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头往下面看去,黑乎乎的几乎看不清什么,但是隐约有个白乎乎的影子,手机屏幕亮着在黑暗的夜里十分明显。奇怪通了这么久的话怎么刚才一点没有亮光?而且通向这个茶楼只有我们面前这一条路,其它三面全是湖,如果有人从这里走进来,我站在上面一定是能看到的,除非他早就到了。我站在上面又开始呜呜,情急之下我把脚上的一只高跟鞋使劲甩了下去,想提醒樊慕桦我的位置,但是我不知道四层楼下的樊慕桦是否能听得到或看到。
巫娟快步的走上楼,寂静的夜里我在楼下也听得到她在电话里阴毒的声音。
“樊处,我真的特别欣赏海燕的小说,我常常对自己说,伟大的爱情只有小说里才有,但是海燕居然把她自己的经历写成了小说,让大家看到了她笔下跌宕起伏的爱情,真的写得好美,连我看了都潸然泪下,所以我和海燕打了个赌,我真的很想看看,她愿意付出三生烟火而等待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用一世红尘去交换?”
“巫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抬头看看四层楼上,海燕和梅林都站在你的面前,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你选定的那个人,我可以放她下去,但是她们二人是挂在一个特制的滑轮上,一个下去,另一个就会上来。在房顶上,我已经放满了烟花和爆竹,我拆开了一部分爆竹,倒出了里面的火药,所以上来的那个就会陪着我一起葬身在最热烈的烟花里,哈哈哈哈......。” 巫娟的声音很清柔,但是每一句都浸满了毒药。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目,选我意味着樊慕桦抛妻弃子无情无义;选梅林意味着樊慕桦始乱终弃有始无终。不论选谁,老巫婆这个阴险的女人都会有下文,都会利用这个结果大做文章,借此去打击伤害剩下的那个人,以安抚自己无法平衡的情感创伤。就象那个古老而又愚蠢的问题,当母亲和媳妇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一样,最好的破题之法是三个人都会游泳,同时游上岸。所以我必需先自救。
我开始点打火机,忽然我和梅林同时都被什么给吊了起来,挂在了四层高的茶楼窗外,我抬头看到了屋顶伸出一根碗口粗的钢管,下面吊着一个很大的滑轮。忽然失去平衡,我差点丢掉手中的打火机。我和梅林吊在半空中没着落的东摇西恍,我发现我和梅林同时被二根绳子拴着,一根挂在滑轮上,一根拽在巫娟的手上。房顶上还有一个滑轮,巫娟通过自己手上的绳子来控制我们的高低,她可以随时把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拉上来。我一使劲挣脱了手上没烧断的最后二根绳子,揭掉嘴上贴的胶带,这一刻我应该感谢刘夷,如果不是她的打火机,估计......
巫娟要控制我们二人就必需站得离房顶的滑轮比较远的地方来控制绳子,这样她才能轻易的拉动我们,站得太近我们的重力很可能会把她给拉下去。我估计她是看不到我们的,我开始用打火机烧腿上的绳子,但是因为腰上缠了好多圈的绳子,另一根还拉得特别紧,被吊挂在半空中腰根本弯不下去,我只能费劲的用手拉住腿上的绳子,象做老虎凳一样先烧离手边最近的,但是这种姿势只能坚持几十秒,就必需停下,过一会再重来,因为这种姿势实在难度太大。我一边烧一边冲着下面喊:
“樊慕桦,选梅林,臻臻需要她去照顾,老巫婆,你拉我上去吧,陪你看烟花的人只能是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是我的真心话,即使我没有这个打火机,我一样会说出相同的话。我犯下的劫我自己去承担,我不想再去连累任何人。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男选女,不是女选男。”老巫婆在房顶上毫无感情的冲着下面说了一句。
“樊慕桦,别磨叽,选梅林,你应该看得到,选她,我不怨你,选我,会恨你一辈子。”老公,我爱你,我不想放弃你,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在心里默念着,眼泪就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巫总,我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我做了选择,你不会把二个人再同时拉上去?”樊慕桦冲着上面大声音的喊着。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选择,我就把她们都再拉上来,让她们俩一起陪我殉葬。一个作家,一个发妻,一个现任,一个前任,樊处你想清楚了,这个丫头一直是爱情至上,你选了梅林,她可是犟得很,会恨你一辈子,但是你应该是个理智的人。机会只有一次......”显然巫娟已经不耐烦了。
我已经烧掉了脚上离手最近的几根绳子,再往下烧,已经很难够到了,但是这足够了,因为上面绳子的断开,整体绳子都开始松脱,我手脚并用的把绳子弄开,冲着下面叫:
“我准备好了,你放心吧,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自己。”我想他应该看到我打火机的亮光。
“海燕,你还相信我吗?”樊慕桦在底下大声冲着上面叫。
“我一直都相信你。”那句老公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好——我选梅林。”尽管这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尽管我已做好了准备,但是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象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心如刀绞,疼得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海燕,这就是你笔下自以为忠诚可靠的伟大爱情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这个男人最后无情的抛弃了你,你居然还傻得对他一往情深。你输了。”巫娟在上面得意而又泄愤的大笑着。我看见梅林在慢慢的往下降,而我在上升,梅林感激而又焦急的看着我,我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
“巫娟,你真是变态,你以为爱情就是你这个无聊至极的游戏吗?就是简单的二选一吗?你太狭隘了,你真可怜,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难怪你的老公不要你。”我故意刺激她希望她早点把我拉上去,这样至少梅林就安全了,一个陪一个,总比二个都给她陪葬划算,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果然一提到她的软肋,她就会歇斯底里的发狂,我被忽的一下拉了上去,巫娟拽着绳子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一下把我捞了上来,我手背到后面,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绳子已解开,幸好楼顶没有灯,昏暗的月光下,我脚上的绳子看得并不是太清。一上来我就接着刺激她。
“你真是一个变态的老女人,你从来都没有去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婚姻为什么亮了二次红灯,你把满腔怨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甚至不敢看到报纸杂志上的爱情故事,在你面前每一对恩爱的人都会让你发疯,你嫉妒、你变态、你心里阴暗,如果我是男人怎么会和一个心里肮脏得阴沟一样的女人同床共枕?”我在身后用打火机烧着连接巫娟手中的那根很粗的绳子,只要这一根烧断,我就不再受她的控制。
“你闭嘴。”巫娟发疯一样的冲上来想再次用胶带贴上我的嘴,但是她失算了,我飞快的跑到房顶的另一边接着说:
“一个女人不在于外表是否漂亮,在于她的内心是否纯净是否善良,你永远在用自己阴暗的心理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在你的眼中一切感情都是龌龊的,一切男人都是不值得信赖的。”
“难道不是吗?你和樊慕桦在一起那么多年,生死关头他最后选择的却是他的原配,你这个小情人真的就一点不难过吗?”她朝我兴幸灾乐祸的冷笑着。
我长叹了口气,“巫娟难道你从来都不懂得爱情是成全吗?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我真的很可怜眼前这个一身黑袍的女人。
“成全?成全的结果就你孤独无依的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巫娟也举起一个打火机,手里不知从哪抓起一个长长的象鞭炮引信一样的东西。
“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难道这不是一种幸福吗?你从来没有一天快乐过,因为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你的婚姻根本就是有名无实,你虚伪的骗自己,你和老公虽然长期分居但是没有和你离婚,你的婚姻依然还在,婚姻不是一纸公文可以约束的,这么多年你守着一张废纸有用吗?你的老公回来过吗?这么多年你享受过夫妻生活的乐趣吗?你享受过男人的温存吗?你甚至想找自己的老公吵个架都没机会。世界上最寂寞的不是你想念的人不在身边,而是你寂寞的时候无人可念,世界上最幸福的,不是有人把你捧在手里,而是有人值得你去爱。你看到自己爱的人选择了别人,你心理失衡,你发疯,你嫉妒,你人格扭曲、你感觉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所以你会把我和梅林设计成选择题,不论是樊慕桦选择了谁,你都会在心里上得到发泻,当然最好选择的是梅林,看到我落魄你才会心理平衡。也正是樊慕桦的选择才让我们俩有机会在一起深入的探讨感情这个问题,解决一个压在你心里多年的积怨,不是吗?”我努力的激怒巫娟,好让她丧失理智,古人云要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我扭曲?我嫉妒?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到头来不是和我一样的孤独吗?还落下一个受人唾弃的小三之名,到底是谁可怜?可笑!”格格巫咬牙切齿的冷笑着。
“巫总,我们要学着感谢一些人的离去,因为他们的离去给你腾出了幸福的空间。爱情和婚姻从来都不是混沌人生的救赎,它解决不了茫然和空虚,你不能制造独处的快乐,也就无从感知相守的美好。那些知遇良人婚姻美满的人从来都不是因为幸运,婚姻是二个独立灵魂间的恋爱。我和你一样在感情的问题上犯过很多的错误,但是我感谢每一个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每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都是从纯洁的相遇开始,虽然人生若只如初见,但最后往往是何事秋风悲画扇的结局,尽管这样爱情中的纯粹和美好还是让无数人的甘愿义无反顾的付出。这么多年你又为自己的婚姻做过什么?除了算计和阴谋诡计?除了猜疑?你甚至不敢放弃你在海天的高薪工作去外地投靠你的老公,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一个连工作都不愿意舍弃的女人,又怎么能保全自己的婚姻?”我有时真佩服自己的口才,这个时候居然思路还如此清晰,还能引经据典去和巫娟谈人生。我真的很可怜她,想劝她回头是岸,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巫娟的眼里充斥着我看不清的东西,有回忆、有恼怒、有悔恨,她突然点着了打火机举起引信,
“大作家,这个时候了就不用再教我婚姻之道了吧,你不也是个失败者吗?”
“巫总,一生之中能遇到一个懂你的人便是最大的幸福,也许这个人不一定在你的身边,但是一定在你的心里,在你的生命里感动着你。巫总我相信你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事情都想得如此不堪呢?”我站在那掷地有声,我真的希望佛祖能怀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来拯救巫娟那个不堪的灵魂。
“哼,你幸福吗?最后不一样被别人抛弃?”巫娟咬牙切齿的怒视着我,但是眼里全是悲哀。
“巫总,我永远也不会放弃海燕,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海燕在事业和感情上都算不上一个成功者,但是她在生死关头成全了我,成全了我的家庭,这就是她的可贵之处,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换成了你,你会吗?这就是海燕笔下的爱情,一个心中有爱的女人才能写得出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一个心中无爱的女人只会干出匪夷所思的事情。爱是成全他人,成全自己,能成全自己心爱的人幸福是大爱,你不是也看过她的小说吗?难道你一点也没读懂吗?巫总,你不想听听你爱人的声音吗?”
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恐怖、寂静的黑夜里是如此动听。
樊慕桦一只手举着一个手机,一只手举着一把枪站在了楼顶楼梯口。我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拿枪的样子好帅,严肃的表情下面是一双高度警戒的眼睛,顿时带给我一种安全的感觉。他总是说他的工作一般不需要配枪,除非是特别公务,他就是猴子派来的救兵。我知道他已经报警,也能猜出目前周围已经被警方控制。我们三人在楼顶天台上,站成了一个三角,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打破这种平衡。免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娟,是我国峰,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去过,也不让儿子回去,你知道吗,我不是不让儿子回去,我是怕孩子单纯的眼里看到的都是你向他传递的人生最暗淡的一面。我们的婚姻在很多年前就名存实亡了,我们二个人都有责任,我提出离婚不是因为你身体上得了病,而是因为你心理上的疾病。小娟你有没有认真的总结过我们俩的婚姻?我们的婚姻好象除了猜测和抱怨再也找不到让人回味和留恋的东西了。小娟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来上海看我和儿子。儿子已经长得和我一样高了,很帅。”我看到巫娟的眼泪掉了下来再阴毒的女人也有母性的一面。
“小娟,儿子在大学里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不希望有一天他提及自己的母亲而无地自容,如果今天你一步走错,你让儿子以后如何自处?小娟,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再为难自己了,你还记得大学里咱俩一起种下的那棵松树吗?前二年我回学校参加校庆,我看到它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我刻在上面的娟字虽然已经长得参差不齐了,但是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回学校看看。”巫娟满脸都是泪痕,那一刻我相信那是纯洁的泪水。
“你爱过我吗?”巫娟哽咽着问道。
“小娟,人生若只如初见,相信爱情的美好。”
巫娟凄凉的笑着,重复着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说着手一按打火机点着了引信。我还傻傻的愣在那,看着引信冒着小火花欢腾雀跃的往下跑,樊慕桦站在另一边远远的冲着我心急火撩的大叫,因为我们之间隔着一捆一捆的摞得快和人一样高的爆竹烟花。
“海燕,跳到湖里去,快点,脚朝下跳。”
我已经烧断了绳子,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漆黑一片,我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奋力跳了下去,本能的自救让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不顾一切的胆量。
靠岸边的湖水并不深,重力加速度下很快就踩到湖底,我一蹬就蹿了上来。小学的时候我就是游泳训练班的成员,所以跳进这样的湖水里还是能自救的,当我的身体还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就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感觉房顶都好象塌了下来,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夜空中升起一簇簇耀眼的烟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夜空,美丽的花火转瞬即逝,象一把大伞慢慢落下,只是一刹的花火闪过,夜空就恢复了平静,我浮在水里,浑身发抖,这一生我见过二个为爱赴汤蹈火的女人,一个是晨曦,一个是巫娟;一个为爱喝下硫酸面目全非,一个为爱引爆火药粉身碎骨;一个可叹,一个可悲。我想起发布会上秋哥和采儿唱的那首《花火》
爱情的焰火
盛开过也炫烂过
虽然只有一刹那花火
却美得让人甘愿赴汤蹈火
岁月的烟雨与沧桑
红尘的情缘与变幻
留人间多少爱,
迎浮世千重变
缱绻的柔情别问是劫还是缘
是三生烟火换一世红尘
还是一世红尘换三生烟火
爱的花火
霎那间照亮你和我
是红尘无奈
是蹉跎烟火
只愿来生还能再遇到最美的花火
随后,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奋力往岸边移动,当接近岸边的一瞬间,一双熟悉而又陌生手把我从冰冷的湖水里拉了上来。
那双手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