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陵来到后院破屋,取下腰里缠的一大串钥匙,找出其中对应一枚开了门。他进屋之后,打开灯,随手把门关上。
云、曹二人轻轻从屋顶跳下,伏在窗口,向里张望。屋内堆满了各种废旧的纸扎与花圈,正中摆着一个神龛。张子陵缓缓转动其中一个烛台,只见神龛下的地砖瞬间移开,露出一条深邃漆黑的地道。张子陵提起香烛桶,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真是别有洞天啊。”云琰正准备掏出手机。
“你干嘛?”
“拍张照发给小夕看看!”
“神经吧你,万一被发现了,你我都完蛋。”
“对了,你怎么知道冷仙观里有猫腻?”
“我还不是为了你,前两天我已经把这冷仙观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
“为了我?”
“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搞得茶饭不思吗?所以我帮你先探了一下底,好让你自己来看!”
“这你都知道?”
“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还不知道?”正当曹静说着,忽觉附近多出一个脚步声,“快上床,有人来了。”
“上床?”云琰知道曹静心急说错了词。
“呸呸呸,口误,快上房!”
两人纵身一跃,跳上破屋瓦顶。只见一个黑影从围墙外翻了进来,藏匿阴影处,察看周遭形势。
“卧槽,看来是黄雀在后。”
“闭嘴!”
那黑影并没看见云琰他俩,只是静等张子陵离去。
过了许久,张子陵总算从屋里出来。但见他手提空桶,刚才满满一桶香烛不见踪影。待他走后,后院又恢复了漆黑宁静。
那黑影确定张子陵真的走了,便从阴影中现了身。云琰一眼便认出了他,居然中元法会上的那个喇嘛。只见他伸出左手食指,指端竟燃起一簇明火。
“这是密宗的‘燃灯指’,和火焰刀同出一脉,看来这人是个密宗高手。”
喇嘛在门上画了一道法印,便打开了门。他熟门熟路地来到神龛旁,转动烛台机关,走入地道。
“我们也进去看看!”
“我看不必了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有我呢,你怕啥。”
曹静硬拉着云琰,一块儿跳下房顶,摸索进了地道。云琰此刻才发觉,曹静居然主动牵着他的手,这不禁让他心花怒放,好生得意。
地道下面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弯曲冗长,只是笔直一条走廊,犹如教室走廊一般。顶上的灯都已被喇嘛打开,通透敞亮,直接能望见尽头。幸好地道入口还有一扇铁门半掩着,两人贴着墙壁走,躲在了门后,未被喇嘛发现。
云琰光张嘴不出声,想说接下来怎么办?曹静知其意,只是做了个“嘘”的动作。她左手牵着云琰,侧过身子,用右手轻按云琰的胸脯。云琰只觉身后的墙壁彷佛泥浆一般柔软,整个人渐渐陷入其中,眼前所呈现出的就像从水下往上看的景象。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曹静所使的正是地藏学宫的“壁遁”,能将人隐匿于墙壁之中。
两人一进墙壁中非但不能说活,而且不能呼吸,和“化石禅”的法门是相通的。
“你现在不用说话,只要听着我说就行了!”曹静通过两人双手相牵,将脑路信息输入云琰大脑(相当于两台电脑互通局域网)。
云琰登时对其刮目相看,这门传音入密的功法没深厚的底子是练不了的,他越来越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曹静。
“走啊,愣在那儿干嘛?”
因墙壁厚度较薄,两人只好继续像螃蟹似的横着行进。但见走廊两侧各有一间石室,两扇铁门上贴满了各种符咒。室内正中放着一个阶梯式的案台,上面摆满了造型各异的坛坛罐罐,而地上的三个搪瓷盆中均插满了香烛。云琰第一反应觉得此处应该是一个供奉孤魂野鬼的灵堂,这不禁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那喇嘛正在他们对面那间石室翻找东西,将坛子逐个拿起察看,随后丢弃一旁。
曹静让云琰开启灵视前,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所见的景象有可能会令他承受不住。云琰以为曹静是在危言耸听,想都没想便急着切换灵视。谁知他差点叫出声来,幸好曹静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放眼望去,只见两间石室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犹如一群挤在仓底的偷渡客。他们身着统一的缟素,跪在地上,扎成好几堆,争先恐后地抢着香火所化成的食物,吃得满嘴流油(蜡油),时不时像做贼似的东张西望,却无视那喇嘛的存在。
此时,一个骨瘦如柴的男鬼似乎嗅到了墙壁中有人味,于是跟着气味寻来。云琰从中瞧去,但见那男鬼趴在墙上,饥渴难耐,用长舌来回舔舐云琰所在区域的砖块。
云琰吓得转身欲走,却被曹静拦下:“别怕,他看不见我们。这只是一群孤魂野鬼,没什么危害,也就长相可怕了点。”
云琰被曹静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可面对这么一个“好口活”的赤佬,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与其说他们是一群孤魂野鬼,倒不如说更像一群身穿病号服的精神病患者。
那喇嘛因有金光护体,故而使群鬼察觉不到,在室内行动自如。与群鬼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曹静为了照顾云琰,特意绕到走廊尽头,浮出墙壁,让他换了口气。
“我说你的狐臭还没治好吗?真是熏死我了!”
“不好意思,一热胳肢窝里就出汗。”云琰羞得涨红了脸。
喇嘛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出来张望了一下。幸好曹静有所察觉,及时拉着云琰没入墙壁中。喇嘛见四下无人,继续回屋翻找东西。
云琰思忖:“这喇嘛到底想干嘛?”
曹静似乎能洞悉云琰心中所想,主动为他解答:“这人是来找某人的魂印的。”
云琰看了一眼曹静,脸上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一是觉得对方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自己想什么她都知道。二是对于魂印一事感到惊讶。
(魂印是指妖魔鬼怪的“心脏”,魂印一旦被摧毁,灵魂将灰飞烟灭)
“张氏父子近些年来一直在暗地里搞魂印买卖,他们将收服来的鬼魂,剖取魂印,以此要挟,以便操控。你眼前所见的鬼魂都是些无印之鬼,和被骟的牲口没什么两样!”
“买卖魂印是玄林明令禁止的,他们怎会做出如此惨无鬼道的勾当!”(以下都为云琰内心对白,并无从口说出)
“出售一颗魂印可比做一个月法事挣钱多了,如此暴利怎会不让他父子心动?”
“就凭他们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会让这么多鬼怪屈服?”
“亏你还是张军的校友,难道你连他一点家世背景都不知道吗?”
云琰摇了摇头,他确实对张子陵一无所知。
“走,我出去跟你说。”曹静依然为云琰着想,生怕他在墙壁里供氧不足,因此才提出先撤离此地。
于是两人回到破屋。不出曹静所料,云琰一上来便大口喘气,差点晕厥过去。曹静本人倒是气定神闲,呼吸自若,只是嫌弃云琰身上的狐臭。
“我说你什么时候闭气功夫这么了得了?待墙壁里这么久,出来后却一点事都没有!”
“我闭气功夫一向不错,只是你没用心去留意罢了。”
云琰无言以对,只好扯开话题:“言归正传,你刚才想爆张军的什么料?”
“别看当年张军在校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实际上他一点都不老实,只不过是表面装出来的。他入学时就加入了凌云阁,他结拜大哥正是曹静的前遭。”
云琰刚要听下去,立即反应过来:“打住,我总觉得你说话很奇怪,不像曹静本人,你究竟是谁?”
“我从没承认过自己是曹静,只是你一厢情愿认为罢了。想知道我是谁,你自己去猜!”
云琰唯恐对方耍什么阴谋诡计,下意识地退开好几步。
“你真傻,我说我不是曹静,你还真信啊?”
“我总觉得你自从洋浦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得不让我怀疑。”
“以前我对你爱理不理,你嫌我冷漠;现在我对你稍显热情,你又怀疑我不是本人,你这人真难伺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突然转变性格,让我觉得怪怪的。”
曹静耳朵一动,似乎听见地道传来动静,连忙同云琰一起躲到花圈后面。
但见喇嘛手捧一个密封的瓦罐,从地道上来,欢喜而去。他刚一开门,却见张子陵和周涛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云琰一惊,暗忖刚才自己跟曹静的对话有没有被张子陵听到,心里着实感到后怕。
“你这喇嘛果然还是来了。”
“我当然要救回我师兄!”
“你师兄堕入魔道,已非凡人,我们关他是理所当然。”
“我不想与你们结怨,今日若放我走,我保证既往不咎!”
“你可以走,但必须把你师兄留下。”
喇嘛自知难逃此劫,于是先下手为强,迎面一掌向张子陵击去。张子陵侧身一让,当即召唤出一把长剑。哪知喇嘛又发一掌,直接打在了张子陵身后的那堵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密宗的大手印果然名不虚传!”
“我发现你不但性格变了,就连见识也增长不少。”
“密宗的大手印谁人不知?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倒是说说,大手印和紫罗青烟掌相比,哪个更厉害?”
“紫罗青烟掌?呵呵,在我眼里根本不入流!”曹静不屑道。
“那风镰功呢?”
“一般般。”
“那鬼影剑呢?”
“你还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专业的品评师,哪有心思和你扯这些?”
正当他俩说着,屋外的喇嘛已将张、周二人击退。他趁机抽身跃起,刚翻过围墙,却忘了外面还设有一层结界屏障,一头撞在壁罩上,猛地跌落下来。
三人又从后院打到前院,云、曹借机从破屋出来,跃上房顶,暗处观望。
喇嘛运劲于瓦罐之上,随手向张子陵掷去。张子陵本能地用掌一拍,却不料上了对方的当。瓦罐在佛道两股劲力的冲击下,封印自解,爆破裂开。只见一颗头颅从罐中飞出,停在半空。
定睛一看,那颗头颅头顶光秃,天灵盖凸起,像是一个小山包。面目狰狞,龇牙咧嘴。未等云琰看清楚,那头颅一转向,后脑竟也长着一张面孔。而那张面孔却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佛魔双修诀!”
“啥玩意儿?”
“这是密宗的上乘玄功,既可成佛,又可入魔。看他的样子,应该已堕入魔道,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
“那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别急,看看再说!”
就在此时,一帮道士从屋里杀出,将喇嘛与魔首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