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赵姨还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道:“姐,你可千万别大意了,一定要重视起来,现在社会风气这么乱,这样稳重的好姑娘没剩几个了,你要不抓紧,这只金凤凰哪天跑了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算是有貌,咱家小岩学历这么高也算是有才,两人站一起完全能称得上真正的郎才女貌,我说过那么多个媒,没见过比他们俩更般配的,回头我去那边再使使劲努努力,我保证那边没问题,就看你那边咋样了,只要你我一起使劲,我看这事准能成!”
一席话直说到刘桂英心窝里,挠得她直痒痒,她抓住赵姨的手不放,激动地笑道:“妹子你就放心吧,等以后他们俩成了,到时结婚,我一定不会忘了你这个大媒人,别人给你买一双皮鞋,我给你买十双让你穿个够!”
赵姨笑了,逗趣道:“姐呀你可别这么说,只要这事能成,我啥鞋都不穿了,我情愿一年四季天天光脚走路呀!”
两人开了一会儿玩笑,刘桂英和张小岩各怀心思就往家回。
一路上,刘桂英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嘴里独自念念有词,却不扭头和张小岩说话,张小岩紧跟着,竟然没撵上。
走到超市门口,刘桂英一闪而进,快速地买了一提易拉罐啤酒出来,递给张小岩,说:“你把这酒拿上,中午让你爸关门回家吃饭,咱们全家庆祝庆祝。”
张小岩不动声色,冷冷地问道:“妈你庆祝啥呢?你买彩票中奖了?”
“彩票?别给我说五百万大奖,这姑娘叫红娟是吧,我就喜欢红娟,她比我买彩票中五百万还重要,我给你讲清楚,这个姑娘五百万我都不换,你给我主动点,你敢让她跑没影了,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这老太处于痴迷状态,让喜悦冲昏了头脑,这才见了一面,你就知根知底了?就要当婆婆了?张小岩有心顶她几句,忍忍又把话咽下去了。
到了中午,张小岩的父亲张忠慈停止了诊所的营业,他接到了夫人的命令,关门落锁,悠闲地散着步子往家赶。
“有喜事?”张忠慈刚进屋门,就见餐桌上摆了四盘菜,旁边已经放了三个倒满啤酒的杯子,这个家没人爱喝酒,今天反常,说不定有啥喜事了。
刘桂英和张小岩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动筷子,见张忠慈进门,刘桂英递给他一双筷子:“老头子,大喜事,咱家小岩要结婚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有啥事直说吧,别一惊一乍的。”张忠慈不动声色,看了看张小岩,放下了筷子。
张小岩拿着筷子也不动声色,旁若无人地只管夹菜吃,边吃边喝啤酒。
刘桂英瞪了他一眼,回头给张忠慈端酒:“他爸,你喝杯酒,今天遇到高兴事,今天呀,我带小岩去相亲了,那姑娘我看行。”
张忠慈接过杯子,没喝,又放到桌子上,拿起了筷子:“我从不喝酒,有话你就好好说,别吞吞吐吐的,又是结婚又是相亲,到底是啥事?”
刘桂英拿起那杯酒,再次递给张忠慈,命令道:“你必须喝,今天这个高兴事你不喝不行。”
实在绕不过,张忠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只顾夹菜了。
张小岩只顾埋头吃菜,对母亲今天的举动他实在提不起来兴趣,他觉得母亲有点过分了。
“小岩你也喝。”刘桂英把杯子递到他脸前。
白酒张小岩也能喝一斤不醉,跟没事人一样,就别提这小小一杯啤酒,但今天确实不是喝酒的时候,他拗不过母亲,接过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好,你们都喝了,我也喝。”刘桂英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但是喝得太猛,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张忠慈赶忙给她捶背,埋怨说:“不会喝就别逞能,喝了就慢慢喝。”
“逞能?我哪里逞能了?我不逞能小岩能找这么好的媳妇?你要知道我给你找媳妇废了多少心呀,你赵姨家的门槛都被我踩烂了,小祖宗你知道不知道?”因为酒精的作用,刘桂英的脸开始泛红。
她夹了一口菜,边嚼边说道:“要是红娟在这,你看看,你看看咱家不是真团圆了?我说他爸,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必须同意这门婚事。”
张忠慈见她喝了酒,就哄她点头道:“同意同意,我完全同意,你做啥事我没同意?都同意你几十年了,我坚决同意,不过,还不知道人家女方愿意不愿意,这第一天见面,你就有把握?”
“把握?因为咱儿子优秀,对了,不就少个工作嘛,不对,没工作这就是个大毛病,不管咋样,先找个工作再说,以后万一她家七大姑八大姨问起来,你说你没工作一直在家歇着,那这事不就黄了?不行不行,一定得先找个工作,到诊所去上班是不行了,也做过试验了真是不行。”刘桂英犯了难。
但很快她拍了一下大腿,眼睛亮了一下:“对呀,找你隔壁家顺舟叔呀,我这就去找他去。”
说完,放下筷子,竟出门找隔壁的赵顺舟去了。
“你妈强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这样。”张忠慈见她出门,瞧了瞧门外,低声对张小岩说道:“你决定咋办?”
张小岩放了筷子,叹了口气:“这能咋办?家里都是妈说了算,她年纪大了也不能让她生气,我看还是走一步说一步吧,先依着她。”
“婚姻是个大事,不能来半点马虎,你做啥爸都不拦你,也不会干涉你,你长大了,可是你要有主见,人和人之间呐,就是交个心,多了解多沟通,合不合适只有你自己知道,外人都是局外人,主意你自己拿,你吃吧,我到诊所去。“张忠慈说着,起身出了门。
“爸,你吃好了?”张小岩品味着父亲的话,抬头却见父亲已经出门了。
“你吃你吃,给你妈说一声,我去诊所忙会儿。”张忠慈头也不会,朝后面挥了挥手,走了。
一直到张小岩吃饱喝足,刘桂英也没有回来,本想到隔壁去找她,可是她等于是探路,自己再去总是不好,他就洗了碗,觉得困,躺在床上昏昏入睡了。
“醒醒醒醒,小岩你醒醒。”正睡得香,忽听耳边有人叫他。
迷瞪着睁开眼,张小岩看到是母亲,坐起身来问道:“妈,你吃过饭了?”
“吃过了,吃过了,该吃晚饭了,我看你睡得香,晚饭就没叫你起来吃,可这一想再晚就没办法去你顺舟叔家了,太晚去找人家不合适,我就叫你了,快,把这两瓶酒带上,白天我去找他,都说好了,明天你就去上班。”刘桂英晃了晃手里提的酒装的礼盒。
“妈,你哪来的酒?”张小岩知道,自己家里从来没酒。
“我去超市买的,下午去的,你爸不知道,晚上他要看门,你就趁这个时间去找你顺舟叔,不管他安排你啥工作你先干着,名声上好听点,咱这不是先应应急嘛。”刘桂英压低了声音。
“妈……你这……唉,好吧,就先这么办吧。”张小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重要的是他实在经不起母亲的折腾,也不想母亲再为他这么折腾,他伸了一个懒腰,用力睁了睁眼睛,点头道:“好,我去,听你的,就去。”
张小岩对母亲找的工作也充满了期待,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能赚来钱,一种是体力劳动者,一种是脑力劳动者,连一分钱都没有的人,那不是人,那是死人。
从体力劳动进步到脑力劳动,会觉得越来越舒服,如果从脑力劳动回归到体力劳动去赚钱,很多人会极不情愿,因为他再也不想受那样出体力的苦了。
隔壁的赵顺舟,张小岩称呼他叔叔,是基于街坊乡亲之间的叫法,赵顺舟比张忠慈小几岁,所以赶着让张小岩叫他叔叔。
赵顺舟高中毕业那年差五分没考上大学,家里负担重,也就没再复读,一直在家务农,二三十年前的高中毕业生,当时在镇上还真不多见。
这么多年来,赵顺舟就像他自己的名字里的那条船一样,一直顺水漂流,自己迟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往往是在这个厂子里上班,又在那个厂子里打工,工作的厂子和单位换了一个又一个,活了半辈子竟没有一个长久稳定的营生。
日落西山,明月悬空,天气渐渐凉下来,张小岩提着两瓶酒的礼盒,走到了赵顺舟家门前。
趁着夜色,他往门缝里望了望,门缝里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线,他用力拍了几下,赵顺舟家是两扇漆黑的木门,沉闷的声响没有唤醒院子里的人。
不会吧?这么热的天,不会睡这么早吧?张小岩轻轻推了一下,门竟然没锁,吱地一声就被打开了。
“顺舟叔,顺舟叔你在家么?”张小岩不能再往里走了,站在门口叫喊起来。
“谁!谁!你是谁!”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突然从大门下黑暗处传来,还没等张小岩回答,只听“咚”地一声,一根铁棍狠狠地敲中了张小岩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