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雅,梁子杰,梁子杰,善雅,一上午,昨晚的照片像游魂一样在我大脑中飞来飞去,天呢,这家伙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一个人在大堂里绕着销售沙盘转圈圈,时不时跑到饮料吧喝杯冰桔红茶。
乃至后来,几个销售员跑上来,上下打量我,“主管,你中暑啦?”
“没,我在思考问题。”我尴尬地笑笑。
“这点和小波很像,他打电话喜欢绕着沙盘转圈,一转就是半小时。”小卢开始数落起一旁的小波。
下午,小卢又跑到办公室和莫经理说,别墅3A客户投诉,网络故障,看能不能安排工程部调试一下,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活跃且随和的女生,21岁,所有的想法依然天真的年纪。
我跟她一同下了楼,来到销售前台,把明天即将开始的车轮考核赛要求讲述了一遍。
小卢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查房,可是眼看如虎般凶猛的烈日,仿佛要将一切化为灰烬,我打心眼里退缩,又不得不对得起这个职位,即便灰飞烟灭也得去。
正当我们打起太阳伞,准备出发的时候,梁子杰这个家伙正慢悠悠朝大堂走来。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究竟是冤家还是路太窄了?我镇定了下,毫不畏缩站在正门中央,等候他的大驾光临,这种孽缘还真很难摆脱,就像我千方百计想遇上他的时候他好似钻进阴沟沟里怎么都找不到,我千方百计不想见到他的时候,他却像柱子一样出现在你眼前,这种错位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他看到我了,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紧接着三步上前,一副受惊的模样,比见了鬼还狰狞的脸。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工作。”我没好气地说。
“啥?我每天都在这晃悠。”
我都过来一周了也没看见他。
“你们认识?”小卢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打量我俩。
“认识!”
“不认识!”我俩异口同声,答案却截然相反。
“不认识干嘛和我说话。”他直接挡住我的去路。
“让开,我工作。”
“你还生气,不是道歉了嘛。”
“别妨碍我工作。”我理直气壮,丝毫不给他台阶下。
“主管,这是长期住在我们别墅的客户,人挺好的。”小卢在一旁做起了和事老,介于工作场合,我态度缓和了下来,至少正面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这小子丝毫不领情,大声对我喊:“我投诉你,网络坏了都不维护,你不知道有种赚钱方法必须靠网络维护吗?我的损失你负责啊?”
我靠!梁子杰每天窝着没事干就靠炒股过日子了,话又讲回来,能买得起我们别墅的客户,家底应该还可以。
“原来那个乱投诉的家伙就是你啊。”我瞪了他一眼。
他却斜着脸瞟了我两眼,这家伙,实在欠揍。
“梁先生,很抱歉给您造成不便,我们会马上联系工程部给您处理,这样可以了吧?”我压抑住内心不打一处来的怒火,笑容可掬地说。
“喂,有点吓人,我哪惹你了?”他怯弱地推了推我。
“让开,我很忙。”我倔强地绕过他身旁,挽起小卢的手臂,径直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来火,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隐隐心疼,这个笨蛋怎么就这么悲哀呢!
这种伪装快乐的心情,我懂得,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是和傅常川分手后的日子,这种感受如世界末日般难熬。
思念一个人,明知道他不在身边却执意寻找,左顾右盼什么时候他会出现在眼前,什么时候再能听到熟悉的那句:我想你。
在查房的时候,小卢小心翼翼告诉我:“主管,梁先生是我的客户,经常跑来和我们聊天,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很寂寞吗?”我问。
“不过自从在我们这买了房以后,除了偶尔碰见他带一两个男性朋友回来,从没见过带女孩子回来过夜,也没女朋友,所以成了我们部门女生的幻想对象。”她一副谗言欲滴的模样。
“就他还幻想对象?搞不好是Gay,看来我们公司女生的眼光太恶劣了,我得好好培训一下。”
可是话说回来,那个家伙当然不会带女生回来,因为除了善雅,他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对哦,这么英俊潇洒多金男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可是他人还不错,只是公司规定,销售员和客户之间不能存在任何私情,不然会开除。”小卢嘟着嘴说,对规章制度的不满分明写在了脸上。
也对,能买得起咱们御澜湾别墅的客户多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除了梁子杰这个靠股票为生,随时倾家荡产的家伙另当别论了。
我们在别墅中转悠了一下午,聊着一些花边小道消息,或者关于领导与下属之间的趣事、客户与销售员之间的秘密等等。
这个下午我突然发现,原来聊些八卦也挺好的,活得像个女人,偶尔变成三八,倒挺容易让心情好起来的。
那天,梁子杰给我打了两通电话,我没接,直到第二天傍晚,他说在海边散步,问我要不要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沙滩。
他依旧一双人字拖鞋,休闲中裤,短袖。
“上次我不是故意的。”他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喃喃轻语。
“过去了。”
“那你看起来像要把我碎尸万段的样子。”
“没什么,我更年期。”
“怪不得……”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我瞪了他一眼,硬生生把他后面的话塞了回去。
我们并肩站着朝向夕阳的方向,比第一次来海南时的夕阳更红,天空更低了,海水更湛蓝了,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和地平线重合在一起,更彰显海天一色的霸气。
“你留在海南的理由和火烧云有关吧?很美。”他肯定不会懂这句话的含义,就如他并不知道我完全了解他的故事。
梁子杰的嘴角浮现同样的微笑,仿佛清风拂过,很轻淡却抹不去眼角的那抹忧伤,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原因我才知道,才发现这个人让我心疼。
我说:“其实我很有母性,内在母性。”
他倒诧异地转过脸惊恐的模样:“母……母性?雷到我了。”
为什么他的每句话都这么欠揍呢?
最后我说我饿了。
他二话不说把我拽到了他家里,丢给我一条围裙,笑眯眯地对我说:“展现一下你母性的魅力吧!”
家里很干净,但不是太整洁,从蔬菜到水果,肉类饮料,应有尽有,这家伙一个人倒过得挺逍遥的。
“你们这的服务太周全我不是很满意,提供清洁服务、保姆服务,那还要女朋友和老婆干嘛?”他嘀咕着看着错愕的我,很荣幸地拿着他家的围裙,愣在原地。
“梁子杰,我怎么说都是客,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我把围裙朝他丢回去,一屁股躺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结果我俩就这样一躺一小时过去了。
我的肚子开始抗议,用苏菲的话来说我就是个“吃货”,还是个“吃垃圾的货。”我坑爹一样在他橱柜里找到了最快温饱的康师傅香菇炖鸡面,开了水锅,端着喷香喷香的泡面盘膝坐在茶几边上,尽可能让香味在他的天空蔓延。
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梁子杰的馋虫丝毫不受所动,我便使出了绝招。
“听说你是Gay啊。”
此话一说,哼,看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哟?是哦,你都知道啊?”他半坐起来笑嘻嘻看着正狼吞虎咽假装若无其事的我。
反则是我被狠狠地呛到了,在一旁猛咳起来。
“今晚和我一起睡吧,放心,我是Gay。”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直接笑倒在沙发上,撇下满脸质疑的我,这个问题有那么可笑吗?
“怪不得上次在官塘睡得那么踏实。”我不忘再补充一句。
“不如今晚再和我一起睡吧。”他窃笑地趴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我。
我转过脸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可惜,我不是Gay。”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却被他损了一个晚上,他说:“一看你就是没料的人,躺在我身边就像木乃伊,丝毫激不起任何欲望,该有的没有该没有的更没有,实在没什么看头。而且睡相又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手也不安份脚也不安份,哎呀,你不提醒我倒没注意这个环节……”他在鸡蛋里挑骨头,滔滔不绝,好吧,就当我自取其辱好了。
“那也是,和你睡在一起我都不需要防备,一看你就知道不行,所以都不需要担心睡得可踏实了,哎哟,我看以后直接喊你姐姐更亲切……”
结果两个人都争得面红耳赤,连剩下的半碗面都懒得吃完。
就这么上演了一个晚上的口舌之战,后来我坚持不要他送我回酒店,他还真没强求要送我回去。
我要改掉那句话:女人需要矜持,男人就不能无耻一点。应该是男人就不能再大度一点,因为梁子杰已经够无耻了。大半夜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这个陌生的民工汇聚中心独自回去,有这样做男人的吗?暗自数落了一遍,屁颠屁颠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酒店。
从此我在心里给梁子杰多加了一个标签:零体贴、够无耻。真搞不懂,这样的男人善雅怎么会看上他。
“可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没有想去哪里转转?”莫经理倒挺懂得体贴人,又温顺,小女子发誓以后要嫁男人就找这样的,绝对不是梁子杰那种以自我为中心小鸡肚肠的混蛋。
“没有,我觉得在这里工作很愉快,手头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下周日要赶回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有点时间不够用了。”
“工作就像无底洞,难得过来海南,明天休息一天吧。”
“那好吧,谢谢。”
这才是男人,谁不想休息,能休不休就是傻子了,因为可以休息,这种期待连工作效率也提升了不少啊。
下班后,又是一个人,其实我该和公司商量住在琼海市区的,全体同事都住在琼海市,所以一到下班,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在公司食堂随意填了下肚子,因为明天休息,经理特意给我配了辆车子,在太阳还没落山前,我决定绕着博鳌镇转一圈。
夕阳下的博鳌有种清秀脱俗一层不染的宁静,光顾着看风景,竟忘了回去的路,我记得自己是从中远路绕过来的,后来穿进了茂密丛生的小公路,四周被热带植被淹没包围起来,如果不是太阳西下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兜兜转转好久,本想找梁子杰求救,介于昨晚不愉快的夜晚,拉不下脸。
以至于一整个晚上我就这么四处转悠,逮到村民就问路,我对夜晚的方向感极差,后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彻彻底底把博鳌看了个遍。直到见到那个熟悉的木屋建筑,阴差阳错绕到了“海的故事”。
老实说,除了回酒店,我唯一熟悉的就是这个地方了。
我打算进去坐一坐,或是沿着海边走走。
熟悉的慢调,我站在梁子杰和善雅的照片前,看着他们的笑容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很幸福,幸福得很有感染力。
如果可以,我希望善雅还活着,希望他过得很幸福,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从没遇见过梁子杰,只要他和善雅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在这个远离喧嚣的滨海小镇。
回到酒店,躺在阳台的吊椅上,看着月色,想起在三亚第一次遇见梁子杰的情景,却给了我整个冬日的温暖,那样臭屁的脸、自以为是嚣张跋扈的个性,却流露着比阳光还温暖的温柔。
我拨通梁子杰电话:“喂,我明天休息。”
他好像还没消气:“我明天很忙。”
“咦,这男人怎么……”
“是啊,我就是很小气,怎么了。”
“好吧,就当我对着鸡肚肠放了个屁吧。”
真活该,竟然还主动给他打电话,活该活该。
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下午决定出去走走,在镇上买了个冰椰子,一眼就被一个叫“老房子”的咖啡屋吸引住了,“老房子”其实不老,看起来却韵味十足,用不规则的石头建筑,被竹藤和鲜花围绕着,坐落在这个淳朴的小镇上也算别出心裁了。
站在远远的地方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了咖啡豆的香气,让这个闷热的夏天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内厅有整面墙壁上挂满人物画像和老照片,有红军、小孩、田野、老人,各式各项,仿佛与世隔绝,有种时光回溯的错觉。满满的书架把空间隔断开来,用船木改造的桌椅板凳,还有温馨舒适的独立空间。
我叫了一杯本店招牌“博鳌老咖啡”,找了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
“你来啦。”服务生温文尔雅地在给我递上咖啡的时候,朝门口看去。
“嗯,生意怎么样?”
我寻声望去,梁子杰站在进门口浅淡一笑,看到我时眉宇微蹙。
“看来博鳌的路的确很狭窄,处处都能碰上不想见的人。”我略抿咖啡看着他,等待硝烟弥漫。
如果在以往,这个小鸡肚肠的家伙早就不休不止和我开战了,可是今日的他却没有回应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对面,跟小伙要了一杯一样的老咖啡。
“拜托,安静一点。”他在命令我,语气极差地命令我。
这比鸡肚肠还小气的男人还没消气吗?可我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梁子杰面无表情地坐着,不看我也不看书,咖啡已在杯中凉透。这种时候我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这种比死神来了还安静的情绪是因我而起,我猜测那个服务生可能知道些什么,便悄悄走到厅外的咖啡吧台。
“你知道他怎么了吗?”我声音跟贼一样轻。
服务生看了我一眼,警示地告诫我:“只要安静地坐着,今天他心情不太好。”
废话,明眼人都知道他心情很糟糕。
“是不是因为善雅?”我只想试探地问问。
没想到服务生却好心劝说:“原来你知道啊,今天是善雅离开三周年,你还是别惹他了。”
怪不得,脸比屎还臭。
又过了许久,他终于看到我了,至少不再把我当成空气。
站起来说:“我请你喝酒。”
而我不知如何回应,就这样一声不吭跟着出去了,上了他的车来到那个慢调的地方。
梁子杰依旧没有搭理我,而我也识相地尽量不去打扰他。
这样的梁子杰很陌生却多了某些真实感。
上次的服务生走到我面前,语气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平缓了不少,他对我说让我先回去吧,我觉得无奈,也知道即便在这也无济于事,如果爱得这么深,那样的痛岂止是三言两语可以安慰的,这么想着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给你做个心理测试吧?”我夺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看起来很恼怒,回头看着我。
不等他拒绝,我忙说:“这个测试是测试一个人的真面目,听好了。狗、熊、猴子、狮子、马、松鼠、羊、兔子、企鹅、猫,以上这些动物,依次选出你心目中最喜欢的三种。怎么样,有没有勇气让我多了解你一下?”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玩这么无聊游戏?”他抢回我手中的杯子。
“因为你是懦夫,不敢面对现实。”我直言不讳。
“现实是什么?你告诉我。”他盯着我,眼神如幽暗的深谷。
“我告诉你什么是现实。”实在耐不住心里那把火,将半醉的他拉到木钢琴边上,指着他们的照片清清楚楚告诉他。
“这就是现实,曾经你们很幸福,但也告诉你,只是曾经,如果这样还不够,那么木钢琴,海的故事,这一切都告诉你那个人爱了你一辈子,你就这样回报她吗?你对得起善雅吗?”
梁子杰踉跄地推开我,眼中布满血丝。
“你怎么知道?”
“我不想知道,可是我找不到那个嚣张自以为是的梁子杰了,我想他,而不是这个不敢面对现实独自买醉的懦夫。”我的声音变得激动,以至于所有人朝我们看来。
“不要再说了。”他别过脸去,在那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泪滑过脸庞,毫无光芒的眼神就像没有灵魂。
我抹去眼角的泪水,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心里默念着: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我的话虽然残忍,但是真的求你不要哭,如果你哭了,我会不知道怎么办,我会难过,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哭。
他甩开我的手,转而靠近我的脸,眼中布满血丝:“你没爱过,怎么可能了解爱一个人的痛苦,善雅就是我心口的洞,这辈子都无法愈合。”
懦夫、败类!心中的怒火就像火山喷发,眼泪却无法抑制,我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的爱就是爱,所以了不起,只有你的痛才是痛,别人的痛就不是吗?这个世界谁没了谁活不了,像你这样的懦夫根本不值得善雅去爱,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为什么我比他还觉得委屈呢,因为那句“你没爱过”,这句话让我想起傅常川,这一刻我为什么这么想见他,那是我的爱,看到梁子杰这么缅怀那段爱情,难道我对傅常川就不是这样刻骨铭心吗?
话已至此,谁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况且除了我们,还有那些父老乡亲、各地游客,冷静后才发现,这脸丢大了。
这煞人的目光都快把我烤焦了,我转身逃离了现场,跑到沙滩上。
后悔得直跺脚,梁子杰要堕落关我屁事啊,我强出什么头,越想越恼羞成怒,恨不得挖个沙坑把自己埋了。
“搞得跟情圣一样。”梁子杰跟在我身后出来了,第一句话不是惭愧竟是数落我。
我不敢回头看他。
他说:“对不起,我情绪有点失控。”
“我脾气也大了点,你的脚还好吧?”以前踹他总留个心眼,刚那一脚还真使出全身解数了,能跑代表没骨折,我就安心了。
“你这女人力气跟牛一样,没看到我瘸着出来的,差不多粉碎性骨折了。”他大呼小叫对我叫嚣。
瘸了?真瘸了啊?我立马转过身,他却含情默默看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们聊聊吧。”
压了压惊,我们并肩走在沙滩上。
“以前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因为内心对世俗的厌恶一直用我自己的方式麻醉自己。”他眼神平静了下来,看着我。
我忍不住问:“你这个靠炒股为生的家伙,有资本去挥霍吗?”
他笑笑说:“挥霍是靠自己的,如果什么时候有需要,我可以做你的导师。”
我猛地瞪了他两眼,乌鸦嘴,我陈可琪的未来一定一帆风顺。
“你和……善雅…?”
“我和善雅三年前认识的,我第一次跟着小胡子去三亚。
三年前的冬天
吧台上,梁子杰正冁然而笑,欣赏这座特色木屋的建筑风格。
小胡子站在吧台内递上一杯洋酒,说:“怎么样?这样的酒吧只能在丽江或是在海南这样的地方才能起效果,我有个学妹想开一家特色酒吧,要不要投资?”
“怪不得请我来海南,原来是有目地的。”梁子杰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
“你小子。”小胡子一拳捶在他肩上,毫不手软。
“我开玩笑啦,胡子大叔的事就是我的事,包我身上了。”
“臭小子,我就比你大几岁,论辈分也算你哥。”
“了了,赶紧找个阿姨吧,不然你的胡子再长下去,我都赶着喊伯伯了,到时候再找个婶婶更难了。”
小胡子每次都气得吹胡子瞪眼,让“小胡子”这三字的形象更加贴切了。
就这样,梁子杰跟随小胡子来到博鳌,他第一次听说还有“博鳌”这个地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里的淳朴和风光秀丽的大自然。
这片净土仿佛能洗净一切沉浮。
他第一次见善雅的时候,善雅穿了一条白色长裙,站在沙滩上很是飘逸,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皮肤白皙,并没有印象中海南女孩的黝黑皮肤。
若在之前,他一定上前搭讪,但是这个女孩仿佛天使一般,让他没有勇气靠近。
“这就是我学妹,怎么样,很漂亮吧?”小胡子对梁子杰猛使眼色。
梁子杰和善雅就这么认识了,小胡子走的时候,梁子杰说想考察一下这里的环境,要多待一段时间,所以他在镇上的酒店住下了。
善雅很热情、很善良、也很活泼。
她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一堆罗曼蒂克的梦想,还有一箩筐思维跳跃的奇思妙想。
梁子杰总结性地说:“她真的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善雅带着梁子杰走遍整个博鳌的旅游胜地,也在一天天的相处中萌生了情意。
梁子杰脾气很任性,善雅却能温柔地抚平他的浮躁,梁子杰经常对着她大喊大叫,时而把她弄哭,而善雅哭完之后总会主动跑到他面前扮鬼脸;梁子杰总刁难她,善雅始终任劳任怨……也因为这样,梁子杰害怕爱上这个女孩,多想推开她,就有多想拥抱她。
他们之间有一层虚无缥缈的浣纱,但是不能戳破,因为那时的梁子杰没有勇气守护这个女子一辈子。
春天的早晨,百花争艳,善雅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梁子杰依照承诺出现,他们说好要一起去海口购物的。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梁子杰都不再出现,手机早已关机,小胡子也无法联系上他,就这样梁子杰消失了。
梁子杰逃回了杭州,再也提不起放纵的心情,对善雅的感情随着日复一日的思念与日俱增。大概过了一个月时间,当梁子杰觉得自己要疯了的时候,他回到了博鳌,善雅的笑容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灿烂,只是多了几分憔悴,善雅没有问原因,只是静静地微笑,随后走到他面前,说:“谢谢你回来看我。”
那句话却彻底把梁子杰俘虏了,也彻底摧毁了他对善雅的犹豫难决。
酒吧如期开业,善雅把梁子杰拉到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面前,说想让他在酒吧帮忙,问梁子杰意见。
梁子杰上下打量对方一番,皮肤黝黑,但很光净,属于那种阳光型的男生。
善雅叫他阿大,所以梁子杰也跟着这么叫。
阿大对善雅很体贴,体贴得让梁子杰自愧不如,更觉得碍眼。
有一天阿大对梁子杰说:“我和善雅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不是你这个外来人可以替代的,所以如果你没有信心给善雅幸福,那么请你现在就离开。”
梁子杰不屑一笑,看着他:“我不介意你喜欢善雅,但是请你适可而止,善雅注定是我的。”
那天晚上,梁子杰又对善雅乱发脾气,使小性子,善雅终于哭着跑了出去,那一夜善雅没有回来,而梁子杰懊恼地在海边辗转了一夜未眠,能去找的地方全部翻了遍,也没找到善雅。
第二天早晨,阿大把善雅带了回来。
那一刻的他,愤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住对阿大的嫉妒,他有种难以磨灭的挫败感。梁子杰头从他们身边垂首走过,漠视了一切,那天下午,他收拾行李,毫不犹豫离开了那个地方,足足两个月时间未曾涉足博鳌,切断了和善雅的一切联系。
直到小胡子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善雅出事了。
顷刻间,他只听到大脑嗡了一声,四周一片寂静——善雅自杀了。
当他赶到博鳌的时候,搜索部队还在附近海岸打捞。阿大拽起梁子杰毫不手软给了他重重一拳,接着再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第二拳,第三拳……直到梁子杰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也没有力气动弹了,从他得知这个噩耗开始,数以万计的自责早已侵蚀全身。
“善雅每天都在等你,她说上次你生气走的时候,还是回来了,这一次你也一定会回来,所以整整两个月,她每日每夜等着你。她说要把酒吧打理得好好的等你回来,但是你却一直没有出现。”
那晚善雅喝醉了,大发脾气将阿大赶走了,这是善雅第一次对阿大发脾气。第二天阿大来的时候已找不到善雅了,阿大在她房间找到了一份遗书:杰,你说我是天使,那么我就成为你真正的天使,永远守护你。沙滩边上还留着一双整齐的拖鞋,就这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善雅的笑容了。那个一袭白裙的少女,快乐地在海滩上舞蹈、旋转、奔跑,拉着梁子杰捡贝壳,让梁子杰背着跑、靠着梁子杰在夕阳下许诺——这辈子你都必须守护我!这个时而任性时而活泼,却一直善良的少女,成了这片海岸上最纯真的明珠,梁子杰永恒的记忆,永远的痛。
最终,善雅只留下了一双拖鞋,静静地走了。从此梁子杰在博鳌安定了下来,将“邂逅”改名为“海的故事”,兑现了他对善雅的承诺。
听完他的故事,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们并肩坐在善雅离开的那个海边,我说:“你真的很坏。”
梁子杰垂帘,即便过了三年,他的痛苦分毫未减:“我知道,当我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或许我们都不够勇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善雅为我而死的,我没有办法勇敢,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为我而死”——这四个字竟如此沉重,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难以呼吸。
所以梁子杰说,他胸口有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善雅选择轻身来守护对梁子杰的爱,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知道吗?我想赎罪,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倔强,当时我愿意站在善雅的立场考虑她的感受,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梁子杰像个小孩,自责、后悔、难过,静静地靠在我肩上让回忆吞噬,而我,只能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不知如何安慰。
夏夜,很燥热,只是今晚的海风,充满凉意。
我想起第一次来海南的时候,梁子杰对李大海说,你害怕迷失自己,你一直竭力告诉自己不会被她俘虏,你害怕爱上一个人的不安全感。这些话原来都是在告诉自己,曾经他也这样,错过了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