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尉迟恭提议逛下河间县城,对此窦虎郎和宋正本都无异议。
一路走来,看着河间县里的各种景色,窦虎郎心声感叹,若不是风格和模样不同,他真怀疑是否又回到了后世。
午后阳光绚烂,阳光洒在河间县城里,将那一座座建筑映得金光璀璨。一张张幌子随风飘扬,一声声叫卖不绝于耳。
有武士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扯着马缰挥着马鞭,得意洋洋。有富贵人家两牛拉车,大摇大摆驰走在道路中央,行人纷纷躲避。又有文人士子,头戴高冠,手摇纸扇,指点着江山谈弄着风月。
几个豆蔻年华的小娘,穿得五颜六色,插花抹粉,碰到卖女儿家饰物的摊子便停下挑选一下,然后嬉笑着走开。甚至还有高鼻褐目的胡人,穿着胡服,用并不标准的汉话兜售着西域物品。
看相算卦者,高竖一杆,上书“铁口直断”四字。卖艺者敲锣打鼓,吞火顶枪,胸口碎石,惹得人群叫好连连。又有出苦力的健壮汉子,三五成群,懒洋洋的或站或坐于墙根下,倚着扁担。货郎挑着挑子,来来回回,大声夸赞着自己货物。
也有乞儿,蓬头垢面,捧着一口破碗,哀求好心人赏几个肉好或吃食。
人群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大隋如今天下,仍旧繁花似锦。
只是,眼前的这片繁华,还能持续多久?三年后,五年后,河间县又会是怎样?
漫无目的乱逛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前边传来嘈杂之声,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一家店铺门前人头攒动,里外三圈围满了人。
尉迟恭力大,推开旁边之人,为三人硬生生挤出了一条路。
等进到里面,看到眼前景象,窦虎郎顿时一愣。
面前是一家铺子,牌匾上是乐雅轩三字。店门大开,里面地方不大,只有一间屋子。木架上、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各种乐器。
这时,店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子大声嚷嚷,看样子该是这乐雅轩的掌柜。“各位乡亲,大伙儿可要给俺做主,这两位小娘子在俺店里买琴,谁知她们不慎将琴摔损,俺让她们赔,她们却矢口否认,各位乡亲可要给俺评评理啊!”
说着说着,这干瘦男子使劲干嚎了两嗓子,声音很是凄厉。
而他所指的两个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月仙居里所见的那位小姐和其侍女。
窦虎郎再次得见那小姐,心里欢喜的简直难以陈述。听了这干瘦男子的话,他不由眉头一皱,却没做声,只是看那小姐如何应对。
这时,那个青衣青裤的侍女本就红扑扑的脸袋气愤之下更加红润,她伸出芊手,指着那干瘦男子叱道:
“你这店家,怎得血口喷人?明明是我家小姐要买琴,你拿出这张来,要价六十贯。我家小姐说你琴上有损,不想购买。你不依不挠,说五十贯也可。我家小姐不喜,欲去往别处。你恼羞成怒,这才污蔑于我家小姐!”
这时,围观之人议论纷纷,有人说看那小姐衣着举止,倒不像是赖账之人。也有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光鲜,谁知究竟是甚么人物。
那干瘦男子闻言,一副天大委屈的样子,开口道:“俺这铺子在咱河间县也有几个年头,平日间虽生意一般,但俺老刘的名声可是清清白白。乡亲们,莫要听这小娘子胡说,她们分明是想赖账!你毁了俺的琴,让俺如何向东家交代?”说着,竟作势抹着并不存在的泪水。
其时,各地乡土之情极重,百姓遇事,大多偏向于当地人。对于外来之人,自然有几分排斥和戒备。
听那侍女的口音,明显不是河间郡人士。加上干瘦男子所言有理,这乐雅轩在河间县城也时日不短,平日间没听过什么不好名声。
因此,围观之人开始纷纷指责那位小姐和侍女,更有人阴阳怪气道:“嘿,长得正正经经,怎得做事如此不堪?莫不是谁家新养的外宅?”
大隋风气开放,女子抛头露面上街游玩很是平常。只是,此时女子女子对贞洁清白看得很重。这话一出,那个侍女眼眶瞬间红了,自家小姐蒙此不白之冤,又被人恶意辱骂,怎能不叫她伤心难过?
那位小姐刚才只是沉默不语,更是让旁人以为她心虚,不敢出声,一时间议论声更大。
窦虎郎一急,正要上前相助。却瞥见那小姐神情自若,丝毫不见慌张错乱的模样。窦虎郎停下了脚步,想看下事态发展。若是那小姐有难,说不得自己也要来个英雄救美了。
那小姐对周围议论之声恍若未闻,只见她面挂淡淡自信笑容,轻移莲步,走到那个刘姓干瘦男子身边。
那干瘦男子见她走来,不知怎的,竟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这一幕,窦虎郎心中了然。
好一场碰瓷的戏码,没想到在大隋也能看到这一幕。
那小姐轻声道:“你既说我损了你的琴,可否将这琴给诸位一观?”
那干瘦男子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周围都是乡里乡亲,怎么也会偏向自己。再说了,眼前不过是个小娘子,自己怕她作甚。
于是便道:“有何不可?你且拿着,也好让大伙看看你将这琴摔成了甚么样子。”
那小姐接过琴,细细打量了片刻,脸上的自信又多了几分。一旁的窦虎郎看了,目眩神迷。
干瘦男子心生不妙,正要上前夺过这琴,却不料那小姐迅速后退几步,退向门外。只见她高举手中之琴,道:“诸位,请看这琴上裂痕,里面尚有淡淡灰尘,而且疤痕老旧,分明不是新伤。这店主要讹小女子二人,诸位莫非也要欺负我二人不成?”
说着,便将手中的琴递给身旁之人,好事人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下,出声道:“这小娘子说的没错,这是旧伤,不是刚摔的!”
说着,又将琴递给另一人,琴在众人手中传递,大家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刘姓男子见状不妙,脸色涨得通红,正不知如何处置,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大喝:“是何人在此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