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晔心下恼怒,却又无奈,只能狠声道:“待得逃出岐枝山域,你我桥路两归,各不相欠!”尧旬击掌朗笑,道:“如此方才甚好!”
随即,围绕北晔环走,偏首打量,道:“只是我俩这般模样,想要逃出去可不易!”前行不过百余步,见得一湾浅溪,颇为清冽。尧旬上前掬水浇淋,从水中提拧着形似衣服的水浆,随手取些泥沫绿叶投入,少时幻化为两件衣物,不过一青碧如竹,另一却灰土如泥。
尧旬取过些许稀泥、根须在两人脸上胡乱涂抹,北晔只觉一阵麻痒,见得水中倒影,已是一络腮胡须大汉模样。回身再望尧旬,恰巧换过衣物从岩石后走出,已化为一脸色苍白的羸弱少年。
尧旬一手将灰布衣服抛给北晔,另手摄出一柄折扇,左右开阖摇扇,道:“从此刻起,你佯装成本少爷的仆从就是!”
北晔闻言甚是愤懑,正将灰布衣服扔掷在地。却闻得悠声道是:“你若不想尽快逃出岐枝山域,只管耽搁时日就是!”北晔被迫无奈,只得将灰布衣服胡乱套穿作罢。
两人兼程赶路,时值半夜,却淅淅沥沥的落起小雨,愈落愈大,只得暂寻一山洞躲避。两人找来些许干柴、茅草,搭起一堆篝火,将蓬松草枝随地铺整,就算得一勉强憩身所在。
尧旬往上随身躺靠,待得北晔靠近时,偏不让分毫,道是:“主仆有别!怎有主子和仆从歇在一起的道理!”北晔素来意气张狂,然自从遇见这乖张少年,颇觉憋愤。
北晔再懒理会,随意寻一岩石倚靠,就着篝火也可憩身。偏的尧旬颇爱撩拨,一边任意拨弄草屑,一边道:“篝火需得时时添柴,否则很易熄的。左右你睡得也不舒坦,不如添柴就好,省得到时即困又寒。”北晔将木棍抛掷过去,道:“你即是若干担心,自己动手就是,哪里啰嗦!”尧旬扬眉,轻声嘀咕,“脾气可真不小!”倒也侧身睡去。
不过半余时辰,尧旬便已无动静,北晔此次谨小,低唤数声仍无反应,可见其入睡颇沉。待此情形,北晔立时将木棍扔掷一旁,转身向山洞外跑去。
原是,自尧旬欲用“三日坞”唬吓挟制时,北晔心中便有计较。当时往北不过日余里程处,有座石邑药谷,其中居住的莒邑药老乃是其父故交,甚擅解毒,人称“妙春圣手”。料想区区“三日坞”之毒,定不在话下。当时佯作被迫屈唬,不过待其放松戒备,伺机逃脱。
待北晔逃出山洞,外面一片漆黑,沿途突石横生,荆棘生刺。恰时响起一阵嘈嚷喝闹声,原是一纵人马打鞭驭兽而来,皆是奇装异服,身配兵器。
许是见北晔一衣衫糟乱少年,孤身在雨夜深山行走,颇是可疑。一行人纷纷勒缰打鞭停下,围绕环走,仔细打量。北晔扭首顾望,暗自敛神戒备。
其中一方脸巨目的黑面汉子,喝道:“小子,你是甚么人,在此作甚!”北晔性倔,更是默然不语。那黑面汉子甚是粗莽,见得挥鞭便打,幸得被身边另一男子拦下。
那男子硕首宽脸,四肢奇长,形似首领,道是:“许是不过哪家跑出来的野孩子,无甚关系。赶路要紧!”另一骨瘦黑袍男子,打鞭三两上前,低喝道:“小子,近来岐枝山不甚太平,闲得无事莫胡乱晃荡,省得不慎丢了自个小命!”言罢,一行人便是打鞭而去。
石邑药谷在北,北晔一路疾行,过得三两时辰,方才见得一幢简陋木屋。然而短短其间,已有十余人马扬鞭驾兽呼啸而过,不知往何方向。
木屋简陋破旧,在寒风凄雨中,已是摇摇晃晃,然而在深山夜里,到底是个憩身所在。一路北晔兼程逃遁,已是饥渴疲乏,见得木屋,自是甚喜。
北晔急步上前,木门打开咯吱作响,只见屋内灯火昏暗,陈设简陋,桌椅破旧。然而拥挤着数十人,或是草莽粗汉,或是之前遇见的赶路异族人。
一屋人等推搡嚷骂,灌酒吞咽,乌烟瘴气。自北晔闯进门时,众人纷纷探目望来,更有异族人手探兵柄,然而见得不过一个衣衫褴褛少年,又各自招呼忙络,一时更是嘈乱混闹。
一跑堂小伙快步跑来,边是挥布打尘,笑呵道:“这位小哥可是从云嵇山来,要往北边去?”北晔闻得即惊且怒,应道:“是如何,不是如何?”
小伙笑道:“如果当真是,可再不错咯!”一边挤过拥攘人群带路,一边道:“这边有位客人早就备下酒菜,只等小哥你哟!”北晔心下甚奇,便尾随在后一探究竟。
终是在木屋角落见得小伙说道的客人。身着一袭水碧青衫,模样清俊秀致,然脸色因羸弱略显苍白,分明是尧旬易容的少年。
北晔见得心惊且怒,转身将走。可转念想过,他既能赶在前面,即便再逃也是徒劳。于是径直走到尧旬的桌前,招呼酒肉,一股脑的往口里塞,左右能先果腹。
尧旬见得,为他再将酒满上,笑道:“你的脚力怎的这般不济,可累的我好等!”北晔知他伶牙俐齿,索性只作不理。
恰时,木门被猛的推开,咣当乱响,两男一女迈进木屋,昂首举目四望,身后跟着十数个彪壮大汉,身缠粗麻,腰裹皮革。
为首三人其中一男子,赤裸上身缠绕数十斑斓异蛇,蛇首纠缠,吐信四望,另一男子竖立三角眼,勾鼻尖耳,手拄铁拐,裤管空荡半悬,另一单薄瘦小的女子,全身用黑步缠绕,只余一双木滞绿眼,浑然四顾。此三人各名为十汨蛇君、乙乞铁拐、尺傃女冰,无一不是武功高强,凶名在外之人。
十数人突然闯入,木屋中人纷纷敛神戒备,暗握兵柄。那十汨蛇君从怀中取出一封画卷,翻手展开,只见画中人眉目清俊,秀雅灵逸,不是尧旬是何。
十汨蛇君手托画卷,四顾环走,道:“不知在座哪位朋友见过画中之人?只要帮我们找到此人,必有重赏!”然而各人只是暗自戒备,并无应答。立时数十莽汉一齐涌进木屋,推搡拥挤人群,四作查探。然无所获,只得回禀为首三人,将要离去。
北晔见得,心想尧旬轻功卓绝,自己远非对手,如果能借这群凶徒恶汉拖延时辰,或可借机脱身。而且尧旬身行诡步,影迹飘忽,即便不能制敌,总能安然身退。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