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时,北晔心生一计,将西佝、尢偻唤来,一通耳语密令。不料,两人惊得面色惨白,连连摇头摆手,几欲跪地讨饶。北晔道:“你俩若是不愿,便得任千虿蛊毒折腾乜!”西佝两人面面相觑,心道原是绑架尧旬、北晔两人,不想反被胁迫,当真有苦难言。
北晔将西佝、尢偻乔装成道童模样,颇为清稚,可不奈两人畏缩颤栗,毫无仪容,不由低喝道:“现下你俩已易容成畇中道人座下弟子,自当进退有度,怎的仍是胆小鼠辈模样。”西佝无奈道:“爷爷您虽为咱俩改了模样,却也不曾再换一副肝胆麽!”
可见北晔皱眉生怒,西佝两人倒也识趣,连忙抬头挺胸,作出凛然模样,然待转身迈步时,又是蹑手蹑脚的无胆匪类形容。
许是太过胆怯紧张,西佝、尢偻两人方才走出一两步,竟被碎石绊倒,一直跌撞滚进后院。为首罩面男子和数十蒙面人莫名望来。北晔竟觉不忍直视,无奈道:“当真蠢笨,无药可救!”
西佝、尢偻趔趄站起,见得众人纷纷扭头侧目,无奈依计道:“我俩广仲、卫仲,乃是畇中道人座下弟子,在此见过各位英雄!”其畇中道人修为超然,当世罕匹,扬威四海。那罩面男子等见得西佝、尢偻形容颇觉蹊跷,然惮其威势,竟也不敢微词。
其中那乌袍邪佞男子上前,道是:“两位既是自称畇中道人弟子,不知来此,有何贵干!”西佝两人应道:“我俩乃奉师命,请邗氏兄弟前往鄙府一叙。”男子闻言,冷笑道:“畇中道人好生威风!我等费尽心思,莫非道人一言半语便要将人带走不成。”
众等虽是忌惮,却不甘就此罢手,一时僵持难分。另一形似文士的男子,上前揖手道:“既是畇中前辈有令,我等自当遵从。只是我等不才,诚乞高攀结识前辈。曾有一对古玉委托两位转交前辈,不知是否带到?”此地高手如云,刀林剑雨。西佝、尢偻两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闻言便胡乱点头称是。然而原本颇为敬畏忌惮等人,立改颜色,纷纷面带冷霜,目射寒光。
北晔见众人已探知两人并非阁老弟子,正将痛下杀手,只得抢身而出,不料却是传起一声音,甚是低沉、苍劲,道:“想必老朽寡居木橼山观日久,不知風荒大地英豪辈出,人才济济。如今老朽已是暮暮垂老,自是余威难存。”然而众人已知其中蹊跷,并无应答,皆是敛神防备。
恰时,再响起一声音,相较前者颇为干涩、枯哑,道:“道人此话不假。素来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等晚生后辈,自不肯将咱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东西放在眼里!”
不过少时,又响起一沙哑、迟缓的声音,道是:“你俩老骨头终日藏身在孤峰野岭,風荒如今只知剑神司芈、音仙曲圳、鬼王昱翃,怎还记得你俩名头!”
为首罩面男子等闻言,无不改颜。此传音三人分为畇中道人、青岷阁老、圪谷山婆,皆是修真界泰山北斗,名震四方人物。却不知来者何人,竟敢齐借三位前辈名号,在此故弄玄虚。众人一时难料虚实,更是敛神戒备。
旦见形似文士男子上前三两步,朝四方揖手一礼,道:“来者不知是何方高人,如此藏头露尾,难免有失英雄行径!”
再时响起一声音,颇为清朗明冽,道是:“我虽藏头露尾,却也不及两位蒙面示人。莫非作下的勾当,全然见不得人麽”少顷更道,“荠旻元君、倪伥元君,你们道是也不是!”
荠旻、倪伥元君即惊且怒,索性拽落木质面具,见得真容。其中一男子英眉明目,薄唇挺鼻,然面色苍白,颇添文弱雅致,另一男子双目细长,两唇乌紫半勾,甚是邪佞。
两人见来者轻功卓绝,行迹飘忽,甚善变音藏容,更敢倚仗前辈泰斗的威名,大胆揣测道:“来者可是芫昊族竑王麾下千玉郎君!不知郎君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话音尚落,自残垣断壁后步出一男子,形容丹凤迷眼,唇角微扬,容色质白,手持折扇,衬着一袭琉璃兰衫,自有风流。然而,北晔与尧旬近来朝夕相对,现下闻其声音、见其形容,已然确定其人。
只见那“千玉郎君”手摇折扇,道是:“早闻荠旻元君深思谋算,乃是崆族倪王麾下第一谋臣。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
荠旻元君道:“鄙人微末不及千玉郎君之威。却是斗胆相问,不知郎君千里赶赴此地,所为何事?”那“千玉郎君”缓缓道:“两位元君来此为何,我亦自当为此。”
荠旻、倪伥元君闻得心下惊怒,暗道此僚心思深敏,奸滑狡狯,甚难应付,且其为芫昊族竑王近臣,更是忌惮。
荠旻元君应道:“我等乃奉倪王之命,特邀邗氏三人过府做客。奈何邗氏兄弟执拗悍勇,我等尚且不敌,郎君又怎可孤身贸然前来。”
“千玉郎君”故作迟疑,道:“临行之前,竑王以为倚凭芫昊一族之威,所到之处应无往不利。然观今日之事,却是竑王与我思虑不周。”
荠旻元君哑声笑道:“原本竑王有令,我等自当遵从。然临行前家主严令,却也不敢违抗。如今之计唯有冒犯。”
“千玉郎君”闻言道:“其实咱们各为其主,自有难处。不如各凭本领,胜者自可带邗氏三人离去。如此即便在下不幸战败,也不过力所难及,绝非怯战而逃。于家主亦有交代!”
然邗恪等素来不羁,如今为歹人构陷,力薄势微,怎肯为人驱使、争夺。当即大喝道:“小爷平日狂放无人,怎能容你等宵小易买。索性挥刀痛快,哪里啰嗦!
那“千玉郎君”见邗柘等人方经激战,仍血性难挫,锐气不减,道:“邗氏三人皆是彪悍狂勇,甚善水战。只恐咱们激战正酣,反倒为他人所趁,该当如何。不如先行离开漓泷湖,再做计较。”邗恪素来狂荡,闻言道是你当小爷是甚,莫非与他们一般,只擅宵小伎俩不成。荠旻、倪伥元君等人闻言,不疑有它,便仍应允。
“千玉郎君”将西佝、尢偻唤来,道是:“如今便由你俩小贼带路。早闻漓泷湖底水路纵横,你俩可得仔细些,莫有闪失折了性命!”西佝两人见得北晔等形容,已知其中计较。可见荠旻、倪伥元君等身带刀剑,银刃白光,不由心惊胆战,料想若是此计不成,顷刻便要断送小命。然奈何体内蛊毒厉害,尧旬更是心狠手辣,堪比煞星。两人进退两难,只得暗叹倒霉。
一行人跟随西佝、尢偻在后,沿途皆是围攻破阵余存的烂岩碎器、残梁断壁。邗柘三人久居漓泷湖,见得所带路径,甚觉蹊跷,再念及那“千玉郎君”与西佝、尢偻的行事,已能揣测一二。
少时,已再回到岩根石柱,密布如林之地。荠旻、倪伥元君等甚觉古怪,道:“当真是此水路麽,可莫临时乱生变故。”那“千玉郎君”道:“两位元君行事谨慎,便由邗氏三人在前探路,我等跟随,列位在后就是。”言罢,便与邗氏等一道,遁入石柱岩林中。
一行七人在石林中弯折迂回,仍是平静无波。荠旻、倪伥元君望得稍缓心中顾虑,率领数十黑衣武士跟随在后。
不料,突的却是白浪击溅,乱流横生,漩涡吞没。荠旻元君两人立呼上当,边率黑衣蒙面人挣扎抵抗,边奋身前探,却已不见邗氏三人、千玉郎君、北晔等人踪影。
另道北晔七人,摆脱荠旻、倪伥等人,奋游上岸。那“千玉郎君”给予西佝、尢偻两人蛊毒解药之后,便欲携北晔离去。
却见邗恪边佯作打量,边道:“尧旬小贼,你倒不但心思诡滑,还甚是胆大。那千玉郎君素日假作他人,不想今日亦被旁人扮化。”
尧寻哼笑道:“今日若非我个胆大小贼,你们三兄弟已成鱼肉,恰可就着漓泷湖水一锅炖乜!”
言罢,便不理会邗恪愤然神色,作势离去。却被邗柘、邗郝两人合力拦下,不由心生恼怒,冷声道:“我方才救下你三人性命,救命之恩尚且未报,便要挟仇报复麽。”
邗柘应道:“尧旬小兄弟,今日得你救命之恩,我三兄弟自当报答。不过你盗取我镇府之宝漓水珠,望能归还,不然我三兄弟虽是强弩之末,却当奋力一搏,不容你就此离去。”
尧寻冷哼道:“你们三人盛时布下天罗地网,尚且擒我不得,现下再无缚鸡之力,更奈我何乜。”言罢,似欺邗柘三人精疲体乏,连连身晃虚影,便拽北晔而去。
再时,仍有声音断续传来:“那荠旻、倪伥老贼不定何时脱困,你们便继续在此候着,我可不奉陪乜。”言谈之间,再不见踪影。邗恪等自觉憋愤,紧追其后。
此时,灰蒙将至,天色已晚。四周的弯曲山径,密林灌丛,嶙峋岩石,似隐匿在悄然临近的夜幕之中。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