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大白
翌日,五天已到。
“炎杭,你……”韩郸来送她,却见她居然瘦了一圈!眼睛亮得吓人,精神有点不对头。
“呵呵,兴奋过头了,我还是很期待的。”她笑笑,避开了韩郸的眼睛,“对了,韩大人说有话要说,非要到我回来才肯说吗?”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啊。”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定的……炎杭,尽力……”她看一眼要升到头中的太阳,“就此别过,山高水长,保重了!”
说罢拔马,走了,身后的队伍也跟着她走了。
五千人,区区五千,并不算精锐,因为只是疑兵,并不需要真的作战,所以被随便拨了五千人。
有人从中作梗的,他知道,相信炎杭也知道。
但是还是去了,不曾回过头,那原本娇小的人,此刻,却高大起来,坚毅的眼神、挺直的背,坦荡荡地行在天地间。
没问题的,炎杭是个好人,好人会有神仙佑的,所以,没问题的。
韩郸这么想的时候,那队伍,却已经就这么离开了京畿的城门,渐渐不见了。
吉原,邀月阁。
“咦……”浣儿才一开门,就见楼梯口上坐了一个人,一瞬间,以为是朱炎杭,再看,却是绯,当下冷下脸来,“你来做什么……”
她话没说完就噎住了,因为这个从来嘻嘻哈哈、想说就说、没心没肺的绯,居然眼睛红红的,还肿了,像是兔子一样。
“他起来没有?”绯又抹了一把眼睛,真的在哭。
“……关你什么事啊?!你们那可恶的公子都走了,你来做什么?”她想起来前天就生气,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醒了我就进去有话说,不醒,公子吩咐了,我接着等!”他不理会一脸怒气的浣儿,一屁股又坐下来,怀里还死死抱着昨天的那个包袱。
绯向来大嗓门,这么一吵,自然把一夜没合眼的月笙吵醒了,不过他却硬是没有动,专门躺到夜里,才起身,“浣儿……”
他的话未落音,就见绯先冲了进来,将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将一起带来的被子之类的东西也堆了进来,俨然一副要住下的样子。
“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把你撵出来了?”月笙吓了一跳,暂时先把自己的伤心丢到了一边。
“奉小姐的话,以后住在这里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的那天,你若是要走,我护送到底才可走。”绯将原话一字不漏地全倒了出来。
“谁要你们那混账来保护?!没有她我们还不一直好好的?!你走!”浣儿上前就往外推人,但是又如何推得动绯!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不走了?”他冷笑一声,论武功,他是打不过,不过要是论药……
“绯答应过小姐一定会做到的,所以你要是用药,就直接上毒药,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他会用药,绯又怎么会不知道!
“哟,怎么,护国公府养不起个下人,就推我们这里养啊?难道你们小姐死了不成?在这交代后事呢?”推不动,浣儿气得话也尖刻起来。
却不想,绯的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连月笙也吓了一跳。
“不许你说我们家小姐坏话!我们小姐一定会没事的!”要不是小姐走的时候交代过,他早就上前捂住这张不说好话的嘴了!
“什么意思?”绯的话,让他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么叫‘一定会没事的’?究竟怎么回事?”
“没!”他转过了头,一个字也不打算说,答应小姐的,他绯一定会做到!
“说!”不安的预感像是涟漪一样开始扩散,他一把抓住绯的肩膀大叫起来,连指甲都刺进绯的肉里都没察觉。
“我不能说!”他咬着牙,“答应过的,我一定不会说的!”
“血!流血了……”浣儿吓了一跳,他们公子居然把嘴角咬破了!
“你最好说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想要你说的方法,多的是!”他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话里带了冷鸷。
说实话,绯其实很害怕这个月笙的,再者,他也实在不愿意看小姐被这么冤枉,迟疑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本来,是小姐要我给你的,但是要等到你去江南或者漠北安顿下来的时候才可以给你……”
他急急拆出信来,一展信纸,映入眼帘的,还是她工整的字——
[字见也不要如面了,月笙,你看到这信的时候,应该是已经安顿下来的时候了,我想这件事不能瞒着你了。我其实知道你是谁,从见到你的那一天,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回去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之前的宫宴上,见过你的父亲。你的《醉清风》,和你父亲吹得一样好,我说过,这曲我没忘,原来真的是你。你不说,我便不问了,想当年你能活下来,总是好的,苦我没有那个本事,让你光明正大地活着,到现在也只能让你遮遮掩掩的,很是惭愧。
之前我在宫中做事,听得一个消息,陛下找你很久了,想为你父亲平案。我深思了很久,觉得还是不安全,我希望你继续就这么过下去,平安就好,只是父母之冤,你若是想平,我又怎可阻止。若是真的想去,那么先去护国公那里吧,将一切告诉爷爷,他还是会帮忙的,虽然他人刻板了些,但是当年与你父亲也很是投缘,也老是说应州王冤枉。去找他,说是我要你去的,他更是不会拒绝的,这样,也有人为你撑腰,会安全点吧。
这些我给你安排好的,你好好过,省着点的话,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够了。不过你习惯了好日子,怕你坐吃山空,说什么,这药店也是个靠。决定了一边,就将另外一边的房子和店盘出去好了,只是一定要留一边的知道吗?浣儿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喜欢冰,可是我还是把冰带走了,我会尽可能地让冰好好的,先跟她说声对不起,我很的很喜欢她做我们家媳妇的。
月笙,不,现在该叫誊熙闻了,还是那句话,平安就好,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珍重。
朱炎杭]
“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到了信纸上,将字都洇开了。
她居然都知道了!而且,还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她人呢……”
“……小姐,小姐和哥哥前天早晨已经开拔,去西北前线了!”绯毕竟还是受不了了,全说了出来,“小姐和哥哥不带我走,硬是要我留在这保护你。小姐她、她求我,求我保护好你,她说你已经很苦了,以后的日子,她舍不得你再委屈。他们不肯说清楚,可是,一定很危险吧!要不然为什么小姐会求我呢?我好担心啊……”
绯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年纪也小,再也受不了,大哭了出来。
“西北前线……”他和浣儿两个人愣在那里,半天动不了一下,她将一切都交代好了,就是打算没有牵挂地走吗?
“很危险是吧?小姐自从那天上朝回来就吃也不吃,睡也不睡,每天发呆,然后就是关在屋子里一个人说话,对着镜子笑,那天来你这之前,一晚上也没安生,就在收拾,然后三更就说来你这里了……”
难怪,那天她那么冷,竟是三更就坐在那里了?!
眼前,几乎都可以出现她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吹着冷风,抱着这个包袱发呆的样子,寂寞的背影,想着他都疼。
他怎么就没想到,一直这么温柔地宠着自己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一天就变了呢!
忽然,想起了那瓶糖渍玫瑰,他的脸都白了。
自己说,见鬼的下辈子;自己说,一刀两断;自己说,如此物!
无法抑制的寒意蹿了起来!
他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她说,不会再见……她说,后会无期……这些,都是你要对我说的吗?你已经知道不妙了是不是?
所以你就这么交代好一切,了无牵挂地走了?!
“呜……”浣儿支撑不住,呜咽两声,放声大哭起来,“……浣儿、浣儿居然、居然打了公子一耳光……公子倒还……惦记着浣儿……”
惦记着她,所以什么都是双份的,担心连她也危险。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每次一听到动静,放下一切往这赶,就算是捉弄也不生气,还会放下鸽子;所以才不喜欢他那么招摇,担心被认出来;所以才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守着、护着,不让他害怕……
其实,你是很想听我说的吧?想听我亲口告诉你的,有的时候那犹豫的目光,就是在等对不对?
可是我一直也没有说,是因为我怕连累你,我害怕失去你。一个逆臣之子,投身烟花之地,这一切,让我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害怕一说出来,就再也没有你了……
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还是不在了,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已经不能再想了,他不敢再想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前线的。
难怪那天,她格外的温顺,她还说“下辈子,还会循了糖渍玫瑰来找你”……
他都做了些什么……
珍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我珍重!
“……绯,帮我,做一件事……”他缓了好久,才觉得有了说话的力气,“广场那棵树,最高的枝上,缀了白流苏的签箭,给我取下来……”
绯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去了,不时回来,手上拿了那支签箭。
他颤抖着,从香囊里取出了她的许愿签。
小小的一张,被很仔细地折了起来,轻轻打开,只有八个字——“唯愿吾爱,此生平安”。
那你呢?我平安了,那你呢……抱着那张小小的许愿签,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炎杭、炎杭……你这个傻瓜、傻瓜……”
一样的啊,真的是一样的,他的签子上,也只是希望她平安,平安就好啊……
好一会,等到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他站了起来,打开了包袱,拿出了里面的假脸,沉思了一会,“……浣儿,更衣!”
“你决定走了?去哪里?丰饶还是琉光?”绯抹把眼泪,站了起来。
“去西北。”他打个呼哨,不一刻,窗子边上立了一个黑衣人,戴着银制的面具,看不清楚脸。
“哟,难得第一花魁大人召见,何事?”
“前天开拔的队伍要去的目的地,你能弄来吧?地图路线。”他冷冷看着眼前的人,从语气到神态都变了一个人,异常精悍。
那面具人笑得轻快,“哦,你的小美人去的地方啊!不是分了吗?怎么?又后悔了?月笙啊,虽然你我皆是男子,不过,你若是肯跟了我……”
话未说完,他停住了,看着月笙手中把玩的瓶子,马上赔笑:“我只是说着玩玩的,何苦拿化骨粉出来……”
那个玩意若是沾到,顷刻皮销骨化,连点渣滓也不留!他一直忌惮的,最是这个,否则月笙这等美人,岂能在吉原这里站稳脚跟、平安无事!
哎,美则美矣,却是毒美人,碰不得、碰不得啊!比起美色来,还是命重要,何况,还有生意可做!
“几时要?”
“价几何?”
“越快越要钱多啊!”
“浣儿,去把那个拿来。”他吩咐一句,转过头来,“你不是一直垂涎吗?”
“哦!难道是要将‘血煞’给我?”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眼中放出的精光,“哎呀哎呀,没想到这第一美人真的动情了,连‘血煞’也肯出,一个时辰后,等我的消息,不过……还有个条件。”
“说!”
“这个‘血煞’,你不可再制。”不是他想专断,只是这“血煞”乃是上上之毒的解药,即使鹤顶红喝下去,只要还有气,就可救活。
这是月笙倾尽心血琢磨出来的,耗费巨大,也只得了一点点。若是有了这个,他就不用再忌讳那个人了!
“可以。”
浣儿已取了一只小小的金瓶过来。
“一个时辰后。”
“喏!”那人贪婪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瓶子,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这是……”绯这才回过神来,虽然他们家小姐功夫已经很厉害了,可是此人的功夫绝对在小姐之上!
“吉原有自己的规则。”此人号“百晓得”,没有他弄不到的消息,只要花得起钱,你都能知道当今皇上几岁尿床!
绯这才回过味来,大吼一声:“你要小姐的行军路线做什么?”
“当然是追过去了,你以为做什么?”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的月笙瞪一眼后知后觉的绯,叹了口气,“难怪炎杭带了冰去……你这孩子还小,单纯得可爱。”
“你!”绯气结,怎么个个都说他小?!“你、你给我去丰饶,或者琉光!不要让我辜负了小姐的交代!”
“你想去哪里自己去就好了,”他整点着自己的行装,“浣儿,去把那个也拿来,嗯,果然还是那个也要啊……我是不会让她走得那么干脆的!想就这么打发我,休想!”
是你自己说的,我拿糖渍玫瑰勾你,你就跟我走的,现在你已经拿了我的东西,还想去什么地方啊?别想了,乖乖回到我身边就好了!
浣儿紧着把东西都拿了来,转头,顿了一下,“……公子,那个……见了……可替浣儿说声对不起,还有,她回来了,浣儿做酥糖淹死她!”
“呵呵,好。”这个丫头,果然好大气概,拿酥糖淹死她?怕是她巴不得吧!
“还有你啊!还抓着那些做什么啊!去收拾一下也准备走吧!难道你还真的那么乖啊!赶紧跟着公子去追你们小姐吧!”浣儿看着还在发呆的绯就好笑,踢他一脚,让他回回神,“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公子抗着么?”
“啊,对啊!”绯这才如梦初醒,拔脚往回跑,远远还能听见他兴奋的叫声,“都有替死鬼了我还怕什么!”
“这个混账……”居然敢把他当替死鬼?!
窗户边上响起了一个呼哨,“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男装了还是美人啊……”
百晓得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色劲装的月笙点点头,心道这人着实厉害,女人可以装得千娇百媚,换回男装也是艳不可挡,倒是凭空多了一股无法忽视的英气,还有隐隐贵气,果然是皇家才有的,丝毫不曾被吉原磨遮去丝毫!
接过百晓得交来的情报,他细细看了一遍,着火上烧了,然后将装着“血煞”的瓶子丢给他,“且不说别的,光是这些花费,我也再造不起了。”
“呵呵,月笙果然好爽快,这样好了,毕竟我的条件苛刻了点,所以这个给你,算是补偿。”
丢下一个信封,他又从窗户跳了出去,不见了。
他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分兵力布置图!
哼,居然连这东西也弄了过来。不过是他自愿给的,可别指望他会感激哦!
一会绯也回来了,还牵了两匹马过来,“这可是‘踏雪’和‘飞燕’,小姐很喜欢的宝马!也给我弄出来了。”
“……你这是准备去卖了家伙攒盘缠是不是?”他冷眼看着浑身上下满满的绯,好家伙,这十八般武器都给他拿上了吧?!
“小姐说过,身上至少要带两种家伙,以备不时之需!”小姐说的话他可没有忘记!
“那你们小姐带了什么?”
“自然是红樱!还有镖刀!”小姐向来这两样随身带着的。
“嗯嗯,我现在真的明白炎杭为什么不带你去了……”他深呼吸一下,“她不也就带了两样吗?你至于这么多都带上吗?那个样子能走吗?”
绯终于在某人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的时候发觉自己真的过分了点,乖乖放下其中十五样,这才得以顺利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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