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有给李璐璐打电话,因为正当此时,接到了苏菲的拜托,拜托我下班后去她店里帮忙打杂,这段时间因为处于早孕期,不能太劳累。
所以我担任起了咖啡店的免费兼职,包吃包喝,本人一直以为这种有调调的场所应该很好对付,然而,就是因为太有调调,才需要精心布置,大费心思。
再加上和苏菲一样懒惰的服务生,我的工作急速加倍。
这个地方会让人幸福,就像苏菲的人生,甜蜜且温馨。
周末,我打电话给孙昊,让他带女朋友过来坐坐,我请客,这厮一听到我要慷慨解囊大肆兴奋地答应了,不出半小时,就搂着他无敌可爱的女朋友出现在我面前,笑得贼讨厌。
“喂,不见得你那么贪小便宜啊?”我数落他。
“那要看贪谁的便宜了,一般人我还不屑呢。”他拽不拉叽说。
“琪琪姐,谢谢你的款待。”这又是孙昊的新女朋友,很小,但是应该成年了,孙昊女友守则,坚决抵触未成年少女。
我笑得就像大妈,憨厚、慈祥:“不客气,孙昊欺负你我替你打抱不平。”接着递给他们两份慕斯蛋糕,两杯摩卡。
周末下午的客人还是比较多的,我没什么时间招呼二位,她的小女朋友很能吃,连吃了我三块蛋糕,还好是苏菲的店,不然可赔惨了。
终于有了空档时间,我瘫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喝了整一杯清水。
“你现在生活这么紧迫吗?”孙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在学习,学习怎样营造一种浪漫的气氛。”我自我陶醉地回答,因为这个地方的确能让人感到温暖,忘却伤痛。
“又恋爱啦?”他眨着眼睛问,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次的对象靠谱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没眼力的家伙,自己还不是一样,现在身边的女朋友怎么看怎么像小学生,嫩得出水。
我和孙昊怎么认识的呢?我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他是我初中唯一联系的同学,也是很不错的哥们。
那时她追我家同小区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明明喜欢他却又喜欢装公主让他追着跑。我就成了他们的信差,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电灯泡,我喜欢跟在他们远远的后面,孙昊那家伙又觉得对不住我总喜欢把我拉得很近,我们就这么上学放学走了半年。我承当起桥梁作用,只要他们一闹别扭,我必须两肋插刀,买礼物这种小事也让我鞠躬尽瘁,最后我的梦想因为他们变成“私人心理诊疗中心”。
我的身份就是隐形人加间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绝对不能露面,也因为这样别扭的关系,我们成了触膝长谈的朋友。直到毕业的那天,孙昊带我去新开的公园,我问他追那么辛苦怎么分手了,他却笑着说,我突然发现只需要你这个朋友就够了。
我们就这么成了好朋友,即便高中没有在一个班级,大学也没能考在同一所学校,只要偶尔联系,感情并没有因此而退化,这就是友谊吧。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才发现,我沉浸在这段回忆中独自偷乐。
我站起来,回眸一笑:“因为想起了一段很温暖的过去。”
小歇一会,重新出发,这样的工作原来不只适合苏菲,也挺适合我的。
友谊和气氛一样都需要花心思营造,而爱情更需要某种催化剂。
晚上我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拨通了梁子杰的电话,他睡意朦胧,但应该还有点被我吓到了吧。这是我第一次打他电话,我只是想试试这个杭州号码通不通。
“唉,你睡了吗?”
“嗯,刚睡下。”
“你觉得咖啡厅的优雅比较沁人心脾还是酒吧的妩媚更令人着迷?”
他犹豫了一下:“怎么大半夜问这个问题。”
“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
“看心情。”
“很像你的答案。”
“不会又失恋了吧?”他不解风情地问。
“拜托,在你心里我就是失恋狂吗?”
他声音中掺杂了笑意:“差不多,你不觉得我们每次相遇都是你有感情问题的时候吗?我以为只有你失恋了才会和我有瓜葛。”
“是哦,这种孽缘有时候挺温暖的。”我微笑,望向天空。
“偶尔吧,看来你心情很晴朗。”
“偶尔吧。”
我们就这样挂了电话,偶尔吧,偶尔有这种溢满幸福的心情,偶尔有这种联络朋友的冲动。
选择一种香氛,营造某种浪漫,这些是我没考虑过的生活,喜欢的鲜花,未来想要规划的蓝图,我不是个有目地的人,也因为得过且过而变得毫无追求。
傍晚,店里人不多,苏菲突然过来,我们便早早打烊了,她喝牛奶我喝咖啡,相视而坐。
“我下个月结婚,算你两个人。”
“我去哪里再找一个?”
“不管,反正我不希望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我最重要的时刻。”
“这哪门子的理由啊。”
“无论你偷、抢、拐都得携伴出席。”
带着一点霸气、带着一点命令,却是对我满满的关心。
“对了,你的花店怎么办?”我早想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忍着不问,如果再给我一份兼职我可能会疯了。
“自己做啊,如果十个月什么事情都不****会闷死的。”
“劳逸结合听说对宝宝好。”
我终于轻松憨笑,狠狠地喝了口咖啡。
这段日子白天就像打仗,晚上有点调调地工作缓解下压力,深夜睡得像只猪,根本没有时间考虑烦恼的事情,比如傅常川。
一眨眼,也过了一个多月,那天我在公司的停车场遇见傅常川,那是上次在他办公室后第一次碰面。
知道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互相问候,他问我这个周末有没有空,想带我去见个老朋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方晓丽。
“晓丽还好吗?”我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口。
“或许你们该见一下。”他轻语,笑容中意涵了一种意会不透的隐忧。
我竟然点头答应了,即便心潮澎湃,即便五味交杂,可还是想见她一面,只要看见她幸福或许我可以笑得满足一点,才不枉费我的成全。
六年改变了很多事情,也让心胸变得宽阔了。
我征求苏菲的意见,现在的她怀孕了,或许想给宝宝留个好印象,所以劝我说,见一面也好,既然他们真心相爱你也该祝福他们,原谅也是一种美。
我嘲笑她,几日不见,母爱剧增,如果是曾经的她早就怂恿我无视一切,告诉伤害过你的人没有你的日子更美好,你们根本不值得我去原谅。
既然苏菲都同意了,所以我决定,准时赴约。
夜深了,躺在沙发上翻阅起手机中的联络电话,其实傅常川的号码一直没有变,还是六年前的那个,只是中途再也没有拨打过这个号码,连名带姓一并被我删除了,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时至今日,却依然清晰记得那些数字,和他名片上的如初一致,我决定重新将他存入手机。
关了所有灯,点燃一根粉红色烛台,这还是去年生日时李大海带过来的,现在借用它来思念另一个男人,两个走过我生命,又与我擦肩而过的男人。我盘膝坐在地板上看着蜡烛缓缓燃烧,渐渐殆尽。
听着慢歌、点着蜡烛、搜索某些记忆片断、顺便喝点小酒,一个人的这种调调,原来有点凄凉。
傅常川的出现的确给了我很多幻想,某种期待,也让我沉沦在那段悲伤岁月中,无法自拔,却又想要衷心祝福他和方晓丽过得幸福,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越来越沉溺在一个人的影子中,暗自思量。
电脑中正唱着这样的歌词:有一种情绪是不具名的悲伤,跟我爱不到的那人仿佛无关,只有回忆发出的闷响,越听越觉遗憾,我可不可以什么都不想,这是你留给我不具名的悲伤,我甚至说不出痛在哪个地方,爱不费一颗子弹,灵魂却洞穿,我投降,能不能把记忆关上……
我说不出痛在哪个地方,只是莫名神伤!遗憾的是那份感情,悼念的是那段过往,重遇某个人,连心底的记忆一并被唤起,许久我都忘记了他的气息,只专注的做那个没心没肺的陈可琪。
我还是喜欢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至少连失恋时还有骄傲。
咖啡厅待久了,被某种情绪腐蚀太深,原来我并不适合这样有调调的日子。
我笑笑,将这罐极其难喝的青岛啤酒干完,关掉电脑,进入梦乡,我想这些日子我果真想多了。
杭州的夏天来得很早,六月份气温就高达35度了,我穿上新买的碎花短裙,踏着高跟鞋,神采奕奕来到公司,好久没有如此晴朗的心情了,暮然觉得全身充满动力。
对桌的同事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春风得意,我沾沾自喜,就好像昨晚不具名的悲伤一样,在心底流过,当接受某个事实,心情竟变得宽阔,好似了却了一宿的心事,其实想通了一切都过去了,最可怕的是死在自己的小胡同不敢面对现实。
离周末见方晓丽的日子还有两天,我竟然有某种期待,就好像故友重逢,想要衷心祝福她幸福。
今天的工作直接从会议开始,讨论了一上午关于海南项目销售业绩急剧下滑的会议,当我还晕头转向时,老总竟临时决定,派我过去全面负责培训和考核一事,不合格者一律开除。
我只能担此重任,旅游区域的销售在现今房地产不景气时期,哪光光是销售人员的问题,即便把每个销售员个个训练成精英恐怕也徒劳无增吧,但是领导的指示就是圣旨,我只能欣然接受这样的“重任”,如果经过培训成交量依不渐增,到时候该离开的应该就是我了吧。天呢,这种时候的销量哪是仅仅销售基础知识不佳的原因,不是变相让我掉饭碗吗?我已经想好了离开时的罪名:辜负重任、工作失职,开除!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怎么就老让我碰到。
所以接到命令当天,我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整理资料,准备第二天赴海南项目,为工作鞠躬精粹、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我给傅常川发了条简讯:对不起,我明天要出差,见面的事等回来再安排吧,替我和晓丽说一声抱歉。
过了几个小时才收到傅常川的回信:她不会介意的,一路顺风,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多么温暖,却是别样的意思了。
来不及和苏菲见个面,只能在电话中带着我满满的歉意告知她一声,因为苏菲婚期接近,作为闺蜜的我有许多事情需要帮忙打点,苏菲命令我结婚前必定要回来,新娘都在伴娘不能落跑,我笑着答应了,离苏菲婚礼的日子只剩下三个多点礼拜了。
她还不忘嘱咐我必定携伴参加,伴郎的位置给我空着,不要到时候来了伴娘跑了伴郎的,这个任务貌似比此次海南之行的工作量更庞大。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有个备用的,找孙昊填补下就行了,我就安心地坐上了飞往海口的飞机,这是第二次来海南,却是第一次去本公司旗下的房地产项目公司,终点:博鳌。
一下飞机,就由项目公司派来的司机前来接机,这里的温度和杭州并没有多少差异,只是更加热得淋漓尽致。
很巧,我住进了索菲特酒店,不同楼层的房间,阳台上却是同样的风景,说不出的亲切。
按耐不住的兴奋,我差一点在深夜一点多拨通了梁子杰的电话,不过还是决定明天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当然,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此次的目的地当然就是御澜湾,从进入这个公司就知道,所以这也是本人欣然接受海南任务的其中原因之一,其二便是缅怀,其三是梁子杰,所以再来博鳌,有太多工作以外不可抗拒的因素。
第二天,烈日高照,司机8点30分准时接我到项目公司,首先例行公事的经过一系列见面礼仪:拜见项目公司总经理、由总经理引见到营销部、和营销部经理互相自我介绍、讲完一堆客套话、进入会议环节,把这次考核事情告知所有销售员等等。
其实工作量比平时少得多,这里的氛围比较轻松,即便初次见面也不觉生疏,到底是一线销售,很好融洽,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除却职位区别,论年纪,大概差不了多少吧,如果不是马子的关系,我也不可能25岁就坐上销售主管的位置,这个社会有关系真可怕,面对这群自力更生的娃们,有点心虚、有点自叹不如。
年龄在这里是个秘密,背景就更另当别论了,工作的时候难免装点老练,不然就很难开展。
本意下班后去找梁子杰,没想到晚上大家太热情,为我举办了一场欢迎会,所以这个想法被搁置了。
除了培训,领导有事没事就给我按个任务,所谓就近原则,也是,所以接下来我的工作量与日俱增,连别墅质量问题、是否潮湿发霉的情况也要我亲自临检。
一眨眼,一周过去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通透的大堂内,感受着与我抚身而过的海风,伸了个懒腰。
海浪的声音很亲切,这时,苏菲打来电话。
“琪琪,什么时候回来?”
“嗯,不知道,不过你结婚前保证出现。”
“你说,我嫁给马子正确吗?”
我笑她:“婚前恐惧症吗?你们那么相爱,应该正确。”
“真的吗?”她声音有点低落。
“你们吵架了?”
“嗯。”过了许久才等到苏菲带着哭腔的回答。
“又不是第一次吵架,明天就没事了。”我安慰道。
“真的吗?”
“嗯!”
每次,他们闹情绪的时候,苏菲都会在我面前臭损马子一通,第二天又如胶似漆,原来怀孕,连脾气都会改变。
挂了电话后不禁笑笑,是不是相爱的时候吵架也是一种幸福呢?
看了下时间,已经8点了,莫经理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说送我回酒店。
“没事,我想感受下博鳌的夜晚,你先回去吧,明天见。”我谢绝他的好意,他人很好也很温顺,没有领导的架子,能力却很强,短短一周相处得很愉快。
这里到海的故事大概2公里的路程,上次沿着海岸线前行,这次我在路上拦乘了一辆摩的(海南最原始的交通工具,电动三轮车)。
远处,就看见灯火萦绕的四个大字。
我回来了——海的故事!
晚上九点,酒吧人不多,比冬季明显少了许多。
上次那位服务生貌似还认识我。
“我记得你,一个人吗?”这次的他倒很热情和我打招呼。
“是啊,梁子杰最近过来吗?”我不忘打听这个家伙,本意要给他一个惊喜。
“你等会看,我先去那边忙。”
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游客留下的纪念照片,角落里的木钢琴和酒吧的装修风格很搭调,进门口还有心情手册。
只是在木钢琴上面最不起眼的地方,有着一张梁子杰和一位很漂亮的女子的合影,笑得非常幸福。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梁子杰女朋友,原来这家伙不是一个人待着,怪不得有那么好的耐心。
这时候,那个服务生又满面笑意朝我走来,问我喝什么。
他看着我,指了指我目光停滞的地方。
“很漂亮是吧?”
我点点头,问:“这么漂亮的照片为什么放在这么偏落的地方?”
“老板放的,这是他们遇见的地方。”讲这句话时,服务生眼中充满光芒又蓄含失落。
“老板,难道是……粱……”
“她叫善雅,旁边那个是她此生最爱的人。”他目不转睛看着照片,若有所思,我初步断定他暗恋这个叫善雅的女子。
只是,梁子杰身边站着如此美丽的女子,幸福写在笑脸,这场景却让我心里硬生生别扭了起来。
“所以,这是他们相遇相爱的地方,取名为海的故事?属于他们故事的起源地。”我假设猜想。
“差不多,这是一个美丽而凄惨的故事。”服务生和我并肩站着,仰视这张充满纪念的照片。
“为什么?”我看着他问。
“善雅是这里的老板。”
不是梁子杰而是善雅,怪不得那家伙经常过来。
“三年前,善雅去世后,我们的新老板就是他身边的人。”
去世?他说这个美得如天仙一样的女子在三年前去世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错愕,惊叹,震惊。
“子杰哥为了守护他们之间的承诺一直留在这里继续经营有着他们故事的海边酒吧,从之前的‘邂逅’改名‘海的故事’。”他煽情地讲诉着我对梁子杰一直好奇的秘密,只是没想到这个秘密会这么滑入耳中,铭记于心。
它比我想象中悲凉、壮烈,本以为那个家伙顶多失恋有段不堪回首的恋情,或者一份暗恋,也或者一段生世之谜。
“所以,不要对我们老板有任何幻想,那晚你们在海边发生的事情我都看见了,那只是他的怜悯,他永远只会爱善雅一个人。”他眼中充满对我的排斥,方才的热情在一瞬间消失了。
“你喜欢善雅?”出于好奇,我像贼一样抛出这个问题。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这是你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除了梁子杰也拥有你和善雅的回忆?”
他的答案已经写在脸上,而关于梁子杰的秘密也深深烙在我心上,隐隐作痛。
这份隐痛,应该也是在缅怀曾经我对他的憧憬,而今连一丝奢望也将剥去。
我静静地坐在那架钢琴边,试着感受那份遗憾的爱情,它属于他的过去,成为他隐匿的悲伤,那又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呢?
博鳌的星空,闪闪烁烁的,很美,很明亮。我并没有逗留许久,阡陌了不到一小时后,默默地回去了,在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记住梁子杰最真实的笑容,却多了一丝心疼。
走过那个他捡起自行车的草丛,走上那条他陪我走过的滨海大道,来到他第一次送我回来的酒店花坛边,夜深了,我对梁子杰的悸动也将随着黑夜渐渐拂去,就好像击水,不起浪花,也犯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