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半悬,零星散落,晕沉的黄光稀稀薄薄洒下。云逻山脉的夜山起伏,浓云薄雾聚散,席笼着杂草低灌,山石乱岩的影子摇晃,时隐时现。
漆黑的夜幕之下,尧旬、北晔山脉借着浓密树林,陡坡险坎的掩护,曲绕而行,却仍听得远近传来的嚷喝、追逐声。
两人不堪疲乏,尧旬嚷声道:“他们早已追出岐枝山,莫非要作附骨之虫,逐之不散麽。早知如此便该任他们困在湖底,方才俐落乜。”北晔道:“若非你盗取镇府之宝,他们如何肯半夜爬坡越坎的追赶。”尧寻哼声道:“左右你也在追迫之中,有甚可说教的。”
北晔道:“可咱们需得清楚,泔泷三兄弟何等悍勇,先时身着蛊毒荠旻等人尚且擒拿不住,眼下蛊毒渐被压制,咱俩更非敌手。”尧旬道:“便是再厉害又能如何,左右擒我不得。”北晔笑道:“莫非又是易容之术,你倒是一招鲜吃遍天乜。”尧旬嗤笑道:“以物易物有甚稀罕,无中化有方才厉害。”
一路行到草浓雾厚处,只见尧旬挥臂扬袖,白雾翻涌聚散,不知施以甚么暗法,已有三两结印遁入雾中,顷刻竟化成若干人形事物,身形相当,衣色相同,往各方向掠去。
尧旬道:“咱们且放宽心,他们三人武功虽然厉害,奈何却是榆木脑袋。待他们一个个雾里影子寻来,咱们早已逃开数远乜。”北晔道:“可你到底盗了他们的镇府之宝,却当如何。”尧旬冷哼道:“当真是个固执泼皮,你现在身后有追兵,体内有蛊毒,还是好生担心自个儿吧”言罢,再不做理会,便择一道路率先而行。
两人一路穿过茂密树林,到得一溪流旁。因半夜赶路多时,颇觉疲乏干渴,北晔寻一石头倚身而憩,尧旬则到溪边掬水大饮,可仍觉不够畅快,便踢了靴子卷过裤管,欲跳进水中戏耍一番。
北晔催促道:“咱们已耽搁些许时候,他们随时会追上来,你可得仔细一些。”尧旬随口应道:“你且放……。”怎料话音不落,已有一道嗖嗖声疾风传来。
尧旬甚是机敏,连忙卷了靴子,蜷身回缩,退到北晔休憩的岩石之后。再探身望去,已见一簇火箭正中方才所立之处。更时,又是一阵呼呼破空声,竟有若干箭镞从身后的树林掠出,似带有沉沉力道,将两人避身的岩石轰声击开。
尧旬、北晔连忙倦身侧翻,将借茂密树林掩护,不料被一道道疾箭截住去路。更有一道黑影从树林里纵身跃起,急速冲掠,一手紧握成拳一手扣指化勾,直取尧旬。
然而尧旬素来心思诡滑,却不迎招,只是闪身避让,借机逃入树林。此时,在后邗郝已赶到,便与邗恪一道紧追在后。
但因尧旬身法诡变,又得密林掩护,而邗氏兄弟身中蛊毒,一番较量渐觉体力不支,更难追捕其形迹。
尧旬自距离俩兄弟不远的一棵树后闪出,嗤笑道:“你们三个苦兄难弟的,半夜巴巴赶来追我,眼下就在你们跟前,却偏又擒不得我,”又是假意叹道,“原本以为需得有些时候才能追来,不想你们竟也知道以箭探路的法子,倒也进益不少乜。”
闻言邗郝、邗恪俩兄弟自然生怒,勉力追上,并作左右夹击。却未见尧旬如何动作,便已变化身法避开。邗郝两人避招不及,竟已对击而中,一时气血翻涌,身体摇摇欲坠。尧旬两手背负,信步走近,道:“方才说你们进益,怎么这般耐不住夸乜。”
怎料,情况再生变化,原本身虚体弱的邗郝两人突的发难,奋力跃起,前后阻击。尧旬顿觉不妙,旋身连连闪避,意欲从侧方逃脱,却被旁候多时的邗柘截住去路。一时被三人围困,处于下峰。
北晔赶到尧旬身侧,然现下形容,却不知该劝其归还漓水珠,还是勉力同抗邗氏三兄弟。尧旬道:“听闻泔泷三君豪义,今日得见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忘恩之辈罢了,”再是嗤笑,“不过今儿三个榆木脑袋倒变聪明,至少晓得设计变通乜。”
邗柘道:“尧旬小兄弟莫再使激将、捧杀之法,不过是小兄弟心思太过厉害,我等难是对手,只能出此下策罢了,”再是道来,“原本小兄弟于我三兄弟有大恩,我等不应多作计较,只是那漓水珠是我镇府之物,关系重大,还望小兄弟能够归还。”
邗恪道:“大哥,这家伙就是个泼皮小贼,素来心厉手狠得紧,何必和他啰嗦,”又是喝声道,“尧旬小子,快将那珠子交出来,不然今日莫想离开。”尧旬冷哂道:“我交如何,不交又当如何。就凭你三兄弟正被蛊毒侵扰的破身体,又能困得了我几时。”
一行五人正僵持不下,怎料,突的四周冷风低卷,枝桠颤颤,树影栗栗,远近山雾疾速聚拢,似在黑幕中杂糅,颇为诡异。尧旬倚树而立,笑道:“现下只怕咱们想走,也是不成乜!”
这时,破开夜幕,传起一妖冶沙哑的声音,似水幕薄纱纠缠,道是:“妾身方才来,便有人要走麽。你们却累得妾身与邪君好找,可再不许你们离开乜!”
四周夜雾渐渐散去,看清来人身影。一男一女两人,其中男子身着黑紫乌纹衣袍,手持黑扇勾勒血红骷髅,正是倪伥邪君。身旁另一女子,身披黑纱如瀑,红发似火,如乌墨朱红纠缠,袭笼着雪肤白肌,影影绰绰,自有风情。
尧旬上前,笑道:“我等五人不过区区弃甲败寇,竟任倪王请得宓娘赶来相助,倒当真抬举乜。”那宓娘巧然笑道:“‘千玉郎君’乃是竑王麾下近臣,岂是败寇可比。而且妾身来此可与甚么倪王毫无干系,不过是心疼郎君少受些追捕熬斗之苦罢了。”
刑郝闻言,道:“早问宓娘浪荡,入幕之宾满天下,不知郎君指的是哪位?”宓娘吟吟笑道:“瞧着这位英雄硬朗英气得紧,若是愿做妾身的郎君,自然指的便是你乜。”刑恪笑道:“可惜我二哥家中已有妻室,而且是个母夜叉,只怕无福消受乜。倒是小爷孤身一人,愿做宓娘的入幕之宾,不知宓娘应不应允。”
再是望向倪伥邪君,道是:“如此瞧来,便是你们的不是了,若是早说宓娘在此,小爷我又何须再逃,便是有刀山火海,也得自投罗网乜。”宓娘格格笑道:“现下妾身便在此,这位英雄还不快快丢盔卸甲,速速来降麽。”
原来,此女名为宓膋,乃是沞澐仙府中人,甚擅驭风御物,更可探风追迹百里之外。然其性妖冶放浪,荡名昭著,所过之处见得英豪俊朗的男子,便得引诱胁迫,招为入幕之宾,纵性声色,终日淫喧。
刑恪笑道:“小爷倒也想乜,奈何宓娘身旁的倪伥邪君面目青紫,有如妒夫,只恐小爷还未拜倒宓娘裙下,便已一命呜呼。不如宓娘先将他打发,再留咱俩双宿双栖也不迟麽。”
倪伥邪君冷声道:“宓娘何必再与他们啰嗦,索性你我联手,将他们速速擒回就是。”宓娘巧笑道:“既是郎君有令,妾身自是全凭郎君做主。”话音不落,周遭风生诡异,飘荡纠扯,忽聚急散,瑟瑟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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