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征的到来,寨中几个主事之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或许宋正本心里会有些想法,只是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表露出什么。
由于魏征初来,没法给他安排具体事务,窦虎郎便让他先去熟悉寨中情况。对此,魏征并没有异议。
窦虎郎想着,以魏征的眼界和才识,兴许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发现些高鸡泊的不足之处。
魏征果然也不负他望,在山寨里转了几天之后,魏征找上了窦虎郎,直接道:“少将军,我有一事要说。”
窦虎郎放下手中的书本,笑道:“先生请坐。”
“不知先生想说何事?”窦虎郎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开口问道。
魏征抿了一口,说道:“如今高鸡泊里,各种分配皆以出力和功劳大小来断定多寡,这点却是极好,能安稳人心提升士气。寨中军务,有大当家的居中调度,各位将军互相制衡,不使过于集中或分散,也能防患于未然。然而……”
窦虎郎暗自腹诽,怎么这些读书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只是他也不能不配合,因此稍倾了下身子,问道:“然而什么?”
“然而高鸡泊再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山寨罢了。短时间内却也没甚么,只是时日久了,寨中之人习惯满足了当下生活,试问还剩下几分雄心壮志?”
窦虎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他却是没有想到过。
魏征接着说道:“少将军胸怀大志,寨中其他几个主事之人自然也是如此。然而下面寨中弟兄有几人清楚?要知道,争夺天下靠的还是他们。高鸡泊中,地盘只有这么大,职务官职也只有这么多。少将军可曾想过,下面人会怎么想?当他们升无可升,赏无所赏之后,那时高鸡泊的斗志和士气还能保持多久?军队一旦失去了这两样,还有甚么战力可言?”
窦虎郎陡然一惊,人之所以进步,全在于心中欲望,世上哪有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
他窦虎郎有野心,可他并未考虑过下面之人的感受。当初这些人来到高鸡泊,只是为了生存,寻一个安身之地以求温饱。若是有敌人前来,他们自然会为了保卫家园而奋不顾身。可日久天长之后,难免会产生惰性,失了进取之心。到了那时,他便真是狐仙转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汉人固然是一个温顺的民族,然而他们的骨子里从来都不缺少血性。
如今的高鸡泊,确实有些太安逸了,在这种环境下,他们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养出来的兵就会从狼蜕变成羊。
“先生的意思,我已明白了。咱们需得主动出击,不断战斗,借此提升士气跟斗志。”
魏征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高鸡泊已有可战人马四万多,如此实力,怎能还窝在这小小山寨之中?”
窦虎郎想了下,说道:“先生也知道,朝廷不日就要再次东征,若是此时我兴起刀兵,到时朝廷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我了。”
魏征冷哼道:“莫非现在朝廷就能容得下高鸡泊么?这一战,却是在所难免。现在交战,便能提早知道高鸡泊军士跟大隋府军之间的差距,如此尚能补救。若是再拖下去,等寨中一切成了定型,想要改变却有些来不及了。再者说了,此时出兵,提前攻占城池,便能抢得先手,提前打出一片根基,日后不管是进是退都游刃有余。若是晚了,天下更加纷乱不休,到时候只怕光是冀州一地就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到时候再去一一收拾,却要徒增太多麻烦。”
窦虎郎不由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起来。
魏征说的没错,虽然现在就去攻城略地,有很大的风险,然而风险跟利益永远是双生子,有多大风险的同时就有多大的利益。
高鸡泊能否成事,也该需要一次硬仗来加以检验了,不然的话只是坐在井中,永远不知天下之大。
这场硬仗,若是能熬过去,高鸡泊定能脱胎换骨,要是是熬不过去,那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雏鹰若不是经历一番断骨的疼痛,怎能翱翔天际?
窦虎郎停下了脚步,朗声道:“先生所言甚是,咱们现在便去议事厅,商讨此事!”
“甚么?现在就动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为好。”听了窦虎郎一番话,刘黑闼率先说道。
窦建德也道:“是啊,你三叔说的没错,咱们现在刚收了这些人马,正是需要时间,是不是再等些时日?”
窦建德有些担忧的望着窦虎郎,那日虎郎明明已经醒悟了,今日怎么更加自负起来?他不由望了一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魏征,难道是此人出的主意?
窦虎郎站起来抱拳道:“各位,我知此事有些贸然,然而我已经深思熟虑了,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做的。现在做,虽然各种准备都有所不及,但天下各路英豪同样如此。既然大家都没准备好,天下就这么大,比的便是谁下手快了。只要咱们先行占了信都郡,然后再一一蚕食冀州,我们便比别人快了一步,一步先便是步步先!”
刘黑闼道:“朝廷大军马上将要再次集结冀地,到时我们又如何应付?”
窦虎郎自信道:“咱们只需抵住第一波便可。“
尉迟恭问道:“这是何故?”
“此次东征之时,大隋内部将有一场大乱。之前天下虽乱,却没甚么能上得台面的,根本动摇不了大隋之根基。然而这次,却是世家豪门要动手了,他们这一动,必然将山崩地裂。只要咱们抵住朝廷第一波攻势,等这大乱起来,朝廷哪里还有工夫顾得上我们?腹心之痛和皮肤之痒,孰重孰轻,天子一定分的清楚。”
赵桓一个热血少年,早就渴望建功立业,听了窦虎郎这话,他站起来大声道:“大哥此言正是,我赞同!”
一直闷不做声的孙安祖说道:“俺说一句,如今咱们人多了,寨子也大了,怎得做起事来却不复当初的痛快了?做什么买卖都要下本钱,是要去博的,俺支持虎郎!“
此时,尉迟恭和江啸英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嗜血之意,显然有些跃跃欲试了。
窦建德见状,说道:“如此,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