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湖面,吹皱了一池碧水。卡洛斯坐在图书馆的靠窗位子,眺望着远处的湖泊与白色的建筑物。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六个月了。这六个月里他每天大概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看书,每天一本,已经读了快两百本了。可是这里藏书过亿,卡洛斯恐怕自己直到毕业也读不完。
科沃斯受到卡洛斯的感染,也会来这里看书。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对坐着,桌子上放着一盏光线柔和的鬼火树灯,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影子。他们偶尔交流一下心得,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现在是傍晚,太阳直射进窗户,照得卡洛斯有些犯困。外面吵吵嚷嚷的,跟往常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今晚是学校最重要的日子,仲夏夜舞会。
在今天晚上,所有的学生们都会换上礼服,齐聚在学校的草坪上,举办盛大的舞会。这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所有的学生都期待万分。
现在是下午六点,再有两个小时,舞会就会开场。卡洛斯不觉得这种舞会有什么意思,所以就来这里偷闲了。
但是,卡洛斯今天还是迫不得已的换了正装,因为今天学校的规定是不允许穿校服。他还是穿着那身格子西装,已经有些不合身了。他今年长高了许多,模样也变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除了那双暗蓝色的眼睛里倔强依旧。
改天再去赌场赌上一把,然后去订一套新的礼服?卡洛斯漫无目的的思考着,让自己的思维飘荡在空中。其实订礼服什么的没意思,他不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更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订了礼服也没用处。
“今天是仲夏夜舞会,你不去会被人议论的。”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卡洛斯头都没回,说:“这种事情只适合你们,我就不用参加了。”
“为没有舞伴而自卑么?”科沃斯问道,“我可以让椋和你一起。”
卡洛斯转过身来,好笑的看着他。
“你的情商真的低到一定地步了。”卡洛斯笑着说,“你这样一点都不能给我安慰。”
“对不起。”科沃斯的道歉也来得那么霸道,像是你不原谅他他就会杀了你似的。
“好吧,既然你邀请,我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卡洛斯站起来,整了整礼服,“你的舞伴是谁?”
科沃斯走在前面,没回答。他灰色的长发难得的扎了起来,露出了略显消瘦的面庞。卡洛斯借着大厅的镜子扫了自己一眼,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狼狈。
是很狼狈,他的头发好几个月没修剪了,额发遮住了眼睛。他现在甚至比以前更瘦了,正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颧骨高高的,下巴尖得吓人,肤色苍白。
“你现在不能去参加舞会。”科沃斯突然拽过卡洛斯的手臂,“今天可以随意出入学校,外校的人也可以进来,你需要重新换一下衣服。”
“我看起来很糟糕么?”卡洛斯无力的问道,“只是不拘小节而已……”
他被科沃斯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裁缝铺前。科沃斯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后,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套黑色的礼服。
“男人总是要有一套正装的。”科沃斯递给卡洛斯,“按照你的校服尺码定做的,应该是合适的。”
卡洛斯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严肃的科沃斯,问道:“你为我做的?”
科沃斯点点头。
卡洛斯换上了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服。他上下打量着自己,镜子中的人虽然是有点太瘦了,但起码还算得上英俊。
随后的半个小时中,科沃斯像是走迷宫一般带着卡洛斯七拐八拐在市中心穿梭,从头到脚给卡洛斯全部都换了新的。等从理发店中走出来的时候,卡洛斯已经是一个贵族少爷的模样了。
“你说,今天外校的人可以进学院?”卡洛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真的么?”
“是真的,但必须要本校的人员带领,且一人最多能带领一个人。”科沃斯有些奇怪,“有事么?”
“我想,我知道找谁当舞伴了。”卡洛斯说道,“还有多长时间开始?”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科沃斯看了一眼腕表,“怎么?”
“我们需要赶快。”卡洛斯说道,“我记得你的体育成绩不错。跟着我。”
两人开始在人头攒动的市中心奔跑。刚开始卡洛斯还是以自己的中速跑的,毕竟他的极速远比科沃斯这种普通人要快得多。但后来随着人慢慢减少,卡洛斯开始加速,全然忘记了照顾科沃斯。
飞奔着到了简的咖啡馆,卡洛斯迎面就看到了黛洛尼。她还是平日里的那些装束,白裙白鞋白风衣,只是今天她将白色的长发梳成高高的发髻,上面用闪亮的钻石发卡固定。
“姐姐,今天晚上有安排么?”卡洛斯问道,“简这里还忙么?”
“不忙啊,怎么,有事么?”黛洛尼回答说道,有些奇怪卡洛斯的兴奋,“这么着急来是怎么了?”
“今晚我们学院有舞会,我想请你参加。”卡洛斯说道,“感兴趣吗?”
黛洛尼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要去跟简说一下。”黛洛尼转身进了咖啡馆,“顺便换一下衣服。”
“好的,你去吧。”卡洛斯点点头,笑道。
科沃斯过了十分钟才过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咖啡馆。
“你的朋友在这家店么?”科沃斯问道,他还是没学会开玩笑,只好这么干巴巴的问。
“是啊,你很熟悉的人。”卡洛斯神秘的笑道,“不亚于你妹妹的美人哦。”
两人大概等了二十分钟,简先出来了。
“您好。”卡洛斯微微点头致意,科沃斯也同样行礼。
“听黛西说,你们今天要去参加舞会?”简在一块毛巾上擦手,“大概多晚能回来?别太晚了。”
“放心吧,我们会把她送回来的。”卡洛斯体贴的说,“介绍一下,科沃斯,我的朋友。”
“您好。”简笑着跟科沃斯打招呼。
“很荣幸见到您,女士。”科沃斯绅士的行了个礼。
“最近生意还好么?”卡洛斯问道。
“还不错,有空过来喝一杯啊。”简邀请道,“黛西总跟我说你有多好,我也蛮想和你聊聊。”
“一定,一定。“卡洛斯点头,“放假了就来。”
一只素白的手推开了棕色的门,紧接着是闪亮的水晶鞋,随后是素白修长的美腿。黛洛尼今天一反往日的保守装束,穿着膝盖以上的白色蕾丝裙,虽然简单,可却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她穿着一件直垂脚跟的白色风衣,她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边界。耳朵上的耳坠是几条嵌着碎钻的铂金,闪闪发亮。就连科沃斯这种对于女人的美丽相当迟钝的家伙,也对这个女孩的美表示了赞叹和敬畏。
“走吧,我有车。”黛洛尼笑着对两个愣在原地的男孩说,“不过需要你们带路。”
三人坐上了黛洛尼的汽车,科沃斯开车,卡洛斯坐在副驾驶,黛洛尼坐在后排。
“你是科沃斯吧?”黛洛尼问道,“我在新年舞会上看到过你。”
“是的。”科沃斯回答道,显然是有点紧张,语气有些僵硬,“您是黛洛尼?西斯顿小姐?”
“是我。”黛洛尼笑笑,“很高兴见到你。”
“同感。”科沃斯说道,尴尬和紧张的神色都已经摆在了脸上。卡洛斯不禁笑了。
“没关系的,就算她是白色死神,也不会审判你啊。”卡洛斯劝慰道。
“可我感觉,她和原来不太一样。”科沃斯说道,压低了声音,“我就只见过她一次,我记得当时她的气场就像她的佩剑一样,冷漠又锋利。可现在,完全看不出。”
“在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卡洛斯解释道,“等结束以后跟你说。”
“你确定这里的人没有认识她的?”科沃斯有些担忧,“如果她被认出来,麻烦可不小。”
“你说,我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卡洛斯突然问道。
“一个疯子。”科沃斯说道,“可怕的男孩。”
“这个形象是不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卡洛斯又问。
“联邦帝国境内是一定都清楚的。”科沃斯有些明白了,“可是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你。有很大一部分人只是凭着这两句话来建立对你的印象的。”
“对,所以说,他们即使知道黛洛尼,也只是知道白色死神这个名号。”卡洛斯说道,“但如果有人真的见过她,那也没关系,顶多是我被议论好几天。毕竟黛洛尼的形象是个刽子手,没多少人敢去挑战刽子手。”
科沃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三人来到校园时,舞会已经开始。卡洛斯看到了黛洛尼眼中的欣喜,在这之前他可从未见过黛洛尼显露过这种心情。
“我们去跳舞吧!”黛洛尼脱下了长风衣,科沃斯绅士的帮她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怎么样?”
“当然可以。”卡洛斯比了个邀请的动作,“走吧。”
他和黛洛尼切入了人群之中,在男男女女的人影之中,卡洛斯看到科沃斯独自一人站在石阶上,像个闯入人世的孤魂野鬼。他有点奇怪,明明是科沃斯让自己来的,可现在看起来他并没有舞伴。椋在不远处翩翩起舞,她已经换了好些舞伴,每一支曲子都换一个。倒不是因为她喜欢这种无趣的挑逗游戏,而是因为她这种女孩不太会拒绝人。
“科沃斯怎么不跳呢?他的舞伴呢?”黛洛尼好奇的问道,“他可不像找不到舞伴的男孩啊。”
“我也不清楚。”卡洛斯敷衍道,“大概是有点累不想跳吧。”
“怎么会呢。”黛洛尼明显的不相信这种解释,“我现在能想起一部分事情来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嗯……很可怕的人。”
黛洛尼说得大概是他的铁腕吧?卡洛斯心想,丝毫没有在乎这句话隐寒的深意。
舞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卡洛斯决定去看看科沃斯,今晚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科沃斯还在那里,似乎时间在他那里静止了。
“你怎么了?”卡洛斯上前问道。
“没什么,其实我并不喜欢舞会。”科沃斯声音很低,“但在这里看着你们,觉得很温暖。”
他这种人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不容易,就好比让皇帝说自己卑鄙无耻是一个道理。
“光看着有什么用呢?真的觉得冷,就应该跳进壁炉里。”卡洛斯笑着将黛洛尼的手递给科沃斯,“还我在这里看看好了,我也累了。”
科沃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牵过了黛洛尼的手。
卡洛斯坐在椅子上,问侍者要了一份冰激凌。他一勺一勺的吃着冰激凌,却丝毫不觉得这种甜食有什么味道。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莎拉波娃。她应该也很想跳舞吧?她舞跳得那么好。
他不止一次的怀疑科沃斯的动机,可却总也想不出。难道就真的像他说的,看好了自己的残忍?这很牵强,毕竟皇城中有的是比他残忍的贵族子弟。难道是因为自己能够激活潜能?可这更没有必要,现在黯铁骑已经成为了历史,国家已经不需要这种靠祭献自己获得力量的疯子了,现在大规模杀伤武器已经相当成熟。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传进卡洛斯的耳朵,一时间音乐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人们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卡洛斯、黛洛尼、科沃斯和椋则立刻后退到了建筑物的旁边。
“比利塞纳国立学院中的所有人员,我是曦铁骑第一军团的指挥官兰斯洛特?斯芬迪。”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学院将在三十秒内被彻底包围,请所有人员保持镇定,找到建筑物或掩体,不要试图逃跑,所有逃出学院的人员将在第一时间被消灭。本次行动目标是消灭隐藏在学院内的四名罪犯,不会对其他人员造成伤害。”
卡洛斯清楚能让一个军团出动缉拿的罪犯,一定是他。可是那三个是谁?
人们惊慌失措的逃向不同的建筑,有好些女孩丢掉了高跟鞋或是饰品,还有被踩裂的裙子碎片。草地上一片狼藉,各种蛋糕和零食洒落一地,桌椅翻倒,乐手们也都丢下了乐器。
科沃斯很快到了卡洛斯的旁边,他的侧脸坚硬而锐利,可见他现在是出于十分警惕的状态。
“原谅我隐瞒了一些我的往事。”科沃斯的声音仍旧是冷漠而淡定,“这四个罪犯,是你、我、黛洛尼和椋。”
卡洛斯没有多问什么,这种情况下,保命最重要。他已经注意到了空中呼啸的直升飞机,还有在树上的狙击手。机车引擎的声音轰轰作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以确定,这个学院已经被重兵重重包围。他让自己保持最佳作战状态,注意力集中在听觉和视觉上。
“相信我,就算是整个曦铁骑的十六个团全部出动,我们也有逃出去的可能。”科沃斯说道,“有很多事情,你还不太清楚。”
“黛洛尼呢?”卡洛斯不关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只要黛洛尼安好就好。
“椋和她在一起。”科沃斯说道,“我让她们先行转移到了礼堂。那里聚集的学生最多,相对比较安全。”
“接下来怎么办?”卡洛斯问道,他必须征求科沃斯的意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像他一样的亡命之徒,“你可以先去礼堂,我留在这里看一下情况。”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椋,都是潜能被100%开发的怪物。”科沃斯平静的说道,从西装里抽出了两把手枪。
卡洛斯轻点了点头,从裤管里抽出了一柄纯黑的长剑。这是他从一家古玩店买的,是真正的炼金制品,只是有些老旧,看起来像是柄普通的剑,所以价格很便宜,但却是最锋利的杀人刀。
“我们现在解决不了直升机和狙击手,但帮助她们赢得逃生的机会还是有可能的。”卡洛斯说道,“以曦铁骑的骄傲,他们会使用冷兵器来缉拿我们,但不排除用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热兵器的可能性。”
“如果我是皇帝,我会选择炸平这里。”科沃斯冷冷的说道,“国际公约这种东西就是随时都可以被撕碎的纸片。”
“所以现在不能动手。”卡洛斯说道,收起了武器,“一旦我们被发现,会害死数以百计的人。”
科沃斯看了他许久,卡洛斯疑惑的看向他。
“你变了。”科沃斯说道,“从前,你不会在意伤亡的。”
卡洛斯笑了,他的笑容很单纯,像是小孩子的笑容。
“怎么会呢。”卡洛斯望向天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如果皇帝批准使用那些足够毁灭这座学院的武器,姐姐怎么办呢?”
科沃斯明白了,收起了双枪,冲卡洛斯点了点头。
两人是最后到达礼堂的,此时礼堂中已经人满为患。学院的礼堂由厚实的白色大理石建成,大门是中间嵌着钢板的桃花心木制成的。
两队骑着黑色骏马的骑士在礼堂的大门前站定,他们的黑色甲胄泛着金属的光泽。同学们鸦雀无声,都看向外面。科沃斯和卡洛斯慢慢的挤进了人群之中。
光影中,高大的白色骏马自远处走来,上面的骑士穿着银色的甲胄,腰间配着黄金装饰的长剑。他在大门口停下,下马,两位离他最近的骑士也下马,先向他鞠躬,随后站在了他的后方。
银色甲胄的骑士走进礼堂,两名黑色甲胄的骑士跟随在他的身后,手按刀柄,时刻戒备。大门在他们的背后轰然关闭,礼堂中被枯萎树灯照亮。
“查尔斯?苏必利尔。”卡洛斯轻声说道,他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在他六岁那年,查尔斯用双剑把他钉在了皇宫的地面上。
“他成为团长的时候才十九岁。”科沃斯说道,“今年他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是军部长了。有人说,查尔斯是皇帝扼住敌人咽喉的那只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那么好,可是但凡对自己好的人,却都和自己一样悲惨。卡洛斯悲凉的想,也许自己命中注定,就是要终身孤独吧?
银色甲胄的骑士在一个高年级的男生面前站定,那男生吓得浑身发抖。虽然他只是区区一个人,可他的气势却充斥了整个礼堂,所有人都被他的威压压得喘不过起来。
他摘下了自己的面甲,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随后是一张端正的面孔。他有着一双明净的玳瑁色眼睛,像是镜子一般清楚的映出对面男生恐惧的面庞。他的五官都很好看,可是配上他的气势,就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您好,我是查尔斯?苏必利尔。”查尔斯说道,没有微笑,但语气礼貌,像个问路的人,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多少都听说过这位联邦帝国的国家英雄,十九岁就坐稳曦铁骑骑士团团长的位子,二十五岁就成为了军部长,可见他的未来该是多么的光芒万丈,“请问,在这所学院就读的学生中,有没有卡洛斯?洛基布尔先生?”
卡洛斯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被这么突然的提名,还是略略的心惊。如果说他当年潜能激活后都被查尔斯轻松地控制,那么现在,他和查尔斯对战,他赢的几率也并不大,至多对半开。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站在礼堂最深处的卡洛斯。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插班的“天才”究竟什么来历,居然能值得查尔斯这种人当场提名。
卡洛斯深吸了一口气,整了了一下领结。人群自动分开,他步伐稳定的走向了查尔斯。
卡洛斯向着查尔斯行了一个普通人见到骑士所行的礼。事到如今他甚至都是个不存在的人,又怎么能跟查尔斯平起平坐呢?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他学会了谦卑与隐忍。
查尔斯打量着卡洛斯,目光在他的身上游离。
“我记得当年你并不是这样的眼神。”查尔斯开口道,声音寒冷。
“九年了,有人步入天堂,自然有人要去往地狱。”卡洛斯直视查尔斯的眼睛,微笑着,“在地狱的人,总要学会些什么东西。”
查尔斯轻轻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认可。突然间银光一闪,查尔斯的手中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刀。那是卡洛斯藏在袖子里的,刚才那一瞬间,查尔斯将它抽了出来。
卡洛斯笑了,似乎是在表示认输。
“他这次是什么命令?”卡洛斯问道,“杀了我?”
“皇帝的原话是要将你就地处决。”查尔斯说道,“但我更想要将你押送回皇城。”
“因为黛洛尼么?”卡洛斯笑道,似乎在嘲讽对方。他的笑被学院里的人公认是最丰富而善变的,因为卡洛斯可以笑出千万种味道,“没想到您会是这种人。”
“我的处决名单上也包括黛洛尼?西斯顿。”查尔斯的眼睛波澜不惊,丝毫不理会卡洛斯的嘲讽,“以及科沃斯?蒙顿和普琳斯?蒙顿。”
“看起来你今晚要杀很多人。”卡洛斯还是笑,笑得那么狡猾又凉薄,“如果我拒绝呢?”
“你无法拒绝。”查尔斯仍旧冷漠,“这是命令不是协议。”
一柄白色的手枪抵在了查尔斯的额头上。查尔斯身后的骑士猛然拔剑,剑芒雪亮。
卡洛斯微笑着,左手上还拿着另一柄同样的白色手枪。科沃斯惊讶的摸着自己别手枪的后腰处,他甚至不知道卡洛斯什么时候拿走的。
“先别把话说绝了。”卡洛斯冷漠的说道,“究竟谁掌握着主动权,要看看才知道。”
“你清楚这对我没用。”科沃斯巍然不动,他甚至都没有让剑出鞘,“你杀死我,整个礼堂的人都会死。”
礼堂中一时间骚乱起来,有很多人喊着让卡洛斯放下枪,但因为忌惮他的另一把手枪,所以没人敢靠前。
“这些东西我们都明白。”卡洛斯盯着他,狐狸般笑着,“皇帝怎么会舍得让你死掉呢?”
“还有和你并肩作战的士兵们,他们怎么舍得让你死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手中呢?”卡洛斯目光越过卡洛斯看向后面的骑士,“只要你是我的人质,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安全的。”
“再有三分钟,狙击手就会到位。”查尔斯说道,“你现在仍觉得我这个人质有意义么?”
“足够了。”卡洛斯笑道,“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此同时,科沃斯正带着椋和黛洛尼狂奔在学院旁边的小路上。从卡洛斯拔出枪的那一刻科沃斯就清楚了卡洛斯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与椋、黛洛尼汇合,三人在谁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从礼堂的地下室逃了出来。礼堂的地下室里有一个下水道口是通往外面的一个下水道的,这是卡洛斯在来礼堂前告诉科沃斯的。但出了学院也不能掉以轻心,今夜全面戒严,除非逃出城,否则三人都会随时出于危险的境地。
“我们可以从这片居民区逃到城外。”因为害怕被巡视的骑兵听到声音,科沃斯打着手语说,“但是首先我们要换一身衣服。”
椋和黛洛尼都穿着漂亮的纱裙和高跟鞋,这样的装束显然不适合逃跑。科沃斯从一个麻布袋子中拿出了三套衣服,分给椋和黛洛尼。
这是在礼堂地下室的,卡洛斯说过一定要拿上那些衣服。礼堂曾经是教堂,而礼堂的地下室是牧师和修女更衣的地方,因此会留下些衣服。真不敢相信卡洛斯在那么危急的状况下还能想得那么周到。
三人换上了古朴又有些老旧的黑色长袍,椋和黛洛尼把鞋子脱下来,放在了袋子里。袋子里还有一些书籍,都是关于宗教的。这也是卡洛斯叮嘱科沃斯拿的,说如果遭到盘问,就说他们三个人是来自联邦帝国的传教士。以科沃斯和椋的学识,冒充传教士是没问题的。
“卡洛斯呢?”黛洛尼比划着,脸上很明显的显示着担忧,“他没来么?”
“他回来的。”科沃斯只得安慰道,“我们先去城外,到时候他跟我们汇合。”
其实科沃斯心中很清楚,卡洛斯很有可能回不来了。查尔斯有一百种方法杀死他,而卡洛斯只有两柄手枪和一柄长剑。
黛洛尼点点头,但看得出她还是不放心。科沃斯牵过黛洛尼,示意椋也跟上,三人的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
“足够了是指你的那三个朋友么?”查尔斯看着卡洛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夜全城戒严,就算是一只老鼠也爬不出去。”
“他们不是老鼠。”卡洛斯说道,也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依旧那么的狡猾又冷淡,“他们是怪物。”
“你知道?”查尔斯的语气瞬间变了,他狐疑的盯着卡洛斯,似乎要把他看穿。
“当然。”卡洛斯微笑道,“蓝与赭。”
“这样我更加会杀死你。”查尔斯恢复了冰冷的状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要死。”
“从他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卡洛斯不理会查尔斯的威胁,自顾自地说,“他很明显不是联邦帝国的人,因为他的发音中有着一点北方的土语口音。”
“还有,今天我和他跑了五公里,他只用了五分钟,而且丝毫没有做完剧烈运动的表现。”卡洛斯微笑道,“不过,以我的情报网,也只能查到蓝和赭这两个代号,以及他们的身份。”
“你是在试探我究竟是要先处理哪边?”查尔斯皱起眉,“你们都是叛国者,对于我来说,哪边都无所谓。”
“有可能么?”卡洛斯还是笑,“蓝和赭是你们的王牌,是怪物中的怪物,他们可以对战一个兵团。而我只是个已经死去的普通人。”
查尔斯沉默,他很罕见的犹豫了。是啊,卡洛斯说得对,科沃斯和普琳斯一定不能出逃成功,否则皇帝不一定会怎么样,可能会毁灭这个国家。
“他们那边有三个战场怪物,你这边只有我一个废物。”卡洛斯微笑着说道,“决定吧,是选择灭国,还是放弃我?”
“你这样的人,做每一件事都会有目的和利益。”查尔斯说道,声音沉重如铁,“你在这里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蓝和赭或许兰斯洛特拦不住,但黛洛尼我保证可以百分之百杀死。”
卡洛斯不笑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他在一瞬间变得危险又可怖,似乎随时都能变成野兽咬断查尔斯的脖子。
“在你的计划中,蓝和赭死去都无所谓,你只要黛洛尼活下来就好。”查尔斯的声音古奥森严,“而以那两人的骄傲,一定会誓死保护比他们弱小的黛洛尼。”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死,但她绝对不能。”卡洛斯的声音像是蛇吐信一般阴森,“如果你杀死了黛洛尼,那你也会陪我一起去地狱。”
查尔斯盯着卡洛斯,看着那双暗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平静,让你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可卡洛斯的表现就像是一只接近崩溃边缘的野兽。
黛洛尼对他真的这么重要么?让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查尔斯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们都是疯子。”卡洛斯看着查尔斯,他似乎捕捉到了那其中的一丝动摇,“你清楚,就算是别人多看黛洛尼一眼,我也会生出杀人的心。”
同学们惊恐的站在原地,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个温和又斯文、成绩好到让人厌恶的转校生卡洛斯居然能够拿着双枪威胁联邦帝国的军部长。他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狮子吧?他收敛自己的爪牙,为的就是伸出来的那一天它们能一击撕裂对方的喉咙。
“事已至此,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查尔斯深呼吸,吐出了一口气,“我们既然都已经清楚的掌握了彼此的把柄,那就没有再针锋相对的必要了。”
“没问题。”卡洛斯缓缓放下了枪,查尔斯身后的骑士想要冲过来,被查尔斯拦住了。
“我们可以去忏悔室谈。”卡洛斯说道,“那是个合适的地方。”
两人的脚步声在偌大的礼堂中响起,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两人,周围一片死寂。
卡洛斯和查尔斯走进了狭小的忏悔室,里面只有两把椅子。卡洛斯将门带上,两人对立而坐。
“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卡洛斯说道,又点燃了一盏枯萎树灯,把这个小空间照得很亮,“你告诉我蓝和赭的往事,我告诉你他们来这里以及叛逃的目的。”
“我也是看了他们的档案才知道的。”查尔斯说道,“那个时候,冰冻战士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下去。”卡洛斯说道,看着墙皮上剥落的白垩。
“在大概四年前,皇帝开始实施一项秘密的战略计划,代号为‘蛰伏’。他秘密的从世界各地遴选优秀的12—18岁的青少年,在一个名叫‘巢’的秘密机关进行实验。”查尔斯面无表情的陈述,“椋是最先被带到那里的,皇帝手下的科学家发现她的血液中含有可以激发潜能的成分,且纯度比任何一种现有的药剂都要高。她因此被命名为‘源’,并被大量的采血用于实验。关于椋的资料很有限,且大部分都是东方文字。”
“她来自哪里?”卡洛斯问道。
“不知道。”查尔斯摇头,“关于椋的记述,只有一些语焉不详的句子。我连皇帝是怎么找到她的都不知道。但我想她一定生活的并不幸福。”
“为什么?”卡洛斯问道,椋给她的印象可不是这样。
“她刚到的时候我见过她,那年她大概十岁,眼神躲闪又迷茫,会下意识的找到一个角落,或是把自己尽可能的收紧。”查尔斯说道,“后来她就被冰冻了。但是关于科沃斯我有最全的资料,我曾经研究过。”
“他不叫科沃斯吧?”卡洛斯问道。
“不全对。”查尔斯说道,“他出生在北部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岛在极圈以内,终年严寒,岛上的人以捕鱼为生。他并没有名字,因为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由一个当地的恐怖分子收养。”
“什么?”卡洛斯觉得很不可思议,“恐怖分子会收养孩子么?”
“她收养卡洛斯,是为了让他运送违禁物品。”查尔斯继续说道,“但是在科沃斯四岁的时候她因为吸毒差点掐死了科沃斯。从那以后,科沃斯悄悄逃了出来,上了一艘到大陆的渔船,到了坎尔特国。那是一个到处都是恐怖分子的国家,四岁的科沃斯靠着吃树皮和草根为生。他在针叶林里过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他学会了制作武器和陷阱,还有辨识各种植物。等到他七岁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猎手了。在一次砍伐中,科沃斯被人发现,那些人看好了科沃斯的狩猎能力,便把他吸收进了组织。那是个很不堪的组织,他们靠砍伐树木为生,有了钱就打牌吸毒。有时候两个人一言不合可能就会对对方挥刀相向。科沃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渐渐学会了见机行事,他讨得了所有人的欢心,因为他能打到森林中最狡猾的鹿和最可怖的棕熊。有时候那些人开心,就会教科沃斯一些格斗术,科沃斯堪称恐怖的单兵作战能力就是在这个时候培养的。科沃斯十二岁的时候,组织因为一次内部的矛盾而解散,成员们各奔东西。科沃斯辗转在许多恐怖分子的小团体里呆过,就是那八年,让科沃斯成了一个优秀的杀手。他天赋异禀,很快就把所有的知识都学会了,因此在他十九岁那年,他带领的一个恐怖分子集团几乎占领了坎尔特国的半壁江山。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联邦帝国,成为了冰冻战士。他的代号是蓝,BLUE,开头字母是B,也就是说他是所有冰冻战士中最强的。”
“还有A呢?”卡洛斯疑惑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查尔斯摇头表示不知道,“至于他为什么姓蒙顿,这就是皇帝所安排的。”
“他们应该是出于冰冻状态的。”卡洛斯说道,“可为什么醒过来了?”
“皇帝在一年前解封了他们,并进行了许多的实验。在一次实验中,他们逃走了,没人能阻挡得了他们。我也是在昨天深夜才得知他们的行踪。”查尔斯说道,“皇帝下的命令是必须处死你,如果在局面失控的情况下,优先处死黛洛尼,尽量保证蓝的存活,一定要保证赭的存活。”
“有了椋,他可以再拥有很多科沃斯。”卡洛斯轻声说。
“是这样。”查尔斯点头表示认同,“我调查过椋,只知道她的全名叫陈安椋,姓陈名安椋。我派人到东方的一些国家调查过,但都没有结果。近期我收到的唯一消息就是她可能出身很高,有很多证据表面她是某个大贵族的女儿,但因为奇怪的举动而被遗弃。具消息称椋五岁的时候就能爬上一棵高五六米的大树,但从来没人教过她爬树。她的跑步速度比大人还要快很多。当地有一种名叫‘巫女’的女人判断椋是妖怪,因此很多人都要求椋的父母将椋处死。”
“消息可靠么?”卡洛斯问道。
“不可靠。”查尔斯直截了当的说,“因为在东方很忌讳说出这种事情,所以所有的人名都不太清楚。”
卡洛斯轻点了下头。
“他们两个来找我,是为了跟我一起反抗你们。”沉默了一会儿,卡洛斯说道,“但是我并不决定这么做。”
“可你还是利用了他们对你的信任。”查尔斯说道,声音低沉,“你真是个自私的混蛋。”
“是啊,我是个自私的混蛋。”卡洛斯不否定,低下了头。
“科沃斯和椋都已经被清除了记忆,他们在你的面前就像孩子一般简单。”查尔斯冷声说,“骗他们,易如反掌。”
“你说得都对。”卡洛斯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只想让姐姐活下去,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转过身,背对着查尔斯。九年没见,这个男孩已经长大了许多,可他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以问你个问题么?”查尔斯问道。
“可以。”卡洛斯说道。
“黛洛尼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查尔斯措辞道,“我是说,可能她对你那么好,只是因为同情或是……任务。”
“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卡洛斯转过身来,查尔斯惊讶的发现这个男孩的目光异常坚定,“在你最苦最痛的时光,有人给了你一点火,你是一定会跟她走的,不管她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科沃斯三人到了一座老旧的教堂,这里看起来很旧都没有打扫过了,木头长椅上满是灰尘。不过至少教堂这种地方是不会被搜查的,他们可以暂时歇歇脚,避一下风头。
黛洛尼用老窗帘擦了擦长椅,坐在了那上面。科沃斯和椋坐在另一把长椅上。
“哥哥,卡洛斯怎么办?”椋小声的问道,因为怕被黛洛尼听到,所以用了东方的语言,“他在那里一定会死的。”
“这是最佳方案。”科沃斯回答道,也用了东方的语言,“如果他不拖住查尔斯,我们都会被抓回去。”
“很奇怪,我总觉得这像个阴谋。”椋皱了皱好看的眉,“卡洛斯那么狡猾又有心计,怎么会选择牺牲自己呢?他不是还要杀了皇帝么?”
“你不明白,在卡洛斯的眼里,黛洛尼比任何人都重要。”科沃斯说道,“她是把卡洛斯从黑暗中就出来的人,是她成就了今天的卡洛斯。”
“不,没这么简单。”黛洛尼突然走了过来,她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东方语言,“他是利用了你们来保护我。”
“你说什么?”科沃斯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黛洛尼,她现在冷漠又高贵,她又重新变成了白色死神,“他……在利用我们?”
“他并非对你们一无所知。”黛洛尼说道,“他清楚你们在国家战略中的地位,所以,他用你们的身份和骄傲来保护我。你不了解卡洛斯,他是个赌徒。”
科沃斯想说些什么,但黛洛尼示意他闭嘴。
“现在你们有两条路可走。一,把我杀掉;二,你们先走,我们就此分道扬镳。”黛洛尼冷漠的说道,“蓝与赭联手,逃出这个国家应该不成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椋问道。
“在我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黛洛尼微笑道,“你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
她退后了几步,说道:“决定吧。”
科沃斯默默起身,牵过椋的手,走出了教堂。在出门的那一刻,椋回头看了一眼黛洛尼,发现后者站在那里,红玫瑰色的眼睛里满含泪水。
卡洛斯从右腿的内侧抽出长剑,直冲查尔斯挥去。忏悔室空间狭小,查尔斯没有地方躲藏,顺手拿起了长椅挡在头部,长椅应声而裂。
“你还是准备动手了。”查尔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在它的剑身上用黄金烫着一行文字,“小看你了。”
卡洛斯缓慢的退出忏悔室,查尔斯紧跟着他。两人来到了礼堂里,成百上千的学生看着他们,神情紧张又恐惧。
只是呼吸之间,卡洛斯和查尔斯的剑锋已经触碰了多次,舞剑时的啸声像是魔鬼的啸声一样让人不安。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可眼神仍旧冰冷。
“说他们是怪物,你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卡洛斯笑道,剑锋一震,挥剑向查尔斯砍去。
“能参加这场战争的人,有几个是正常人呢?”查尔斯回答道,挡住了查尔斯的攻势,“你能从皇帝的手下活下来,说明你并不简单。”
卡洛斯突然挥剑斜砍向查尔斯,完全无视查尔斯已经直面挥过来的长剑。一瞬间,血花飞溅,卡洛斯的左肩膀的肩胛骨被完全砍断,而查尔斯的铁甲也已经被刺穿,鲜血从小腹流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甲胄。
“你疯了。”查尔斯皱眉道,“你清楚我受的伤远比你要轻。你的伤势,就算是最好的医生也保不住你的肩膀。”
“我是疯了。”卡洛斯笑道,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脸,他的笑容现在看起来格外的骇人,“你打过群架么?”
查尔斯愣了一下,他从小就生活在自家的官邸里,也很少有朋友,更何况打架是只有住在贫民窟的男孩子们才做的事情,对于贵族来说,打架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别人看轻你。
“小时候,有人说我是被家人抛弃的杂种。”卡洛斯说道,丝毫不顾自己那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巨大伤口,他的声音被全部的人所听清,有几个胆小的女生看到这种场面甚至吓得晕了过去,“可我的成绩总是比他们高很多,老师也都最喜欢我。”
“有一次,我得了第一名,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扬了我。就在那天下午,几个男孩把我逼到了抚恤院的一个角落里,说要和我谈谈。”卡洛斯笑着看向所有人,他的眼睛在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森罗恶鬼的眼睛,透着不择手段的疯狂,“他们把我推搡在了一个墙角,然后开始打我,并骂一些很难听的东西。当时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尽量蜷起身子来,保护头部。”
“他们打累了,就站在那里休息。”卡洛斯说道,冷漠的语调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个时候我就站起来,冲着那个为首的男孩猛挥拳。我把他扑到,用手掐他的脖子,其他的男孩再怎么打我我都不松手。后来一个厨师发现了我们,他把我们分开,然后送我去了医务室。那次我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而那个男孩因为缺氧造成了脑损伤,成了一个傻子。”
“现在我就像在打群架,你比我强大很多,可我也要伤到你,不管付出我会受多少伤,我都不能让你全身而退。”卡洛斯看着查尔斯,暗蓝色的眼睛里罕见的变得汹涌而暴躁,像是台风来临时的海洋,“这样就算我死了,你也会为杀死我儿付出代价。”
查尔斯看着卡洛斯,从铁甲的某个收纳袋里拿出了一支玻璃试管,里面是红色的液体。
“这是椋的血液。”查尔斯说道,他注意到了卡洛斯略略变化的神情,“你是通过试验的人,注射了它,你也可以变成与我和科沃斯同样的……怪物。”
“公平竞争么?现在已经不公平了。”卡洛斯笑道,面目有些扭曲,“不论怎样,我们之间不存在公平这种东西。”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注射,你会很快死掉。”查尔斯将血液晃了晃,“我欠过黛洛尼一个很大的人情,现在就当我还她的。”
他把药剂扔给了卡洛斯,卡洛斯没有接,试管碎裂,血液撒了一地。
“人情是不能还的。”卡洛斯玩味的看着他,“也不能代还。”
他扔下了手中的长剑,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查尔斯紧盯着他。
“时光早已经磨去了我的骄傲。”卡洛斯说道,声音很轻,“我现在只是个狂徒而已。”
他抽出了手枪,毫不犹豫的在一瞬间把弹夹全部打空。查尔斯根本没有时间闪躲,子弹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挡在了查尔斯前面,下一秒,曼妙的血花在空中炸开,卡洛斯和查尔斯的脸色都变了。
“姐姐!”卡洛斯尖叫着扑过去,却因为左臂的受伤而失掉平衡跌倒了。黛洛尼向后倒去,查尔斯接住了她。
他轻轻把她放在地下,让她略略的感到舒服。
七发子弹很完美的击碎了她的心脏,但她居然还活着。她看着查尔斯,像看一个孩子一般温柔。
“姐姐……”卡洛斯挣扎着爬到了黛洛尼的身边,他的精神近乎崩溃,昔日里的那个温和而又富有心机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失掉了自己最最重要的人的小男孩,只会哭喊着说些没用却又让人心痛的话。
“还好……”黛洛尼努力地微笑着,看着卡洛斯,“要好好……活下去啊……”
“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姐姐!”卡洛斯拼命的喊道,嗓子嘶哑,“你不要死姐姐!醒过来啊!”
她的眼睛阖上了,她再也听不到卡洛斯撕心裂肺的呼喊了。黛洛尼?西斯顿,光芒万丈的白色死神,最终死在了一个学校的礼堂中。
“姐姐……”卡洛斯抱着渐渐冷下去的、黛洛尼的尸体,泣不成声。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这个男孩沉重而又汹涌的悲伤,他的悲伤淹没了所有人,他的哭声让人莫名的心痛,想要过去拍一拍他的肩膀。
一位骑士轻手轻脚的走到查尔斯的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查尔斯看着已经完全崩溃的卡洛斯,叹了口气。
他沉默的离开,大门轰然洞开,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所有的骑士都撤走了,学院再次恢复往常的平静。
在礼堂中的同学看着卡洛斯,谁都不敢上前去安慰他。刚刚卡洛斯的表现让每个人都感到可怖。
卡洛斯突然站了起来,双目血红。但只是过了十秒钟,他又重重的倒下。刚刚查尔斯切断了他的一条动脉血管,此刻卡洛斯苍白得像是纸人。学校里的医务人员急忙赶来,把黛洛尼和卡洛斯都放上担架抬走了,只留下一地鲜红的血迹。
查尔斯跪在皇帝的面前,皇帝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
“卡洛斯和黛洛尼都已经死了,蓝与赭已经逃亡。”查尔斯说道,低着头看向地面。
“卡洛斯真的死了么?”皇帝含笑问道,“你确定么?”
“我砍断了他的主动脉血管。”查尔斯回答道,“生存的几率几乎为零。”
“不,不。”皇帝摇头道,“真正杀死他的可不是这个,你也并没有用你的剑杀死他。”
查尔斯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但是黛洛尼死了,就等于杀了他。”皇帝笑着看向远方,“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个人身上是危险的事情,因为一旦那个人死了,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掉了。”
查尔斯不说话了,想听皇帝接下来说些什么。
“所以,就算你手下留情不杀卡洛斯,他也会死的。”皇帝看着查尔斯,声音冰冷,“我要处决你,也不是因为你的心慈手软。”
“你的错误,是你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