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话音未落,高举的夜明珠突然碎裂,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尧旬两人倚背而立,顿觉寒风乍起,紧紧逼迫,越来越近。
突现一线光亮,竟是剑锋白刃,利气凌凌。尧旬、北晔不备,仓惶闪身逃避,借着黑幕掩护后退。趁时祭出兵刃,左右步行诡异,迎将而上。
刹时间,漆黑石窟中锋芒白光闪烁,异彩气旋碰击,光怪斑斓。然尧旬、北晔修为浅薄,更以寡敌众,自是难敌,不过三五回合已是败阵。
两人被扣臂反身紧贴石壁,只觉脖颈冰凉,正架着一柄利剑。在黑暗中听得一压低声音,道是:“你俩是甚么人,来此做甚!”
现下处境危急,然尧旬颇似不以为意,自顾道:“遭到戎族、捋真族、氐族围攻,却可脱身而退;巧施金蝉脱壳之计,遁入黑水石窟;身负重伤,仍攻势迅猛。”顿声再道,“诸位不愧是岑岚国的悍勇死士,荆莒、荆轲、荆羿、荆戍,你们道是也不是。”
然而话音不落,只觉脖颈一阵痛凉,竟是剑锋送进,鲜血汩汩渗出。尧旬仍慢声道来,“各位跋山涉水,历经辛苦,不过是为将‘天下六音’送至北昭国,请北昭王出兵助其平乱复国。然现下北昭世子在此,诸位难不成要致其死地。”顷刻,再听得一浑浑沉闷声音,道:“尔等此话怎讲,速速道来!若敢有半句假话,即刻便要你俩性命!”
尧旬侧首望向北晔,道:“你若再不表明身份,我俩便得身首异处乜。”方才听其道出自己来历,北晔已是一凛,再回想诸事更觉颇多蹊跷。然现下并非对峙时候,只得按下另行计较。
北晔两臂挣拧,许是知其难以逃脱,更恐实为北昭世子,索性就势退开。北晔翻手摄出一物,一柄精短匕首,刃如白芒,冽如寒冰,湛如清泓。道是,“此物乃是北昭束发之礼,取北海玄铁、西峰凤铁而成,世上唯此一柄。各位英雄一观便知真假。”
此时已将两人放开,尧旬再摄出一颗夜明珠,见得四男一女五人。其中一男子约有四十年岁,鬓发斑白,额角带皱,然神色平静无澜;一男子身材身体寡瘦,面带风霜,肌肤灰黑;另一男子二十余岁,阔脸浓眉,双目朗烁,英气勃发。再有一少年十五年纪,面目苍白,神色疲惫,然难掩倔强英气。
那名少女被少年勉强抱在怀中,虽有三五缕青丝半掩垂下,仍可隐约见得形容。少女唇樱齿贝,肌如凝雪,身袭着清素白纱,淡如薄烟,清如融雪,恍若飘然。
北晔自懵懂晓事,身旁同龄女子或俏皮活泼、或狡黠灵动、或温柔婉约,却从未见过如此宁静淡雅的女子,一时不觉恍然。
突的却有右臂一痛,见得身侧尧旬莫名双目含怒,两颊带霜,直直将他看着。北晔甚觉窘迫,连忙侧首不敢再看。
方才三名男子见北晔摄出的匕首,已能暂定其身份,只是对其如何寻到此处颇觉疑惑。北晔因暂不知尧旬是敌是友,只得避重就轻道:“父王知晓各位身怀‘六音’,恐遭多方势力截击追杀,便派虏将、劼将、乙将、栢将和我兵分四路赶来援助。不想其中阴差阳错,竟是小子能够先与各位在石窟遇见。”随后,不免疑惑各位英雄又因何在此。
三男子应声缓缓道来。原是,那日铸剑七士在黑崤崖遭到戎族等劫击,经过一场生死血战,竟是三亡四伤。重伤荆莒等见大势已去,被迫调动残余真元催动霹雷珠,意欲唤降天雷,玉石俱焚,却反被激荡的气浪掀落崖底。
幸而崖下是一条江流,荆莒等人侥幸未死,却因久战疲乏,早已无力挣扎,只得被迫随浪漂流。其后误入水域石窟,黑水化鳗钻体剧痛,方才浑浑转醒。
荆莒等人知此为夺命险地,却也是最后护身屏障。只得挣扎划过水域,可因负伤困顿,且黑水侵蚀之力极强,七士荆戍终是力竭身亡。
此后多日,荆莒等人只得藏身在此,靠着乾坤袋中干粮勉强度日。因石窟阴森潮湿,更有黑水浸岩侵体,数日已来饱尝寒冷、剧痛、饥饿之苦,甚是艰难。
北晔两人闻言动容,不想铸剑士孤勇竟一至如斯。尧旬道:“却不知各位英雄往后有甚打算,是否愿意离开此地?”荆莒道:“两位小友不知,我等留困在此也是无奈之举。一则重伤力竭,已无力抵抗黑水侵蚀,二则石窟外有鸷奴看守,若是贸然现身暴漏行迹,必会引得各方势力追杀。到时已无退路,唯有一死。”
鸷奴乃是各大势力专派豢养鸷乌的兽奴。此兽身速迅猛,行迹诡迷,甚擅隐藏伏击,其性阴鸷凶残,常被各势力派作探查、追捕、截杀之事。
尧旬闻言,将一颗碧光圆珠祭出,绿光润泽,流转生辉。荆轲惊道:“漓水神珠!”尧旬道:“现下既有此物相助,咱们不但可渡黑色水域,更可解残余的乌黵之毒。”荆羿道:“早闻漓水珠乃稀世之物,不想竟有如此奇用。”尧旬道:“我原亦以为此物稀罕,然较之各位肝胆,竟也不过俗物罢了。”
再是笑道,“至于石窟外的怪兽丑奴,各位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收拾。”一行七人便借着漓水珠庇护,渡过黑水域,再穿过狭窄曲折的石道,现出一线光亮,已近岩壁石隙。
此时,已可隐约听闻千百鸷乌呜咽低叫,瑟瑟嘶鸣。一行七人背倚岩壁藏身,尧旬手结虚印,唤出荭鸾翼兽。荭鸾许是不甘封印,突被唤出便在狭窄石道中扭颈顾盼,拍翅扑棱,甚是欢腾。尧旬三两低唤,荭鸾便附耳紧贴,甩首摆尾,再是扬颈高啸,振翅破壁而出。
众人在一线光亮中,见得荭鸾昂首扬颈,凌风划空,顷刻便听得鸷乌尖亢怒啼,似寸芒断锦一般冷肃,渐转惊厉、仓惶、低哑,更是颤栗哀鸣,难以听闻。
许时,一行七人从岩壁石缝中走出,已难见鸷乌踪影。想是皆惧荭鸾翼兽之威,纷纷叼衔鸷奴离开。
北晔见状,心下大缓,道:“不知现下咱们作何打算。”荆莒道:“其实离开岑岚国前,国主曾有交代,如遇困难可前往淮阳谷寻空峒上人相助。我们计划赶往此地,再作计较。”
尧寻道:“既然你们已安全,更有稳妥去处,我便不再随你们一道。”北晔闻言急声道:“为甚?”尧旬笑道:“莫非是舍不得我麽,还是担心体内三日坞发作,化作黑虫咬你。”北晔神色窘迫,道“你明知不是。”
尧旬道:“那日不过是你固执顽劣,我便随手拿着泥巴糊弄罢了,你倒当真乜。”北晔纳罕,半时再道:“那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尧旬笑道:“该见之时自然就能见到,只怕那时,你却未必再想见乜。”
言罢,尧旬含指吹哨,唤回荭鸾,道:“我来此原不过受人之托,如今事毕,自当功成身退。”纵身跃上兽背,提紧缰绳,翼兽几番低鸣盘旋,便已离开。
一行人各往东西,竟未发现在密枝遮掩的岩缝中,藏得一深褐的龟鳞兽,伏壁不动,已与赤裸岩石杂融。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