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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崛起之前

卡洛斯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睛,视野一片模糊。他漠然的盯着上面,过了很长时间,视力才恢复正常。

这里很明显是一家医院,但又不是一家普通的医院。卡洛斯看向窗外,窗帘没拉紧,外面有穿梭的、穿着军装的军人和白衣的医生护士。

他四处张望这间房间,发现门是有机械锁的,窗子很小,也不能打开,玻璃足足有五厘米厚,估计是防弹的。

他被困在了这里,这个病房很舒适也很漂亮,可他根本没法出去。

机械密码锁放出清脆的三声金属响声,门开了。这时卡洛斯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人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在门旁站定。两名穿着轻型护甲的医生进来,给他穿上了拘束衣,这种像是捆木乃伊一样的衣服是用来对付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人的。

医生给他穿好,便出去了。大门再次锁上。那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走到卡洛斯旁边,坐在了卡洛斯的旁边。

很明显,这是一位军人,只是不知道军衔。他大概三十岁左右,有着淡金色的短发和水蓝色的眼睛,很典型的联邦帝国人。

“您好,洛基布尔先生。”军人说道,声音让人很舒服,“我是法拉第?萨根。”

“皇帝的秘书么?”卡洛斯看着他,笑着问道。

“是的,今天我奉命来到这里,是为了宣读皇帝的判决书。”法拉第说道,冲卡洛斯微笑,“不用紧张,您现在很安全。”

“你应该说,你们现在很安全。”卡洛斯半含讽刺的说道。他现在连扭动都做不到,全身上下只有头部能自由活动。

“您也可以这么认为。”法拉第滴水不漏,还是那标准又职业的微笑,“根据皇帝的判决,您将失去洛基布尔这个姓氏,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您不得泄露任何国家机密,不得用自己所学知识对抗国家,不得参加军队,不得离开联邦帝国……”

法拉第语调温和的念诵着,卡洛斯安静的听着。等到那一纸判决书念诵完毕,法拉第看着卡洛斯,似乎想知道这个男孩的心情。

“您的家徽戒指已经被收回。”法拉第说道,“您被永远的逐出家族,您不再与洛基布尔家族有任何的关系。”

“我被洗血了吧?”卡洛斯轻声问道,丝毫没有理会自己已经失去的身份,“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放心的让我活下去。”

“是的。”法拉第毫不犹豫,“这次判决是由洛基布尔家族、西斯顿家族与皇帝共同权衡而定的。”

“我明白。”卡洛斯点了点头,法拉第是想告诉他,他还能活着,是因为他的家族。以皇帝的性格,他早已经死了。

“她怎么样了?”卡洛斯问道,语气透出一股疲惫。

“西斯顿家族已经第一时间介入,黛洛尼小姐已经被埋葬。”法拉第说道,“皇帝保留了她的军衔。”

卡洛斯冷笑了几声。军衔真的重要么?不论你是无名小卒还是将军元帅,你死了,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您将在三天后出院。”法拉第站起来,“请确认。”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卡洛斯的家徽戒指,在一份文件的末端盖了章。卡洛斯轻轻点头,法拉第将文件收好,举了个躬,离开了。

两个医生随后进来,帮卡洛斯解开了拘束衣。

“这是哪里?”卡洛斯轻声问道。

医生很明显的戒备这个男孩,语速极快的说:“军部医院第一院。”

“我能现在就出院么?”卡洛斯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恳求意味,这让两个医生对他的警惕略略下降,“应该可以了吧?”

“可以,你已经在这里住了3个月,伤口也痊愈了。”医生说道,“等一下会有人过来安排出院。”

“谢谢。”卡洛斯笑道,看着两个医生离开。

他看着自己的左肩,除了留下了一条明显的伤疤之外,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卡洛斯坐起来,下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外面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回想自己的人生,也就只有颠沛流离四个字来形容了吧?因为自己的任性和固执,他直到现在,一无所有。他如果能学会乖乖听话,现在大概也会像查尔斯一样吧?可他没有,他不但搞砸了自己的人生,还毁了黛洛尼。

自己真的懂得爱人么?被自己爱的人都幸福么?卡洛斯看着飘零的雪花,心也一寸一寸的凉下来。

“卡洛斯先生么?”怯生生的声音在卡洛斯的背后响起。

他转过身来,是一个个子很矮的小护士。她拿着一套衣服,不太敢看卡洛斯。

“是我。”卡洛斯现在虽然没心情,但还是笑得很温和,“什么事?”

“这是一位匿名的先生给您的衣服,还有一个信封。”小护士把衣服放在了衣架上,又用托盘递给了卡洛斯一枚淡黄色的信封。那个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信封口用火漆封好。

“谢谢,麻烦您了。”卡洛斯笑着点点头,小护士低着头出去了。

他打开了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把钥匙。里面还有一封信,字迹刚劲有力,显示出了主人的性格。

那封信很短,只有区区几行。

卡洛斯:

钥匙你的房门钥匙,房子的地址是驰马街66号。以你的本事,找一份工作不算难,别做出格的事情就好。

放下过去吧,好好生活,再也别踏进去了。

查尔斯

卡洛斯把信缓缓折好,投在壁炉里烧掉了。他换上了查尔斯为他准备的衣服,很合身也很体面,透着一股冷硬而简洁的风格。他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原来还是有朋友的,这让卡洛斯多少有些欣慰,可也有些不安。他决定了,安安稳稳的过平静的生活,找一份普通的、有稳定收入的工作,再也不去碰那些东西了,他不想再害自己的朋友。

查尔斯看起来那么骄傲又冷漠,其实心细如发,他给卡洛斯的房子恰巧在一所学校的旁边,而卡洛斯的学习成绩很优秀,当一名老师是完全可以的。而且那里在皇城的边缘,环境很好,但人口很少,也好避嫌。他甚至在给卡洛斯的衣服中放了一个钱袋,里面是满满的金币。他居然还记得卡洛斯身无分文没办法在没领薪水的时候生活。这些金币已经足够卡洛斯花销一年的了。

一个医生走进来,让卡洛斯去拿药、办出院手续。在一切都完成了以后,卡洛斯走出了这家医院,走在了久违的、皇城的街道上。

军部医院第一院坐落在皇城的北郊,而卡洛斯的住所在南郊,南辕北辙。现在的卡洛斯已经被洗血,他失掉了被完全开发的潜力,所以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叫马车。这个时间刚巧是交通忙碌的时候,马车都打不到,他只好慢慢的往南走,顺便看看有没有空闲的马车。

皇城的冬天很温暖,不像内斯圣德堡和比利塞纳一样寒冷。卡洛斯走得很慢,低垂着眼帘,像是出来散心的年轻修士。

椋和科沃斯怎么样了?他们逃出来了没有?卡洛斯心想道,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太多余。蓝和赭是国家的秘密武器,能力比卡洛斯大得多,怎么可能没逃出来呢?就算他们被抓住了,也不会被处死,他们都是皇帝的宝贝。

就这么一直走着,卡洛斯一直走到了天黑,也没碰上一辆可以乘坐的马车。他旋即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生气。这里是皇城,怎么会有人乘马车呢?这里的人们都拥有自己的礼车啊,他们都非富即贵。

看来今晚要在外露宿了。卡洛斯心想,他因为走得很慢,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要想今晚赶到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这里也没有地方足够他容身啊,天空中又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小雨。

雄浑的引擎声自后传来,锐利的刹车声让卡洛斯感到头皮发麻。他看向路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装甲礼车。很少有人能使用装甲礼车,而且这辆装甲礼车还是有着射击窗口的。

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军官下车,他的肩章说明他是一位上校。他向卡洛斯敬礼,然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查尔斯坐在车内,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上车吧。”查尔斯轻声说道,“目前为止,你在这座城市只有我一个朋友了。”

卡洛斯点点头,上了车。车子再次如猎豹般前行,玻璃上映着整个城市的倒影。

“你变了。”查尔斯说道,可他甚至没有看卡洛斯,“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真的么?”卡洛斯疲倦的回答,也许查尔斯说得对,他真的变了,从黛洛尼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曾经的你,不会上我的车。”查尔斯目视前方,“也不会走得那么疲惫。”

“人都是要变的。”卡洛斯缓缓阖上眼睛,睫毛像是帘子一样垂下来,“只不过我是越变越差而已。”

查尔斯看向卡洛斯,他的侧脸没有了当初的锋利,他的气势也没了当时的冷漠。现在的他只是个贫穷的毕业生,怀疑着这个世界,也惧怕着这个世界。

“皇帝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卡洛斯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爱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我呢?”

查尔斯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皇帝对他说的。这就是所谓的“最残酷的惩罚”么?看起来是的,现在的卡洛斯相当于一个废物,他再没有那些斗志,只能混吃等死。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卡洛斯睁开了眼睛,将头转向查尔斯,他的深蓝色眼睛第一次失去了全部的神采,黯淡而绝望,“可我没办法。”

查尔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对啊,卡洛斯那么聪明,就算是皇帝他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吧?可他又没办法对付皇帝,他手中握有的资源跟皇帝相比仿若沧海一粟。这次皇帝是真的掐中了他的死穴,卡洛斯想要再站起来,恐怕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我现在是个普通人。”卡洛斯笑着对查尔斯说,那笑容没有丝毫喜悦的味道,有的只是无奈与痛苦,“普通人怎么能拒绝军部长的邀请呢?普通人怎么会像骑士一样骄傲的走路呢?”

“你还是不相信我。”查尔斯说道。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卡洛斯的笑容没有变,他看着查尔斯,“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两人都沉默了,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感觉像是飞速流逝的时间。

查尔斯的车停在了一栋小楼前,司机下车为卡洛斯拉开了车门,随后又为查尔斯拉开了。

两人下车,卡洛斯将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门打开了,两人进去,查尔斯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这是一间布置精心的住房,处处透着优雅与品位。染着静物画的羊毛挂毯、老橡木的茶几、挑空客厅、水晶吊灯、米黄色大理石瓷砖、东方红木沙发……这些价值不菲的家具一点也不比一位伯爵的住宅要差,只是房间略略小了一点。

“你好好休息,再见了。”查尔斯轻声说道,转身想要走。

“皇帝要杀你,对么?”卡洛斯问道,声音同样很轻。

查尔斯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如果那天我杀死了你,皇帝的计划就完美了。”卡洛斯说道,“在他的计划中,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下去一个。”

“不论怎样,你都要是我们当中最后活下去的人。”查尔斯低声说,“就让我们的血与骨,帮你铸成通往皇位的道路吧。”

他把他那柄黄金装饰的剑从腰间取了下来,放在了门边。

“十六岁生日快乐。”他说道,“你在昏迷的时候,生日已经过完了。”

他说完,疾步走出门去。卡洛斯看着他,眼睛中泛起一丝波澜。

“你还是希望我能握紧刀剑啊。”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我还能握住么?”

他缓缓关上门,拿起了那柄长剑。毫无疑问这是一柄有年头的宝剑,剑柄被磨得很光滑,黄金也不再闪亮。这应该是查尔斯家祖传的骑士剑,虽然没听说过查尔斯的家世,但应该会是个军事家族。

他让剑出鞘一寸,寒光映在他的眼睛。剑柄上的黄金铭文是一句很简短的话:善战者死于战。这是句古老的东方箴言,却被铸在了一柄传统的西方长剑上。

“王战,真高兴认识你。”卡洛斯轻声说,看着这柄锐气四射的剑,叫着它的名字,仿佛这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位骑士,与他并肩战斗的骑士。

“也许你很期盼斩下王的头颅吧?”卡洛斯笑道,笑容中带着浅浅的忧伤,“可我不是新王,如今能成为新王的人,都死了。”

他将“王战”推了回去,把他放在了一个柜子上。卡洛斯疲惫的上楼,楼上有三个房间,一个是自己的卧室,一个是客房,一个是储物室。他打开自己的房间,惊讶的发现,他的房间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阳台。

房间布置得和客厅差不多,优雅又舒适,而阳台很明显的特地安排过,有可以乘凉的摇椅和郁郁葱葱的花草,玻璃面的桌子上还摆着两个水蜡。这个阳台干净又有点孤独,因为从二楼看下去,下面就是一条蜿蜒的小河,小河两岸是平缓的草地,远处是起伏的山峦。在这个阳台看风景,有种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卡洛斯点燃水蜡,站在了青铜栏杆的前面。这里就是他的家了么?要说起来,家这个字真是陌生,他在两岁以后就没了家。

有人说家要三个人,可如果这么说,卡洛斯就从未拥有过家这种东西。父亲工作很忙,即使卡洛斯是独子,能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两岁以前的记忆相当模糊,他现在甚至记不起父母的样貌,他今年十六岁,而母亲在他三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在他六岁那年死于黛洛尼的剑下。

也许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吧?卡洛斯自嘲的笑笑,心想,注定得不到幸福。他也许拥有过爱,可自己却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导致直到现在,他还是孤身一人。

其实他还是没对查尔斯说实话,他并没有那么的脆弱,他现在也并非丧失了斗志。正相反,心底那熊熊燃烧的复仇的火焰灼得他痛苦难耐,他现在真想去杀了那个可恶的、高高在上的、残忍的皇帝,可他又没办法,他与皇帝之间的距离,比皇城到比利塞纳的距离都要大。

他那么疲惫,只是因为他觉得很累很累,因为要支撑起那么沉的担子,太难。他现在肩负着那么多人的期待,可只有他自己去面对黑暗。他曾经离成功很近,他在内斯圣德堡的时候曾拥有可以威胁皇帝的超级武器,可是那次皇帝突袭了内斯圣德堡,他差点就死了。现在他想再次爬到那个顶端,但他已经错过最佳的时机,现在的局势对他来说相当不利。

可为什么经过了那么多事情,自己却死不掉呢?他那么多次接近死亡,可最后死的,都是其他人,他爱的人。

“姐姐。”卡洛斯轻声说道,“也许你把我救下来,是个最大最大的错误。如果我和查尔斯死了,你就是第一骑士了啊,你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你把这条命交给了我,我只能像个垂死的人挣扎一般,最后还是会死。”

“我叫你姐姐,你真的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弟弟了么?”卡洛斯苦笑,“我只是要找个人依靠罢了。我一个小镇上的男孩,在这里没有靠山,如何活的下去呢?可你真的相信了,真傻啊。”

“一开始我真的在骗你,我装得那么乖,可我只是想把你当成垫脚石。”

“当我们重逢的时候,我也在演戏啊,那个时候我需要帮助。”

“其实我有想过娶你的,虽然我们之间相差九岁。”

“也许,我真的爱你。”

“我很想你。”

卡洛斯的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他很少哭泣,似乎早已经丧失了这项功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候忍住不表达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人生走到最后,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吧?”卡洛斯对着天空说道,今晚天气很糟糕,天是铁灰色的,看起来会有雨雪,“真孤独啊,第一次这么孤独。”

他坐在摇椅上,轻轻合上了眼睛。蜡烛温暖的光照亮他的睡脸,有他的侧脸着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像是千年的塑像一般安详,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天。

卡洛斯打着黑色的伞走出圣城贵族学院,走在积满雨水的小路上。

他已经回皇城三年了,今年他十九岁,在圣城贵族学院担任哲学教师。这三年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机械,卡洛斯每天按时上下班,休息日在家读书。他没有了姓氏,自然不会有这样那样的社交活动,而他在学校里没有任何朋友,所以也不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

这三年中他变了很多,他从以前的那个温和礼貌却又危险的男孩变成了一位疏离高冷的教师。学生们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的严格与挑剔让大家吃不消。他也不害怕那些贵族学生,对于女孩子的撒娇置之不理。他是学院里最神秘也最让人厌恶的老师,因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但他的学识的确是足够让人钦佩,有许多老教授都要跟卡洛斯交流学习。

他也是学校中最年轻的教师,和许多高年级学生差不多年纪。因为他的冷漠和疏离的气质,许多女孩对他暗动芳心,因此他的办公桌上时常会有淡粉色的信封或是漂亮的蛋糕。可他目前为止从未接受过任何一个女孩的邀请,也不参加舞会。

关于卡洛斯,学校里有很多传言,有人说他是其他国家的间谍,来这里就是为了刺探情报,所以才会不参加任何活动,害怕被拆穿身份。这个推测很快被推翻,如果是间谍,就应该广交朋友打探情报才是。又有人说他是一个天才,想来皇城谋取官位,但家世贫寒,所以无奈的在这里做一名老师。这个推测是目前公认的,当然也有其他的什么,比如说他是个大贵族的私生子,还有的说他其实是个家道中落的贵族云云。

卡洛斯对于这些传言从来都不解释,虽然他都知道。没有意义,他的真实身份不可能被众人知道,他曾是个疯狂又残忍的刽子手,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年轻教师。

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了,今天是学校的最后一次课。其实新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写在日历上的单词,一年中,每一天的日子对卡洛斯来说都一样,他不对任何东西保持期待。

自从回到皇城之后,卡洛斯就与情绪这两个字绝缘了。他每天不悲不喜,像个在时间里缓缓走过的幽灵。学校里的学生私下里给老师排名,卡洛斯永远是最冷漠的老师。有好些男同学都对卡洛斯不服气,尤其是那些和卡洛斯年龄相仿的高年级男生。卡洛斯明明和他们一样大,却可以处处管教他们,而他们又不得不听。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卡洛斯的女人缘好得让他们嫉妒。听女声那里的小八卦,学校里的校花伊利莎白公开声明自己喜欢卡洛斯。要知道伊利莎白可是众多男生的女神和梦中情人,可现在女神说她喜欢他们的那个又冷漠又无情的男老师,这让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其中有一个叫阿瑟的高年级生是伊利莎白的头号追求者,他最讨厌卡洛斯,从不听他的哲学课。阿瑟的爷爷是红衣主教,因此阿瑟在学生们格外的颐指气使。他也是个优秀的剑手,体育成绩名列前茅。以前其他喜欢伊利莎白的男生与阿瑟势不两立,现在卡洛斯来了,他们倒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发誓一定要给这个没礼貌的小老师一点颜色瞧瞧。

那次阿瑟招呼了一群兄弟,挡在了卡洛斯回家的路上,拔出了他父亲给他的骑士剑,那是他的生日礼物。阿瑟高傲的看着卡洛斯,他比卡洛斯还要高一些,挡在卡洛斯的面前简直像是一堵墙。阿瑟威胁道,男人之间要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今天你要是敢拔剑跟我打,你赢了,我再也不找你麻烦;你输了,就再也别在伊利莎白面前出现。

卡洛斯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一丝的……嘲讽。这惹恼了阿瑟,他被好几个人摁着才没拿剑砍掉卡洛斯的脖子。

“一,我不怕你找麻烦;二,我不喜欢伊利莎白,但我是她的老师,我必须尽我的义务。”卡洛斯轻声说,语气和讲课的时候无异,“再有,如果你这学期的哲学课成绩还是不及格,我将亲自与你的家长谈谈。”

他说完就绕开那些人走了,震惊的阿瑟都忘了拦住他。没办法,半大孩子的逻辑就这么简单,他觉得自己很厉害所以卡洛斯要怕他,他觉得伊利莎白好所以卡洛斯要喜欢她。可其实呢?卡洛斯是他们的老师,他可以随时的处分他们甚至叫家长。

那次之后,阿瑟再也不找卡洛斯的麻烦,哲学课也好好听了。但他最后还是没及格,卡洛斯也真的叫了他父亲。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卡洛斯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成了一个类似于死神一般的人物,没人敢去挑战他,因此他的课总是纪律最好的,躁动的男孩子们在卡洛斯的课上都乖得像是小猫。

卡洛斯走到家门口,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上的车夫看到卡洛斯,立刻跳下马来。他并不是通常的那种穿着破旧衣服、神色疲惫的马车夫,正相反,他穿着笔挺的深红的制服,神采奕奕,像是某个贵族的管家。

“卡洛斯先生么?”车夫走上前来,鞠了一躬,“皇帝陛下向您问好。”

卡洛斯顿时觉得一阵恶寒钻进自己的心脏。三年了,他还是没逃出来么?

“皇帝陛下邀请您参加新年晚宴。”车夫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双手递给卡洛斯,信封口的火漆的确是来自皇宫的,有特殊的印记。卡洛斯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皇帝陛下特地强调道,请您务必不要带武器到场,否则后果他也没办法说明。”车夫又欠身,上了马车,走了。

卡洛斯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邀请函,邀请卡洛斯到皇宫参加新年晚宴,并参加舞会。这是皇帝的亲笔,卡洛斯认得他的字迹,凌乱又透着霸道。

邀请函的最后居然盖着两枚印章,一枚是联邦帝国的国玺,一枚是洛基布尔家的狮子。

这份邀请函沉重到卡洛斯拿不起来。那两枚印章,表示着这个国家和洛基布尔家族邀请卡洛斯这个人去参加一场晚宴。如果拒绝去或是在宴会上闹事,后果可想而知。

皇帝这次是什么意思?卡洛斯想着,突然发现信封中还有一封信。他把米黄色的信纸拿出来,把折叠的信展开。

信是皇帝写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潦草。信的内容很普通,大意就是许久不见要见一见叙叙旧什么的,家里的老人也想看看他。虽然是很平常的邀请信,可是由皇帝这样的人写出来,就有点鸿门宴的味道。

卡洛斯回到家中,把信烧掉了。他默默的看着那柄被他放在了展柜里的“王战”,好像那个高傲冷漠的男孩还在那里站着,与他对视。

“也许这么走会走到地狱里去吧?”卡洛斯轻声说道。

皇城,新年

皇宫灯火通明,停车场里停满了豪华的礼车,而皇宫外围则被重重包围。今夜是皇宫防守最严密的时候,皇城中有地位的贵族都被邀请道这里参加晚宴并参加晚宴后的舞会。这些大人物掌握着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财富,因此今天曦铁骑骑士团全副武装。

卡洛斯步行来到皇宫。他没有礼车,也不想租车,那样会引起怀疑。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这里参加黛洛尼的婚礼,那天,他拥有了怒放之樱,就是那个东西在这之后救了他的命。

骑士们在青铜大门前笔直的站立,像他们手中的骑枪一样。卡洛斯登上白玉的台阶,却在门口被骑士拦住了。

“卡洛斯先生么?”骑士向他鞠躬,“皇帝陛下有令,请您走这边。”

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的军人来到了卡洛斯面前,向他鞠躬以后,说了一声这边请。卡洛斯跟着军人,穿过皇宫中繁杂的建筑,来到了皇帝的寝宫。这是绝不会对外人开放的地方,真奇怪皇帝为什么会让他来这里。

军人带他到了门口,示意他自己进去。卡洛斯点头致谢,步伐平稳的走了进去。

寝宫从外面看起来自是无比奢华,可里面的陈设相当简单,除了必备的家具以外,没有任何装饰或是摆件。卡洛斯走到主厅,正对面的大墙上悬挂着图幅惊人的世界地图,那上面还用红色的笔和一些飞镖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而原本应该摆放杯子或果盘的巨型茶几上则是用沙子模拟的战场模型。看上面的旗帜和沙丘的起伏,这应该是世界局势。

皇帝的寝宫简直像个战时指挥中心,根本没有半分的舒适感可言。此时此刻,皇帝和一些穿着红袍或白袍的老人正坐在硬木的椅子上,他们的面前就是那模拟的战地模型。

卡洛斯轻轻走过去,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平静的看着皇帝,没有问好的意思。

“很久不见。”皇帝笑着说,打了一个响指,本来明亮的室内瞬间变暗,唯一的光源是桌子侧壁的小型枯萎树灯,只能照亮所有人的脸。

“我来向你介绍一下洛基布尔家的长者们。”皇帝说道,“虽然他们对外界来说身份是保密的,但对你来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

“我想不必了。”卡洛斯冷漠的拒绝,语气不善,“我不知道什么洛基布尔,我也没有长辈。”

“真是不懂事。”一个老人开口了,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很深,灯光下他干枯的面庞像是干尸一般骇人。但他说话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姓氏说到底就是一个符号,只要你流着洛基布尔家的血,你就是洛基布尔家的孩子。这三年你还没想明白么?”

“这是赫尔曼家长。”皇帝说道,“他是所有家长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受敬仰的。”

“我想没想明白的是你们。”卡洛斯的声音还是很冰冷,“我来只是想跟你们说明,我与我的过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只是个哲学教师,仅此而已。”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皇帝一把拉住。皇帝的手像是钳子一样,让卡洛斯觉得自己的胳膊几乎要断掉。

“你已经十九岁了,该是识时务的时候了。”皇帝沙哑的声音像是毒蛇在耳边吐信,“你应该清楚我们的目的,你也知道你无法拒绝。”

“勉强做的事情,总是不尽人意的。”卡洛斯毫不退缩,“有时甚至适得其反。”

“先别着急逞英雄。”皇帝突然凑到卡洛斯的耳边,低声耳语,“科沃斯在我手里。”

卡洛斯看着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不,他不能答应皇帝,那样的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科沃斯呢?查尔斯死后,这个世界上他就只有科沃斯这一个朋友了。

“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像科沃斯一样的怪物,多一个少一个我无所谓。”皇帝笑着说,“你知道我能对他做什么。”

卡洛斯低下头,额发垂下来挡住他的眼睛。沉默了很久,他抬起头来,枯萎树灯的光映得他的眼睛灿烂如星海,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苍老的脸郑重其事的说道:“好。”

皇帝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他重新落座,继续说道:“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这次邀请你来,是为了让你继续为国家和你的家族效忠。”

卡洛斯安静地听着,看起来这三年的确磨掉了他的一些锐气。要是十五岁的他,早就冷嘲热讽起来了。

“我们在三年前剥夺了你的姓氏,只是为了让你反思自己的错误。”赫尔曼说道,虽然面容苍老,但他的眼睛却相当明亮,卡洛斯和他对视的时候有种看向雪后荒原的荒芜感,“你当时太不懂事了。”

“你应该知道,你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家族与皇帝陛下。”又一个家长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明显要小而且苍老,他坐在离卡洛斯最远的地方,身材瘦小,脸色苍白,“西斯顿家族的家主在那一次会议中坚持要杀了你,甚至要以逼宫威胁。”

卡洛斯心里冷冷的笑了。逼宫?西斯顿家族怎么可能成功呢?他们难道不知道坐在王座上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么?

“我们挽救了你的生命,你自然要报答我们。”皇帝说道,“现在各国都在试图挑战联邦帝国的权威,甚至国内也出现了反叛势力,我们需要一个所向披靡的战场之王。”

“本来你并不是候选人,但是你在内斯圣德堡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指挥才华和强大的领袖魅力。”赫尔曼缓缓说道,“因此我们从那时就决定授予你这项光荣的使命,但你却以近乎疯狂的抵抗拒绝了。”

“用重兵来邀请么?”卡洛斯冷冷的问道,“还是你们忌惮我那时拥有的东西?”

“收起你那可笑的骄傲!”一个家长突然猛拍桌子,那只手枯瘦苍老的像是骷髅的手,可力气却大得很,“不要因为我们需要你的才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挑战长辈!”

“我想这件事情是诸位长辈有求于我。”卡洛斯平静的开口,“而且,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安德鲁,冷静。”赫尔曼说道,“没必要跟年轻人计较。卡洛斯说得不错,我们是有求于他,但我们不是也有条件么?”

名为安德鲁的老人强行压制住了怒火,愤怒的瞪了卡洛斯一眼。卡洛斯还是冷若冰霜。

“我们可以恢复你的姓氏,并推举你做家主。”赫尔曼说道,“你会成为皇城顶级的贵族,那时你将握有很大的权利。”

“你也会成为军部长,位及上将,并成为曦铁骑骑士团的团长。”皇帝说道,“到时候整个西方都会尊重你,因为在他们眼中,你就是骑士中的王者。”

“这些好处中浸着我的朋友的鲜血。”卡洛斯说道,“再有,你们不怕我造反么?”

皇帝笑了,这笑容让卡洛斯打了个寒战。

“我们可以随时罢免你,你只是我们命令的执行人。”皇帝说道,“你虽然手握军权,但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动用哪怕一兵一卒。如果有一天发生战争我不得不许可你,你也不要想拿曦铁骑来对付我,那是我的刀,它只会伤其他人。”

“听起来我像是个替罪羊。”卡洛斯说道,“你们害怕背负骂名,所以就找一个家伙来帮你们背黑锅。一旦发生战争,我就需要去为你们卖命,胜了还好,一旦败了,恐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的怕死么?”赫尔曼问道,“作为一个上位者,不要说没有意义的废话。”

卡洛斯被噎住了。他说这话只是单纯的讽刺而已,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太拒绝。只要让他掌握住权利,他就有机会去杀了皇帝,哪怕希望渺茫。

“我知道了。”卡洛斯说道,“我接受。”

“很好。”皇帝击掌,“今晚,全皇城的上等贵族都将知晓你的姓名。”

两个白衣侍女走到卡洛斯旁边,把他带下去。卡洛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

“这个决定是否太冒险了?”一个家长开口道,“我们在他身旁安插的间谍,真的能保证不被他发现么?他的洞察力太敏锐。”

“放心,他时刻都在我们的监视下。”皇帝说道,“他的把柄,从始至终都在我们手中。”

“也许卡洛斯,真的会改变这个世界呢。”赫尔曼沉重的叹息道。

卡洛斯被服侍着换上了一套新的礼服。这套白色的礼服跟他穿来的自是有天壤之别,可卡洛斯总觉得不太舒服。侍女帮他梳好了头发,整理好了衣服,从镜子里看上去,镜中的男人文弱又消瘦,即使穿上了那套昂贵的手工定制礼服,他还是不像一个意气风发的贵族。也许时间才是世间最厉害的东西,它将卡洛斯从高傲冷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贫寒的教师。

他接过了侍女递给他的首饰盒子,打开。那里面是一枚黄金质地的家徽戒指。这是只有家主和家长才有资格佩戴的家徽戒指。

他犹豫了很久,也没把那枚戒指拿出来。卡洛斯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把肺中的气吐出来,同时睁开了双眼。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镜子里的人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偏僻学院的老师了,他的气质完全改变了,森严又寒冷,眼睛中含着剑一样的锋芒。他把戒指取出来,带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然后跟随着侍女走出了换衣间。

此时的皇宫大厅中已经座无虚席,晚宴快要开始了。卡洛斯在侍者的引领下坐到了唯一的一个空位子上。那个位子十分靠前,只隔了一个位子就是桌子的尽头,而尽头的那把空椅子是皇帝的位子。

坐在卡洛斯身边的是一男一女,卡洛斯的右手边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留着艺术家一般的胡须,腰背挺得笔直。他的小指上戴的家徽也是金质的,上面的花纹是荆棘中的玫瑰。

这是蒙顿家族的家主,蒙顿家族号称与奥戴尔皇族相比肩,能坐在皇帝的旁边也就不奇怪了。

卡洛斯的左手边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她佝偻着背,虽然穿着厚厚的黑袍子并在温暖的室内,可还是在瑟瑟发抖。她的头发干枯而散乱,就像是在贫民窟里讨饭的乞丐,可她居然坐在了如此尊贵的位子上,要知道即使是公爵也要坐在中间偏后的位子,男爵和子爵这种爵位根本不会被邀请。

“年轻人,帮我拿过那杯水来吧。”老妇人的声音同样也是颤抖的,她的手抖得更厉害,“谢谢了。”

这本应是侍者的工作,但卡洛斯并不介意。他把杯子拿到老妇人能够到的地方,但她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水晶的杯子跌落,卡洛斯及时的接住了,把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哦,真是太抱歉了。”老妇人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侍者赶忙走过来,清扫水渍,并重新帮她倒了一杯水。

“你叫什么名字?”老妇人看着卡洛斯,这时卡洛斯才发现她是全盲的,她的眼睛没有焦点,“我是阿卡罗娜?奥戴尔。”

“我叫卡洛斯。”卡洛斯说道,“您是皇帝陛下的祖母么?”

“是的,我是凯撒的祖母。”老妇人点点头,“我本来姓苏必利尔,我是苏必利尔家的家长。你也是个家主吧?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苏必利尔……卡洛斯明白了,难怪查尔斯那样骄傲的人愿意为皇帝卖命,原来是因为他们家的一个家长是皇帝的祖母,也难怪这个蓬头垢面的盲老太能参加这样的晚宴。

卡洛斯看到了阿卡罗娜手上的金色戒指。那戒指的花纹是火焰,查尔斯的佩剑上也有这样的花纹。

皇帝走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不再穿着那一身的黑袍,而是换上了笔挺的深红色礼服,系着黑天鹅绒的领结,看起来像个十足的权贵。但他没有戴王冠,皇帝从不戴王冠,谁也不清楚为什么。

他先做了一下简短的发言,然后侍者开始上菜,菜式很简单,但是很精致。卡洛斯切着羊排,一言不发,而其他的人则都交谈起来,大都带着讨好的目的。

阿卡罗娜颤抖的拿着倒茶,盘子被她碰得叮咚作响。有不少人对此表示不满,但皇帝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怒意,他与卡洛斯一样,淡定的进食,不说话。

吃至半暖,皇帝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识趣的闭嘴。

“各位,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人。”皇帝说道,“他是洛基布尔家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家主,也是联邦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军部长,还是曦铁骑骑士团的团长。他将为我们的国家继续作出贡献。”

他向卡洛斯伸出邀请的手,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在了卡洛斯身上。刚刚就有很多人在议论他,因为他是他们当中唯一的新面孔,可却坐在了那么靠前的位子。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年纪,他大概是有十七八岁,可他的地位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要高。也许这些贵族看不起骑士,但他是军部长和洛基布尔家的家主,这就意味着在今后将会有太多的人去讨好这个半大孩子。

卡洛斯向皇帝鞠躬,随后向所有人鞠躬。他的漠无表情和不善的眼神引得很多人不自在。但为了维护风度,大家都选择的微笑。

“我们的新成员,卡洛斯?洛基布尔。”皇帝介绍道,“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

大家都鼓掌表示欢迎,随后卡洛斯就回去了,继续安静的用餐,丝毫不理会那些阿谀奉承。

不过这在大家看来也很正常了,他是军人,军人不就是寡言少语的么?因此也就没人为此不愉快了。

晚宴在最后一道甜点中结束,侍者撤走了桌子,大家到了舞厅。乐队的演奏开始,男男女女翩翩起舞,卡洛斯站在二楼的看台上,冷冷的俯视,与他并肩而战的是皇帝。

“我想我需要回去了。”卡洛斯说道,“这样的舞会,纯粹是浪费时间。”

“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搬到洛斯朗特堡。”皇帝以默认的方式赞同了卡洛斯的观点,“学校那边已经办好了。”

卡洛斯点了点头。

“你不舍得。”皇帝突然笑道,“虽然洛斯朗特堡比你的那个小木屋要好得多,可那是查尔斯送给你的,对吧。”

“不。”卡洛斯摇头,与皇帝对视,“从我答应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存在舍得与舍不得的情绪了。”

他转身,疾步的走下楼梯,然后走出了皇宫。

皇帝仍然站在那里,他的礼服无风自动,好似站在远山之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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