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寻声望去,见得一簇摇晃的树枝细梢,一黑影盘身其上。彼时,那黑影腾身跃起,踏过密枝山岩,横卧在丈余前一岩石上,方才看清形容。
原是一名干瘦老者,蓬头垢面,身着黑布长袍破烂,赤脚乌黑,腰间用粗麻系一硕大酒葫。
少年等见得方才情形,自知老者不比寻常,敛容揖手,道:“北昭领北晔等,谢前辈搭救之恩。”那老儿名作苣昆,却是哼道:“谁曾救你!老儿见小子你细皮嫩肉,可惜喂群畜生!不如关进炉里,炼得奎真丹,塞进老儿肚里,岂不更妙!”
少年等惊怒相交,数名猎士围在北晔身侧,更是敛神戒备。苣昆老儿见得,笑喝道:“就凭你们几个啰喽,也想拦住我麽!”言罢,凌身疾速掠过,形迹飘忽,待退回岩石,已将少年挟制在手中。
众猎士大怒,手持兵刃,正冲将而上。苣昆老儿却看也未看,随手挥袖,卷起劲风,将猎士掀落丈余。更将少年手提衣襟而站,喝道:“小子,瞧在你要填老儿腹肚的份上,就替你那几个不中用的随从将这群畜生打发!”话音未落,不过随手挥出数颗碎石,竟皆洞穿苍兒兽腿骨,鲜血直流。苍兒兽惊惧不堪,纷纷挣扎退去。
更时,苣昆手提少年衣襟,凌身踏风掠去。只听得不时断续的惊惶喝骂,从后方传来。少年乃北昭领人,名唤北晔,甚少离家,何况远距千里的蒙逖地域。如今被歹人所擒,既是惊惧,更是懊悔,若非当时意气轻狂,怎会置身如此险境。
苣昆凌风掠云,见得不断挣拧的少年,喝道:“小子,这里离地面已过百丈,任你摔下去连骨头渣也寻不得!倒不如被老子炼丹,反倒齐活!”
北晔见得下方浓雾翻涌,山峦高崖都化为寸余,呼呼疾掠,更生寒意。然而少年原就是倔强心性,如今受制于人,浑想道:“与其被人烧死炼丹,倒不如摔下去来得痛快!”当即奋拧挣扎,拼力下坠。
苣昆喝道:“好倔的贼小子!”立时,自袖管射出一根金晃细绳,将北晔手脚捆缚。任是抵力挣扎,反越勒越紧。苣昆见得,哼笑道:“小子,这是缚元绳!任你有三头六臂,也动弹不得!”言罢,手勒绳链将北晔提起,往前凌风掠出。
所到地方,是一陡峭山壁的岩道,道里昏暗潮湿,岩牙横生,枯桠乱布。石道弯回曲折,往里延伸,苣昆老儿顺沿前往,推开一厚重石门。
石室中立有一巨大炉鼎,燃起火苗腾腾,四角搭建木架,铺晾草药。两旁摆有三五木柜,划分百十方盒,放置丹匣药瓶。然而现下却是七歪八倒,颇为杂乱。
苣昆老儿显知事由,将北晔捆缚往角落抛掷,喝道:“尧旬小贼,你又来偷到丹药,还不速速出来!”话音不落,从木柜后方拐出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形容,眉目清俊,少稚青朗,衬着一袭月白衣衫,更生玲珑秀雅。
少年一手指勾瓶柄,另一掂着丹匣,笑道:“甚么金丹!不过拿来填填肚子,也还勉强罢了!”苣昆闻言大怒,道:“尧旬,你休给老子胡扯!”那被称作尧旬的少年却浑不以为意,自顾挑拣瓶瓶罐罐,装进乾坤袋中。
苣昆见得,冷哼道:“小子,你终日胡天胡地,近日又是惹出甚么事端,竟惹得泔泷三君四处追杀你!”尧旬随意将一丹匣半抛半掷,笑道:“那泔泷三人当真小家气性,不过借了漓水珠想把玩三五日,却惹得整日喊打喊杀!若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起拐走他家的娘们呢!”
苣昆自知漓水珠稀奇,低喝道:“泼皮小儿,如今行事愈发放肆!那漓水珠对泔泷三君何等重要,若是被他们擒住,非得将你剥皮抽筋不可!”尧旬赧然,笑道:“所以我才着紧备些跌打药丸,防着逃跑途中磕碰。即便饿着,也可拿来勉强果腹。”
苣昆冷笑道:“泔泷三君已悬赏纠集一批修真异士,将岐枝山脉团团围住,只恐你逃天遁地也无门乜!”又是道来,“许是接连数日难见你踪影,如今他们但凡见得孤身一人,先行擒下,带回再作计较!“
尧旬思忖少时,目转顾盼,见得角落捆缚的北晔,笑道:“这有何难,只需再带一人,一起上路就是!”苣昆闻得,立时化步生风,拦在北晔身前,喝道:“你休要撒泼,这小子是我辛苦寻来的药引,怎能任你随便带走!”
尧旬闻言朗笑,道:“既是让我瞧着,要不要带走,可就由不得你咯!”立时身化虚幻,疾行诡步,迅速掠过苣昆。刹那,虚影飘忽晃荡,顷刻散去,尧旬已提勒着捆缚北晔的捆元绳,往洞外掠去。
尧旬与北晔离洞数远,仍可听得不时传来嚷闹喝骂。北晔身躯被缚元绳紧绑,甚是不适,更因毫无反抗之力,只得任人争抢施为,甚觉屈辱,更是剧烈挣扎。
尧旬反手将缚元绳提起,更是紧勒,道:“小子,我救你逃脱险境,你不知感恩,就是这般报答麽!”北晔冷哼,道:“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尧旬击掌而笑,道是:“你随我一起,最多不过挨得三五刀,忍忍也就过了。可是方才那丑怪老头,平日炼丹最爱放些毒虫毒蛊,到时将你扔进炼丹炉中,毒物爬遍你全身,定要钻出千百各血窟窿!”见得北晔脸色微变,知是年少经事,颇被糊吓。尧旬轻笑,道:“现下可觉得和我在一起即便被人追杀,刀光剑影,也不过一场闹腾罢了!”
北晔顿声,道:“你先将缚元绳松开。”尧旬笑道:“松开倒是无谓,可也不能让你跑咯!”言罢,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乌黑药丸,以迅雷之势将药丸强塞进北晔口中,迫其吞咽入腹。
北晔心惊且怒,不断作吐,却已毫无星沫。当即生怒,喝道:“你给我吃的是甚!”尧旬扬眉笑道:“你着甚么急!这药丸的名字好听得紧,名作‘三日坞’,”又是道,“只需你离开我三日,这药丸中的蛊毒就会破裂发作,到时黑色虫子钻遍全身,饮血啃肉。是不是厉害得紧!”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