我,你爱过我吗?”
我沉默了,沉默良久后,傅常川走了,走的时候那股与生俱来的光芒黯淡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傲消失了。
他的一流保温瓶还留在我床头的柜子上,变得异常醒目。
墙角沙发上的苏菲和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在那一刻,我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曾经我怀疑傅常川是不是不够爱我,那样落寞的心情,那样的尖锐的疼痛,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可以忘记傅常川,却忘不了为了忘记他那般不忍割舍心痛的感觉。
当傅常川也问出同样的问题的时候,我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虫子在心血管里打洞的锐痛,我很想告诉他,我爱过他,狠狠地爱过,甚至比爱我自己更爱他,但是这句话能改变什么吗?时间能因为我的肺腑之言倒退吗?该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该选择的道路已经选择了,我承认,在爱情面前我永远都输给了勇气,输给了自己。
人生就像一场误会,教会你最初舞步的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这句话在傅常川离开的时候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后来也欣然接受了,现在又觉得讽刺了。
我说过,我是一个纠结的人,纠结的人有时候往往是因为懦弱,间接说明其实我很懦弱。
我曾对傅常川说:爱情就像100摄氏度的沸水,然而我们总是停留在99摄氏度,其实只要任何一方给予1摄氏度的勇气,它就会沸腾。
这是某天下午,我们站在柳树下,我一文艺,脱口而出的一句感叹,这句话本来讲得毫无依据,纯属觉得顺溜,可是用在我和傅常川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我问他如果不是我当时太主动我们会在一起吗?他很断然地回答,不会,因为他不会主动去追求一个女孩子,但是可以放在心里,他说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有办法让对方变得主动。我骂他腹黑,阴险。他问我如果那天他没有下楼把最后一封“情书”还给我,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我说必须的,一个女生的脸皮再厚也厚不过猪皮,我已经表白到一定境界了,再修炼下去,就成精了。我脑子一转,忙问,你不是不会主动,为什么那天下楼了,他嘿嘿一笑,脸上绽放浅淡却温润的笑容,他说,怕我真的放弃了,那样他那精密的陷井不是只捆住了自己。一开始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说,他的水温早已达到了沸点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只是我忽略了,沸水哪一天变凉的时候,它已经沉淀了许多杂质,即使再沸腾,杂质只会越来越多,再不能恢复如初了。
第二天大早我就醒了,傅常川给我请了位贴生护工,可以照顾我的梳洗,其实不用任何人送饭我都可以完好地度过半个月。
天色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的样子,西北风有点大,落叶随风飘打在窗户上。
我以为,傅常川今天不会再过来了,可是七点多,他还是出现了。没有了前两天的笑容,就像一团空气,把清粥递到我面前。
我机械地喝了两勺,再咽不下去。
随意搅拌着碗里的清粥,看着坐在沙发上淡漠翻阅杂志的傅常川,眼泪竟婆娑起来。傅常川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窥视,抬头睨了我一眼,就像看待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继续将头埋在了杂志中。
过了许久,久到他可能觉得足以让我喝完粥的时候,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被我搅得早已凉透的清粥,默不作声地把碗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时,我拉住他的手,我感觉到他手臂颤栗了一抽搐。
“对不起。”我微启唇角。
“不合口味晚上我会换,没必要说对不起。”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压低怒意的狮子,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我爱过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紧紧地攥住他西装的袖口,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永远消失不见。
傅常川站在原地,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这样站了许久,我以为他至少回头看我一眼,当我的手因为太无力而渐渐松开时,他头也不回离开了,留下了那个硕实的背影,让我恍惚不已。
沉默不是,回答也不是,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我本意想缓和我们之间的气氛,然而每次一旦我进一步,他就会倒退一步,他进一步,我总不自觉后退一步。
苏菲今天不去店里了,在医院待了一天,聊起昨晚的事情,苏菲问了我一个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她问:“傅常川还爱着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我摇摇头,犹豫了分秒,再摇摇头,然后思绪涣散了。
苏菲又说:“昨天我和马子出去的时候,梁子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你最爱的巧克力蛋糕。”
我猛然抬头,梁子杰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
苏菲接着说:“其实一直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爱着你的人是梁子杰,你感觉不出吗?”
我点头,我说:“我知道,可总控制不住去想那个人。”
苏菲叹了一声气,后来,我们聊了一下午关于梁子杰的话题。
梁子杰的公司正面临严峻的考验,如果那份丢失的资料没找到,他就没办法找到幕后操盘公司,无法从中找到对方商业犯罪证据。现在锁定了公司内贼沈齐发,沈齐发六十不到,刚开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梁子杰爷爷觉得这个人耿直又勤劳所以聘用在身边,一干就是二十年,沈齐发从来都任劳任怨,后来梁子杰的爷爷专心研发新公司,一些业务方面的工作就全部交给沈齐发处理,经过二十年的磨练,沈齐发早已出类拔萃,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所以梁子杰在海南的三年都是由沈齐发负责公司业务方面的问题,因为信任所以每年梁子杰只是例行公事勘查一次,如果不是半年前新加坡分公司出现基金周转问题,梁子杰肯定不会加以重视,更不会怀疑那位慈祥尊敬的长辈会勾结外人,企图收并他的公司。
这些事情,我听梁子杰零零碎碎讲过一些,对于沈齐发的背叛,梁子杰无比痛心。
我问苏菲,为什么不再重新收集一遍资料。
苏菲说我傻,既然人家都知道被调查了,再等你重新调查一遍不成,我想想也合乎情理。
我又问苏菲沈齐发找到了吗?
苏菲说,好像还没有,昨天梁子杰和马子聊了一会,看有没有门道找到沈齐发,那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商业犯罪证据已被善雅拿走,所以告发沈齐发的依据已是空白,他必须在沈齐发离开之前找到他。
其实,有个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问题在于梁子杰会不会这么做。
我对苏菲说,有没有办法把善雅带到医院,我想见见她,或者给我找个轮椅,带我去见她。
苏菲同意了,梁子杰是我们的朋友,这个忙必须帮,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像他陪着我一样待在他身边,支持他度过难关。
医院待了几天,脚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痛,但是,残废一样在床上躺上几天真不是易事,全身酸痛,屁股麻痹失去知觉,形容不出的难受。
我问医生,必须住完半个月才能出院吗?医生面露难色,说,有待观察。
有待观察,这个医生不是上次给我开住院单的那位,可是,他的话太不负责任了,至少给个明确的答案,完全一忽悠的。
我深吐长气,恨不得单脚在操场上跳上一圈,床上躺久了,药水味闻多了,我感觉自己一刻都躺不住了,绑着绷带的地方开始发痒,我几乎觉得我的腿开始发酵了。
所以,我千方百计考虑着怎样才能尽早离开医院。
晚上,傅常川踏点而来,脸上的阴霾与早晨如初一致。
我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啃声。
我索性说:“其实我并没有怪你,你大可不必每天给我送饭。”
他瞥了我一眼,静静地,眉宇深锁。
“我只是在考虑一些问题,你可以无视我的存在。”
什么话啊,你这么个大活人,怎么无视,你以为我的瞎子啊,我心说。
吃了几天和钙有关联的食物,我怀念死了路边摊,不由问:“我想吃烧烤,辣的那种。”
他说不许。
我就说想吃肯德基,油炸的那种。
他说不允许。
我说,你一天阴着脸影响我身心健康。
他顿了几秒,眉宇舒展了些许,看着我。
我说给姐笑一个有助于身心发展,病痛痊愈。
他嘴角微启,过了分秒觉得别扭,又恢复了进来时的阴霾。
可是,我却笑了,从心底溢出的笑容,傅常川喜欢装冷漠,如果不是因为以前对他的了解,以他常年冰冷的面容,本人可能早被冰化了。只是,以前他只对我完形毕露,现在我理所当然被排斥在了范围之外。
他带来几道清淡的小菜,我觉得这是本世纪最好吃的饭菜了,终于没了骨头汤的味道。
他见我把所有的东西吃了个底朝天,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欣慰。
我和傅常川讲明了心里的想法,我想早点出院。
他并没有即刻反对,只是目视我,简单地说:“等你痊愈以后我才会放开你。”
放开,是指什么?
我唯唯诺诺地望着她,觉得我们之间为什么有打不完的哑谜。
正当此时,病房的门被利索推开,门撞在墙上发出一阵巨响。
张黎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冲到我面前,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了我一句响亮的耳光,瞬间整个脸麻痹开了,大脑嗡嗡作响,头一阵晕眩。
过了一会,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的手已被傅常川抓在手心。
张黎指着我的脸问傅常川:“究竟谁是你的未婚妻,你最好搞清楚。”
傅常川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将张黎的手甩开,走到我面前,面露忧色。
我的大脑依旧像蜜蜂在拍打翅膀,一股血腥充斥了整个口腔。
一时间还分不清楚状况。
直到张黎再次来到我面前,被傅常川用身子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我才渐渐恢复知觉,脸火辣辣地疼,延至整个头心像有根筋在抽搐一般。
我抹了抹嘴角,手指上有一点血红,张黎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让我无处可藏。
她说:“你下贱,做人家小三也不看看对方是谁,我警告你,这个男人是我的未婚夫。”
小三?我觉得好笑,这两个字从张黎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异常可笑,难道她都忘记马子的事情了吗?
想起苏菲,看着此时此刻几乎疯狂的张黎,心中燃起了怒意。
“我并不打算纠缠你的男人,既然是你的男人麻烦你自己看好,既然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好,凭什么跑别人这里叫嚣。”
我这一激,张黎更是起劲了。
她冷笑:“原来你这么贱,我还真小看你了。”
傅常川一直阻止她继续向我靠近,终于,傅常川厉声道:“闭嘴,昨晚我讲得很清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不懂他们之间的事事非非,更不想懂,我只觉得很无力,很委屈,很无助,我对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平心静气地说:“带着你的未婚妻马上离开,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马上。”
傅常川明显变得烦躁,硬生生把张黎拖了出去,我从没这么享受病房死一般沉寂的感觉。
这世上根本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只有谁先拿到“任聘书”的说法,那个人显然是张黎,而我有幸成了他们之间的小三,这些日子傅常川无微不至的照顾,才发现,原来我的确有做小三的潜质。
我笑了,当一个人觉得太讽刺的时候,原来越笑心里越发觉得痛苦,为了傅常川,我早已连眼泪都流干了,眼睛干涩地刺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