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修仙?”
店老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君初雪和翠屏的身后,此刻的他左手捏着烟斗右手捧着茶,一脸惬意的样子。
猛然被人打断话茬的君初雪恶狠狠的回过身想要看看哪个家伙敢偷听自己说话。待看清楚是店老大后,他收起了怒容,但还是有些不满的道:“掌柜的在背后偷听人家说话,这样的行为恐怕不好吧。”
“切!”店老大不屑的撇了撇嘴,对着壶嘴喝了口茶,又猛嘬了一口烟。喷吐着缭绕的烟雾老神在在的道:“谁会偷听你个小屁孩儿讲话?话说回来,我还是劝你别做修仙的梦了。像你这样说是想修仙的年轻人我见的多了,店里哪年不来一两个?后院儿那帮穿着绸缎的公子哥儿们看见没,那帮家伙也是发梦想要修仙的,竟然跟着一个破道士从四面八方赶了来。说是要去什么相西拜师······老子在小沽镇呆了这么多年,这一带哪儿有叫相西的去处?”
店老大口中的那帮去相西拜师的人君初雪有极大的印象,清楚的记得带队的是个锦绣道袍的清瘦男子,随行的则是一帮坐马车的十来岁的少年。那帮少年有多达十一个人,个个穿着打扮都不俗。
这帮人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一起住进了四方客栈,据说明天早上就要离开。
“相西?似乎听爷爷说起过···”君初雪在店老大的‘监视’下开始给店铺上门板,就要打烊时外间却突兀的传来了一道声音:“店小二,收手,收手。”
门缝外突然卡进了一支剑柄,骇了里面的君初雪和店老大一跳。
君初雪慌忙用小身板儿将翠屏挡在身后,就见门被人从外面卸开,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从外面挤了进来。
那是个梳着双平髻戴着四朵粉红色小花儿的少女,穿着毛绒绒的红色长袍,脚上也是一双绣牡丹的艳红长靴。
躲在君初雪身后的翠萍看了看她的衣服,又望了一眼自己打满补丁的单薄长衣,慌忙低下了头。
“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君初雪不再害怕,但仍旧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并不理会君初雪,而是看向了起先躲在了君初雪和翠萍身后的店老大:“你是店老大吗?”
面对小女孩儿趾高气扬的样子,店老大并不生气。细长的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女孩儿身上贵重的衣物后,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他从君初雪身后走了出来,一点不为先前小女孩儿的‘吓唬’恼怒,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娘,你是想要住店吗?”
小女孩儿摇了摇脑袋:“不住。”
店老大脸色顿时一变,就听小女孩儿接着道:“我是听我师傅的命令过来的,她让我问问你,你这店里藏着死人好玩儿么?”
店老大脸色大变,指着小女孩儿骂了句‘放你娘的屁’。就听‘锵’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儿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并且成功的将它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前。以至于后面更加恶毒的辱骂声音,没法儿继续说出口了。
小女孩儿见把店老大吓唬住了,得意的冷哼了一声。却在这时,君初雪已然站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用手去按压她手中长剑的剑脊,嘴里劝慰道:“客官息怒,我家掌柜的也不是故意冲撞。实在是客官您说了晦气的话,四方客栈担不起‘藏尸’的恶名。”
君初雪眉头挑了挑,他发现小女孩儿指向店老大喉咙的剑依然笔直,自己竟然撼动不了分毫。眯了眯眼睛,君初雪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
小女孩儿眉头皱了皱,就要对眼前这个补丁少年加以训斥。屋外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就听一个十分轻柔的女子声音传来:“若水,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那屋外女子的声音传来后吓得小女孩儿慌忙收了手里的剑,忙跟店老大道歉。
此时门板已经移开,外间一辆马车停在街道上,并没有车夫牵马,那雪白的马儿却乖巧的一动不动。
屋里,小女孩儿连忙跑了出去,跳上马车,钻进车厢里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就听车厢里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一切随缘罢,不要平添波折。”
无人看管的白马于是嘶鸣了一声,举蹄而起,带着车厢朝着街道上慢慢走去。
“******,什么鬼?”店老大一看人走远了,忍不住愤愤的骂了一句。然而这时却从后院传来一声尖叫,就见一个厨子从后院跑了进来脸色惨白的喊:“店老大,后院儿的刘里藏了两具尸体。一个是住后院儿的道士领着的小男孩儿,还有一个是早上住在君初雪隔壁的那个冯爷。”
“就是那个每天都喜欢吃肉包子的冯爷?他今天早上还在呢,怎么会突然死的?还有,那十几个嚷嚷着去相西求仙的小家伙不是跟你们住在一块儿的吗?怎么会死了一个的?”
“不知道···”厨子快哭出来了:“刚刚我去打水洗澡,没有打起来水,就捞起了冯爷和那位小客官的尸体。冯爷的衣服似乎被人搜过,我还在刘口处发现了‘求魔经’三个字。”
“求魔经?什么狗东西?君初雪呢?君初雪不是住冯爷的隔壁的吗?”店老大忽然想起了君初雪来。
······
夜未央,小沽镇的一切都漆黑如墨。然而出离了小沽镇后就能够看见山上皑皑的白雪,那是未曾完全消融的积雪。
君初雪是在厨子通报说后院死人后就跑出去的,他连工钱也没有带,直接从客栈里奔了出来。循着马车行过的街道,急速的奔跑着。
就在他以为追赶不上马车时,小镇外却显现出了马车的轮廓。那匹白马在小镇外的雪地上无聊的翻动铁蹄,打着响鼻。而马车则停靠在小镇外的槐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君初雪心里松了口气,杵着膝盖弯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白色的雾气。
“喂,我师傅让我勒马等人,原来就是等你啊?”黑暗中,一道人影闪现出来、虽然黑夜未能让人看清身影的面目,但略显熟悉的声音和身形让君初雪辩清了小女孩儿的身份。
略一犹豫,君初雪道:“若水姑娘,我···我能跟你师傅说说话吗?”
“嘿!”小女孩儿讥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她说:“你倒是好记性,不过叫的再好听也不成。我师傅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你回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搭理君初雪。
眼看小女孩儿抬脚上了马车,那白马打着响鼻远去。君初雪心头一急,忍不住高声喊道:“你们未进客栈,怎么知道客栈里死了人?这么着急着跑,难道这命案是跟你们有关吗?”
见马车还不停,君初雪发足狂奔了起来,他边追边喊道:“为什么不敢跟我说话,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跑?”
马车不停,他仍然追着。马车加速,他拼命的发足狂奔。
终于,马车在山道上减缓了速度。就见窗帘里钻出小女孩儿的脑袋来,她声音包含愤怒,喝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我师傅不想搭理你,你不许再打扰她。”
马车继续前行,君初雪则远远的在后面跟着。遥遥的,听小女孩儿愤愤不平的说:“这人也真是好可恶,竟然敢污蔑我们。”
又听女子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他心里存的不是善恶是非,只是猜出我们是修真者,想要求我们收下他吧。”
听那女孩儿啐了一口,骂道:“他?就凭他那个样子,有什么资格修仙?”
沉默片刻,那女子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他确实极不适合修仙···修行须讲灵脉,而灵脉则脱胎于命轮。是人都有命轮,但他却没有。他的身体,太古怪了······”
女子后面的话君初雪听不到了,他眼见马车越行越远,最终在山腰处拐弯不见。
山道上的积雪仍然很厚,双足灌铅似的他已经无力再长途跋涉。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我为什么就不能修仙?”他无力的冲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怒吼,一屁股坐倒在地,无声的捂着酸痛难当的腿。
鞋子早给浸的湿透,在这山道上又有冷风凛冽,他捂着脸咬牙切齿。到底是个小孩儿,委屈加上痛楚让他难受的要死,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却又觉得颇不好意思。于是破口大骂:“谁稀罕跟你修仙么?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能自个儿找到仙门学成仙法。到时候咱们倒是比比看看,瞧瞧谁更厉害。”
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气了,但总归存了怄气的心,他不以为自己在修炼上面比别人笨。
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起初追着马车时没觉得路好长,但此时看着绵延无尽的山路,君初雪犯起了难来。
他不怕路程远,不怕磨脚,怕的是回到客栈时那抠门儿的店老大把自己那忘记拿出来的钱给吞没。那是攒了五年的钱,他从不肯乱花一分。如果没有了那笔钱,他连小沽镇都出不去。
“假若金扒皮敢贪我的钱,就是死也得叫他后悔。”君初雪恶狠狠的咬着牙边走边骂。
小道蜿蜒狭窄,迎面走上了一队马车。忽然听马车里有人喊了一句:“这不是那个四方客栈的店小二吗?清平和那个姓冯的死时,四方客栈里就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