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柘三人大笑,皆传密咒,纷纷唤出一壮硕水兽。此兽头顶弯角,宽嘴短鼻,四肢健断体型似牛,正是避水青睛兽。
邗郝、邗恪各携一人骑上兽背,踏水开浪往前。邗柘道:“此避水兽虽在陆地行走缓笨,但在水中即便遇上水涛惊浪,也能如平地疾驰。”尧旬道:“可此兽固然厉害,但凭荠旻等人机敏,定能察觉其中蹊跷。莫非待他们收回降水,我们再束手就擒不成。”
邗郝道:“你这小子素来心思古怪,又有甚么法子。”尧旬道:“再往北向不足五里,有一深谷其势奇险,更有潜流暗通恒河。若是藏身其中,即便他们再倾水淹没,我们也能从暗流逃脱,岂不甚妙!”
邗柘道:“当真是个泼皮!现下我总算知道,为何我们联合各路朋友,撒下天罗地网,却也擒不住你。”一行五人驭兽,再往北向前行。
经过淹没的树林,其间绿叶摇曳,草蔓映波,枝桠划浪,更时有水禽游来游往,憩在树枝。
五人驭兽疾奔,借着密林飞瀑的掩护,离湖远遁。然而不过半刻,身后已传来兽啼嘶鸣,人嘈嚷闹声,荠旻等已驭兽追赶在后。
邗柘等人只得巧借山谷石峰,陡崖深坎的走势,曲折盘绕,虽远不能将荠旻等摆脱,但可稍稍拖延时辰。
五人且藏且逃,许时才到目的地,然而并非深坳山谷,而是一险峻高崖。邗恪望得,惊道:“莫非咱们走错方向,不是此地麽?”邗郝见尧旬明目挑眉,神色飞扬,道:“咱们哪里是走错方向,分明是着了他人道乜。”
邗柘道:“不知小兄弟引我们来此,究竟为何?”尧旬笑道:“此地三面环山,唯有一陡坎悬崖,根本无处可逃。我曾在漓泷湖底助各位脱身,现下便助我抗敌如何。”
邗恪冷哼,道:“尧旬小子,好厉害的算计!你就不担心我兄弟三人撒手不管,来个鱼死网破麽。”尧旬笑道:“咱俩混账小子性命不值钱,可若赫赫有名的泔泷三君葬身在这小泥坡,岂不屈枉。”
此时身后的人嘈兽啼声,已是越来越近,紧着剑影交织,气浪冲撞,如乱如狂。邗柘被困在此,不肯束手就擒,只得迎而上。
尧旬见两方缠斗,一时难以分解,便拽过北晔往崖边奔去。北晔挣扎,道:“邗氏三兄弟体内蛊毒未清,更被困受敌,我俩怎能独自脱逃。”尧旬道:“你且宽心。他们蛊毒已解七八,再过半刻,要逃的便不是他们乜。”言罢,竟径直将北晔推落悬崖。
尧旬回头,笑道:“三位水君辛苦,改日再见,定当重谢。”竟也随其跳落。立时急速下坠,劲风扑面呼呼,和着崖顶传来的激斗亢吟,甚是混杂。
尧旬在岩壁石隙、怪枝旁生中,探手抓住一根韧长草藤,坠滑数远,方才定住去势。立时挥甩长藤,怒伸卷曲,缠住疾速下坠的北晔。
尧旬就着长藤下滑,定在距北晔丈余处,见其惊吓得面色惨白、冷汗淋淋,笑道:“见你平日张狂模样,以为胆大包天,怎知实则胆小如鼠。”北晔冷哼道:“只盼哪日我将你推落悬崖,你也能如今日痛快。”尧旬道:“且放宽心,坠崖前我早已做好打算。此局原是防被追得走投无路时,索性佯装跳崖丧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北晔惊魂不定,怒气未消,道:“那诸多打算中是否有一条,倒挂在此再等日头晒成肉干。”尧旬道:“脾气可真不小。你只管放心,即便你愿被晒肉干,我还不愿在此陪你乜。”言罢,含指吹响一清脆哨音向远传去。
顷刻,只见一荭鸾翼兽扬颈嘶鸣,挥翅扑腾,划过疾风凛凛,靠近悬崖。此翼兽三首顾望,目光如炬,尖喙如剑,背生赤红棱羽,侧翼伸展数丈有余,遮蔽光日。亢啼如嘶,疾驰如风,甚是凶猛。
荭鸾翼兽挥翅盘旋崖壁,尧旬、北晔踢岩甩藤,顺势纵身而跃,伏上兽背紧缰。翼兽嘶鸣划空,往远方掠去。
尧旬两人驭兽,疾风扑面,衣袂翻飞。地面的山峦高峰,密林繁木,白瀑溪涧尽化细微,在云卷云散中不过隐约可见。
许时,到得一偏僻峡谷,两壁笔直料峭,险陡奇峻,江流蜿蜒,水流湍急,飞浪四溅。
岩壁折桠旁生,浓枝密叶,绿荫斑驳。偶见数百只乌黑翼兽,目白如灰,珠红如泣,古怪狰狞,且行迹飘忽如鬼魅,时隐时现。
两人驭兽半空,纵目望得清楚。尧旬冷嗤,道:“时到今日,他们倒当真不肯死心。”言罢便拉缰俯冲,借着浓枝密叶的掩护,停在江水一突出岩石上。
率身跃下兽背,顾目四望,见得不远崖壁裂开数尺石隙,时有湍急江水涌入,轰声作响,白浪回击。尧旬将翼兽摄回,径直往石隙走去。北晔见得,奇道:“你又要做甚。”尧旬笑道:“这回你若要逃走,我可再不拦着。只是你从千里外的北昭领赶到此地,也许与我此行目的相当乜。现下半途而废,岂不可惜。”北晔闻言即惊且奇,此行目的甚是机密,他人如何知晓。当即紧随在后,一探究竟。
尧旬、北晔挤身进入石隙,只觉渗水凉冽,阴风阵阵。两人紧贴岩壁攀行,寻到一狭窄的石道,似蛇曲星折,蜿蜒参差。沿着石道摸索前行,出处却是一片漆黑水域。
黑水似墨,浓稠似浆,时而翻涌如沸,横流如撕。尤是黑夜繁林密树,藏匿凶猛困兽,择人而噬。
此为乌黵黑水,不时随浪涌出,顿化千百黑色长鳗,恣恣游走,若遇活物破体钻入,饮血食骨,剧痛难当。
尧旬翻手摄出一物,见得圆珠碧绿,光芒润泽澄澈,流转熠熠生辉。绿光至处竟是乌黵黑水如惧,翻涌后退,两人立觉窒息疼痛感顿减。
北晔料想此物便是多方争夺的漓水珠,却也甚是疑惑,道:“当时邗氏三兄弟撒下天罗地网擒你,你怎敢将此物带在身边。”尧旬嗤笑,道:“你当我傻麽!漓水珠若在身上,我作甚再回漓泷湖底。”
原来,尧旬在邗氏三兄弟外出途中,施计盗取漓水珠,再藏于漓泷湖底。因已在珠身涂抹千引雌蛊,那日与北晔一同入湖时,便可借千引雄蛊寻找。此计步步紧扣,甚是机巧。
然北晔颇敬重邗氏三兄弟为人坦荡豪放,不想竟被一乳臭小子施计耍弄,不免心有不忿。再念及离开时三人被困情形,更担心其处境。尧旬却道莫非以为他三人如此不济,如今谁躲谁藏还未可知乜。
一路两人借着漓水珠的庇护,涉水往前,到黑水域边界,望得一座石窟。石窟幽静冷僻,阴暗晦晦,石壁嶙峋突兀,潮湿墨苔,地面坑洼积水,泛出冷冷粼光。
尧旬祭出夜明珠,顷刻白光遍洒,见得地窟石壁遍布斑斓虫蛊,古怪毒兽,或是桀桀吐嘶,或是惶惶奔窜。
石窟窄道复杂,似石牙参差,老枝错生,盘绕曲折。尧旬、北晔两人顺沿石道往前,少时隐约见数道身影在白光与晦光交错中迅速掠过,疾如怪风忽聚忽散。尧旬顿住身形,笑道:“咱们此行目的已到,在此候着便是。”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