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诗韵迟疑了下,才开口说道:“大哥,那日大郎所言不错,咱家距离高鸡泊不远,若是大哥愿意,可尝试说服父亲,让咱家跟高鸡泊结盟,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之事。”
“一举两得?”房玄龄玩味笑道:“我怎么觉得是一举三得甚至四得呢?”
房诗韵顿时羞红了脸,说道:“大哥,你又打趣我。”
房玄龄正声道:“你先去吧,此事我需得好好考虑一番。”
等房诗韵出去后,房玄龄却皱眉思索起来。
今日,他已听到消息,圣上已经决定来年再次东征,对此,房玄龄既愤怒又失望,虽然之前他早已有了预测,但此事确定之后,他竟有股冲动,等明年圣驾到临之时,他要问一句,圣上,您真想做那秦二世么?
今年朝廷刚大败而归,七十万精锐府军埋骨他乡,朝廷兵力受损严重,世间百姓又苦不堪言,民力尚未得到休养,圣上便迫不及待的要再次征发高句丽!就算圣上真有更深的心思,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法么?何至于用大隋江山社稷来作为赌注?
然而,朝廷上衮衮诸公都对此不加阻拦,他一个小小县尉又何德何能?
只是,倘若到时大隋神鼎倾覆,他房家又该如何?
房玄龄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清高孤傲,总以豪门世家自居,为人又执拗无比,他能看得上一个高鸡泊么?他愿意放下身份跟一些所谓的反贼结盟么?
对此,房玄龄毫无信心。然而,他又想起自家小妹,从明前种种来看,小妹已对那窦虎郎情根深种,自己说过,要竭尽所能让小妹幸福,自己能做到么?
房玄龄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研好了磨,想了很久,才提笔写了几行字,他端详了片刻,又一把将那纸揉碎。
房玄龄扔掉手中的狼毫,一声长叹……
东都,洛阳。
杨玄感急急让人去请李密来自己书房,等李密进来后,杨玄感一把关上房门,低声道:“法主,机会来了!”
李密摘下脸上的铁面具,笑道:“让小弟来猜猜,可是当今圣上决定再次征讨高句丽了?”
杨玄感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法主。”
李密道:“明公莫要夸我,今日间朝臣是何反应?”
杨玄感坐下道:“前些时日,杨广曾下旨,将宇文述和于仲文剥除官职爵位,贬为庶民;又言道尚书右丞刘世龙矫旨欺君,当为东征失败担责,是故将他斩首。然而他杨广真以为,这样做便能堵住悠悠之口么?”
杨玄感顿了下,继续道:“今日杨广说,高元不尊天子,目无君上,此乃罪一;高句丽杀大隋七十万大军,筑造京观,此乃罪二;若不灭高句丽,他誓不罢休!至于朝臣?哼,于仲文受此罪责,回到家中没几日便暴病而死,又有刘世龙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敢多言半句?况且,裴矩、虞世基那些无耻之人,个个出言赞成,还有谁会自讨没趣?杨广便决定,明年春,再征高句丽。”
李密闭目良久,说道:“明公,时间有些紧迫,我们需提前准备了。”
杨玄感点头道:“法主此言不错,是得提前准备,只是目前我只是一个闲散礼部尚书,手中并无半点兵权,好不苦恼。”
李密微微一笑,说道:“明公,我有一法。”
“哦?法主有何高见?“杨玄感急切道。
“明公,如今兵部尚书段文振深受皇帝信任,据我所知,他早年曾受过越国公他老人家恩惠?”
提起自己父亲,杨玄感肃然道:“不错,开皇十五年时,段文振尚是一郡太守,因罪惹恼了先帝,若不是父亲他老人家为他在先帝跟前求情,如今的段文振早已是黄土一抔了。”
李密笑道:“如此便好,改日明公不妨宴请一下这个段文振,请他替明公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为明公求个督运粮草之职。”
杨玄感听了,点头道:“杨广对我颇有猜忌,他定然不会给我丁点兵权,若是督运粮草么,怕是尚有几分可能。只是,这些年来,我跟那段文振没甚么往来,而且父亲已经仙去多年,早年的那段香火情也是淡了,他段文振还会为我说项么?”
李密轻抚下颌,笑道:“据我所知,段文振此人,既不贪财,也不好色,然而他偏偏痴爱书法一道,尤其对王右军更是推崇倍加。听说明公府上,尚留有几副右军真迹,若是明公肯割爱将此物赠送于他……”
杨玄感摆手道:“不可,那几副右军真迹,乃是我父亲心爱之物,他老人家尚在之时,对它们视若珍宝。父亲遗物,我怎能转赠他人?明公还有别的法子么?”
李密皱眉道:“换作它物,怕是难以打动那段文振。明公,小弟直言一句,这些右军墨宝,虽是越国公遗物,然而,明公便忘了越国公之遗恨了么?!”说到最后一句,李密声色俱厉,几乎是吼了出来。
杨玄感一窒,涨红了脸说道:“身为人子,怎能忘记这等深仇大恨?!罢了,便依法主所言吧。”
李密这才点头道:“明公,有得必有失,与这血海深仇比起来,几副书画又算得了甚么?”李密停了下,脸上闪现出一丝狠厉,说道:“待到将来,明公坐了这天下,他段文振还敢再留藏这几副书画么?若他胆敢不交还,明公便是杀了他又能如何?”
杨玄感听他这话,心中有些不喜。在他印象中,李密是个翩翩君子,无论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之感,却从未想过李密也有这等狠辣的一面。只是,他对李密信任颇深,如今他要做的事又离不开李密的辅佐,是故压下了心头这丝不喜。
李密见杨玄感神色有异,顿觉自己失言,此时却又不好补救。幸亏此时杨玄感又开口道:“明日便是旬休之日,我便设宴款待那段文振。”
李密松了口气,暗中警醒自己,这才说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