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石屹拿出手枪看了又看,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要不是325赶来,恐怕真的出事了,这枪要不要带,很让他纠结。最终,石屹还是将手枪收了起来,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伤人。
石屹觉得分外窝囊,因为自己好像什么也查不了,并且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添乱,难怪余建新也不让自己乱跑。外出调查的事情还是交给余建新吧,再说现在还被325盯着,这家伙随时都会向齐文武报告的。
石屹重新翻阅起余建新送来的资料,觉得无聊便躺着,躺得无聊就再起来翻阅。几天很快过去,石屹本以为秀儿会给他打电话,但却一直没有消息。秀儿不让石屹去找她,石屹这种性格便不好贸然上门。他心里有点懊恼,为什么不送秀儿一个手机呢?这样就可以随时发发短信了。
终于到了星期天。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早间的空气中已有明显的寒意,但却让人觉得格外清爽。石屹以为秀儿肯定会来找他,一大早便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静候秀儿的到来,甚至不断想象自己见到秀儿时的欣喜之情。整整一天,石屹坐立不安,数次跑到大门外观望,遗憾的是一直没有秀儿的影子。
站在屋外,看着落日的余晖散尽,石屹的希望也消散在夜空之中。秀儿怎么没来呢?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或许是吧。夜晚,石屹躺在床辗转难眠,对秀儿越发思念,决定明晚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就行。
第二天傍晚,估计秀儿已经下班,石屹来到秀儿租住的地方。敲门之后,开门的是阿霞。看到石屹,阿霞有点吃惊,道:“是你呀,你叫石屹,是吧?”
“嗯,是我。秀儿在吗?”
“秀儿呀,她昨天搬走了,你怎么不早点来呢?进来坐吧。”
“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搬走呢?”石屹吃了一惊,连连问道。
“她辞工不做了,应该是找了新的工作吧。”
进屋,只见另一张床已经空空荡荡,石屹瞪着阿霞问道:“辞工不做了?她怎么没告诉我呢?你说,她怎么没告诉我呢?”
阿霞觉得莫名其妙:“我哪知道她怎么没告诉你呀,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石屹本想说是秀儿的男朋友,但一想程老二刚死一个月,这样说恐怕对秀儿不好,于是改口道,“我是她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这样呀。我以为你也是她男朋友呢。”
“什么叫‘也是’?”石屹好奇地问道。
“因为总有人追她呀。不过他不喜欢那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有人追?什么人追她?”石屹问道。
“是厂里管生产的陈主任,前些天总在缠着她,她想躲开陈主任,就辞工不做了。”
“就是为这事辞职不做的?”
“是呀。”阿霞道,“长得漂亮就是好,老公才死就有人追。”
“人家丈夫才死,那家伙就去骚扰,真是可恶!”石屹道。
“是呀,当时他老公死,回厂里借钱,是找陈主任借的。陈主任就借这个机会总接近秀儿,搞得同事总在后面议论,尤其最近几天。那个陈主任很色的,手脚也不老实,秀儿因为借了他的钱,很为难,不知道怎么拒绝他才好,就辞工不做了。”
“这叫什么追求,简直是借机胁迫,耍流氓嘛。”石屹气不打一处来。并不是因为那人追求秀儿,而是那人手段下作。
“那我不知道了,反正有人追挺好的。”阿霞道。
“脑残一个!”石屹心里暗想。不过,他没工夫和阿霞讲道理,问道:“秀儿没还钱就走了,是吗?”
石屹再次后悔自己粗心,怎么就没问过秀儿那时借过别人多少钱呢。其实,当时石屹和秀儿只算初识,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况且秀儿知道石屹很快就要回老家,就算石屹主动借给她,她也不会要。
阿霞道:“那不是,还了钱才走的,一共2500块。”
“她哪来的钱呢?”
“她把自己的首饰卖掉了,卖给了打金铺。一个戒指,两个耳环,都是金的,一共卖了2800块。可能是结婚时的嫁妆,或者是老公给买的吧。”
看来,秀儿结婚这么多年,一个戒指两个耳环是她全部的箱底了。哪个女人不藏着几件这样的首饰呢?不管怎样,都承载着她们最重要的回忆。石屹的脑子中不时浮现出秀儿将首饰翻出送到当铺时的情景,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不管是嫁妆还是程老二的聘礼,一定要给秀儿拿回来。石屹道:“阿霞,你知道那铺子吗?”
“知道,离这不远,还是我陪她去的。”
“那你还记得那两件首饰什么样子吗?”
“应该记得,当时我还拿着反复看了又看呢。我也劝她不要卖,可是她非要卖掉,一定要把陈主任的钱还了不可。”
“赶快带我去一趟,现在就去,拜托了。”石屹对阿霞道。
出门走了十几分钟,便见一家小铺子,门脸十分破旧,招牌上有“李记打金店”几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阿霞道。
开门进屋,店内逼仄狭小,灯光昏暗,只有老板一人在。老板四五十岁的样子,面部干瘪漆黑,坐在工作台后面锉着什么。见有人进门,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又兀自忙碌了。石屹心想,千万别是锉秀儿首饰。
“老板!”石屹走向前去叫了一声。
“打金吗?”老板抬起头来,南方口音。
“不是。”石屹道,“我想问您一下,昨天有一个女孩来您这里卖了一个戒指和两个耳环是吧。”
“那个呀——”老板警惕地看了石屹一眼,不再说话。
“是这里吧。”石屹转头问阿霞。
“嗯。”阿霞点头。
“老板!”石屹刻意把语气放缓一些,“我想把那个戒指和耳环买回来,还在吧?”
听石屹说要买回去,老板道:“你要买回去?可以,不过价钱要贵一点。”
“没问题,您先拿给我看看。”
老板在工作台下一阵翻弄,拿出来一个小盒,放到石屹面前。“是这个吗?”石屹向阿霞问道。
阿霞拿起戒指和耳环仔细看了看:“嗯,应该没错的,就是这几个。”
石屹对老板道:“我买了。”
“4000块!”
“什么?要4000块?她卖给你不是才2800块吗?”
阿霞也帮腔道:“就是呀,才2800块,你怎么转手就要4000呢?”
老板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大龅牙:“我做生意,买了卖,当然要加价,要不然哪里是做生意?”
石屹道:“便宜点,老板。不过就在您这里放了一个晚上,您多要个三头二百就可以了。”
“那是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的吗,我卖东西,当然知道值多少钱。”
“那卖4000块也太过分呀。”阿霞道。
“行,老板,那您再便宜点,我买下来。”石屹道。
“首饰嘛,说贵就贵,说便宜就便宜,只要人家看得上眼,多少钱都不贵。现在我觉得值4000块,那就值4000块,便宜不了。”老板已经看出来石屹铁定会买,因此毫不松口。
石屹掏出钱夹,将里面钱数了又数,昨天刚取了3000块,加上原来的零钱,也就3500块多一点。石屹转头问阿霞:“你有没有,先借给我几百,回头我就还你。”
阿霞面露难色:“我,我身上没带钱,你还是让老板再便宜点吧。”
石屹本想找个银行再取点钱,但天色已晚,他对这一带也不熟悉,找取款机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他担心秀儿的首饰,哪怕一刻也不想留在别人的手里。
石屹道:“老板,我这里差不多有3500元,您就卖给我吧,只在您这放一晚上,您就赚700块,可以了。”
老板摇了摇头,将首饰倒在工作台,随手将喷灯拿过来点燃,道:“我说现在值4000块,你要是觉得不值就不要买。”
“这么办,你先3500卖给我,我把证件押在这里,明天再送500过来。”
“开玩笑!”老板轻蔑地笑了说一声,道,“你那证件值500块?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不买就算了,我要忙了,说着将喷灯的火苗对准戒指。
“住手!”石屹大惊失色,连忙道:“好,老板,我买,我买定了。”
石屹面色阴沉,猛地从后腰抽出匕首,高高扬起,用力向工作台插去。砰地一声,匕首穿透工作台外面包着的铁皮,牢牢钉在台面上。
“啊!”阿霞一声惊叫,闪到旁边。
老板也是大吃一惊,蹭地一下跳了起来,道:“你,你要干什么?抢劫?我报警了!”说着,将手机抓在手里。
石屹眼露凶光,盯着老板道:“好啊,这两件首饰我买定了。就刚才说的,3500块,我一分不少你,多了也没有。你要是不同意,那你现在就报警吧。”
老板看了看石屹,又看了看工作台上的戒指,再看看手机,目光又落到石屹身上,眼中满是惊恐和诧异。
“卖还是不卖!”石屹大喊一声,噌地一声拔出匕首。
“好,我卖,我卖。”说着,老板战战兢兢地将首饰推给石屹,又将工作台上的钱抓了过去,哆哆嗦嗦地点了起来。
石屹小心将秀儿的首饰包好放到首饰盒里,装入衣兜,对老板道:“那就成交了?”
“嗯,成交了,成交了。”老板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点出5张百元的票子递给石屹,“3000,3000块可以了,你识货,碰到识货的,就要卖个实在价。刚才和你讨价还价,那是做生意的习惯,只是习惯,你别在意,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石屹伸手将钱接了过来,老板的手像被烫了一样立刻缩回。石屹点了点头,对老板道:“谢了。”说完,和阿霞开门离开。身后,随之传来插门声。
路上,阿霞问道:“你干嘛要花那么多钱买回来,重新买新的不是更好?”
石屹叹口气:“那不一样。阿霞,秀儿如果回来,你告诉我好吗?”
“嗯,好的。”
“一定要告诉我。”
“好啦,一定。”说着,阿霞对石屹笑了笑,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和阿霞道别,天色已晚,石屹找了一家餐馆,独自喝起了闷酒,越发怀念秀儿在走廊忙碌时锅铲碰撞的声音。他搞不懂秀儿为什么宁可把首饰卖掉也不找他借。还有,秀儿去哪里了呢?她没有什么学历,也没什么技能,离开这里恐怕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万一又没钱了可怎么办?都是那个猪头主任可恶,不可原谅!
回到农具厂宿舍,已经很晚。睡觉前,按照前几天的约定,石屹给照例给余建新打了电话,顺便互通一下信息。石屹没有告诉余建新今天赎回秀儿的首饰一事,因为明天他还有件事要办,事儿虽然不大,但余建新一定会反对,所以只能先瞒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