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同夕拾一路小跑,很快离开了麒麟阁,来到一条寂静无人的欧式街道。
两人彷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周围都是一座座形似工厂的民房,烟囱和管道遍布,唯独不见草木踪影。在她们身旁,耸立着一座由数千个大小齿轮组成的钟楼。
“终于摆脱那里了。”夕拾刚一说完,毫无征兆地吐了起来。
“我真后悔请你……”话犹未尽,曹静受到那呕吐物的视觉冲击,顿感腹中亦如翻江倒海般闹腾起来,晚上吃下去的食物登时从口中喷涌而出。
她俩均被彼此的呕吐物恶心到了,一滩比一滩臊气,简直臭气熏天,不忍直视。两人足足将胃里残留的食物倾吐而尽,就差把苦胆给吐出来了。
“给你纸巾!”曹静递过了夕拾一张纸巾。
夕拾吐得晕头转向,手扶墙壁,说不出话来。
两人拾掇了一下,互相搀扶着,寻得一处台阶坐了下来。
曹静休整片刻后,笃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烟跟一盒火柴。
“你咋抽起烟来了?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过你抽烟。”
“那是你没看到!”曹静两指夹着烟,卸下往常那副高冷形象,转而变得有些颓丧。
“小云子可不喜欢抽烟的女生。”夕拾右手托腮,端详对方的脸庞。
“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要他喜欢!”
“那你俩真的没可能了?”
曹静仰望星空,默不作答。
她偶然看到了斜上方的黄金钟(金时钟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步入了金家的势力范围,由此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此时,夕拾也将目光停留在黄金钟上,因为它实在是太璀璨夺目,早已成为了洋浦城标志性建筑之一。
“静姐姐,你说这钟真的是用黄金铸造的吗?”夕拾像是着了迷一样的凝望着钟楼。
“外观不是,但里面运转的齿轮都是黄金齿轮。”
“金乌院真有钱,拿黄金造钟楼!”
“这不是金乌院造的,而是这儿的土皇帝金氏集团造的。”
“金乌院不管吗?如此奢靡腐败,背地里肯定没少干偷税漏税的事!”
“玄林的军工机甲业全都仰仗金家,外加当年平定祸乱金家功不可没,你说金乌院会动金家吗?”
“只要不干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事,管他有多少钱呢,你说我说得对不?”
曹静若有所思,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两人睡意正浓之际,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一时惊醒了她们。
曹静举目而望,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投映来一个怪影,正朝她们缓步走来。她见来者不善,立刻拉着夕拾便走。
夕拾蓦然回首,发现来者竟是一名舞狮人,正摇头摆尾,走在马路中央,动作甚是诡异,那阵声响正是从狮头上挂的铃铛发出来的。
“静姐姐,你看,只是个舞狮子的,不用怕。”
曹静一听,驻足回望。那舞狮人看样学样,也跟着停了下来。双方静默不语,对视了好一会儿。
“敢问足下为何一直跟着我们?”曹静彬彬有礼道。
舞狮人并不应声,而是从身后亮出了一个鲜红的糖苹果。那糖苹果像是刚做好的,糖浆还未凝固,滴滴往下掉。
夕拾有些小惊喜,感觉对方似曾相识,那猥琐的举止像极了云琰。她此刻在想,会不会是云琰耐不住寂寞,特意来找她们。
“小云子,你咋来了?”
夕拾刚要跑上前去,却被曹静一把拉住。
“她可不是你的小云子!”曹静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袖中的飞镖蓄势待发。
夕拾顺着曹静的目光望去,发现对方脚下拖着一长条红色糖浆。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糖浆,分明就是一滩血迹,沿途滴落下的。对方手上拿的也不是什么糖苹果,而是一颗被插在竹签上的鲜活心脏。
两人见此情形,神色凝重,惶恐不安。
对方摘下狮头,露出真容,她正是先前那个卖糖苹果的灰发摊主。她并没说话,而是当着曹静、夕拾的面,仰天对星,犹如蟒蛇进食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生吞下去。
曹静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冒出,寒毛直竖,而夕拾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
等那女人完全咽下心脏后,慢慢伸出舌头,将残留在唇边的血渍舔舐干净。整个过程,她尽是一脸享受,毫无不适之感。
“既然你们认出我手臂上的印记,想必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没想到灰发女子早已开启言灵,将语言转化成生涩的中文。
“难道你真是鬼冢晦明的人?”
“花派家仆婪雀敬上。”灰发女子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张笑脸面具,并戴在脸上。
夕拾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往后退却,眼前这人与她所梦见的那个笑面人极其相似,只是面具稍显不同而已,看来她的噩梦还是应验了。曹静见夕拾瑟瑟发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恰逢盂兰盆节假期,我就抽空来中国探望一下我的老朋友。刚巧赶上这儿的庙会,所以就来凑凑热闹,顺便解决一下晚餐问题。”婪雀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沾满鲜血的竹签。
“原来卖糖苹果的老板被你杀了!”
“准确的说,已经成了我的晚餐。”
“你……就是害死我姐姐的人!”
“你姐姐是谁?”婪雀一脸狐疑。
“我姐姐叫陆村夕子。”
“嚯,难怪那么眼熟,你就是当年陆村家的那个小女孩吧?呵呵……还真有几分你姐姐的样貌。”婪雀移开半边面具,用蓝瞳的右眼审视着夕拾,“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正好替鬼主报那断臂之仇。”她边说边从肋下召唤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打刀。
“鬼冢晦明没死?”
“鬼主怎么会轻易死呢?他还要留着命向他的敌人复仇呢!”
银光一闪,短刀已向夕拾劈头砍去。幸得曹静早有防备,及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架住了对方的刀刃。这把匕首是她祖传之物,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拿出来使用的。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匕首落在柜台上,刚巧被来串门的云琰拿来削苹果,曹静为此半个月没和云琰说过话。后来云琰得知真相后,为了让曹静理睬自己,被逼无奈,只好给匕首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看来是把不错的匕首,居然能挡住我的‘尾姬’。”
“小夕,快走!”
夕拾此刻不知所措,木然地杵在那里。
“快走啊。”曹静吼道。
夕拾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毅然离去。
“就凭你想阻挡我?”婪雀立马撤刀跳开,余劲将曹静击退数步。
不等曹静回话,婪雀绕开对方,紧追夕拾而去,眨眼间与曹静擦肩而过。曹静顺势下腰,斜刺里一刀直戳对方心窝。婪雀见状,一刀格开,不想对方紧接着射来三支飞镖,这使她始料未及。
两支飞镖射在了婪雀的胸口,另外一支不偏不倚地正中她的眉心。婪雀瞪大右眼,表情僵硬,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曹静见对方殒命,幽幽地舒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战斗竟结束得如此之快。她转身望去,见夕拾早已跑得没影,心中一定,当下也不急于追赶。
她刚要弯腰拔出尸身上的飞镖,却不料婪雀突然睁眼。只见对方脖子无限伸长,整颗头颅飞向曹静,如同颈部系着一个氢气球似的。曹静一惊,抖了个机灵,立即向后退去。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吓得她魂飞魄散,婪雀的脑袋居然来了一个360度旋转,随后又缩了回去,回归原位。
“很遗憾,你没能杀死我。也许换作常人,早已死在你的镖下,很可惜我不是人类!”婪雀不痛不痒地拔出了眉心当中的那支飞镖,捏在两指之间端详起来,“这飞镖看起来很精美,跟发簪一样,只可惜杀人利器终究是杀人利器。”说完,婪雀竟然把飞镖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还发出嘎嘣脆的响声。
曹静见此情景,吓得瞳孔放大,面如土色。
“游戏到此结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婪雀举刀砍向曹静。曹静身形一闪,躲过了那一击。婪雀纵身过去,又是一刀,直接砍中了曹静肩头,当场血流如注。曹静本能地还去四镖,婪雀不避不让,均射在身上,但毫无影响,就像被蚊子叮了几下而已。
“我说过,你的飞镖对我不起作用,如果换成符咒,兴许我已经死了,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
曹静此刻才想起了云琰的那句戏言:“曹静也真是的,学什么暗器,射射符咒就行了,只怕她以后遇到的鬼比人多!”原来云琰这话意味深长,暗器与符咒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射人,一个射鬼。不过这觉悟为时已晚,她出门可从不带符咒,暗器倒是装了一大把。
正当曹静陷入惊恐之中,忽见夕拾从后杀出,一棒子震退了婪雀。
“你怎么回来了?”
“你要是死了,小云子肯定会恨死我的,所以我又跑回来了。我已经失去一个姐姐,不想再失去你这个姐姐了。”
曹静听后,一脸欣慰。
“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既然你们想死一块儿,我就成全你们!”婪雀怒目一横,再次提刀向夕拾杀将过去。曹静见状,急忙刺出匕首,抵住了那一刀。夕拾随即一棒打在了婪雀的膝盖上,使得对方单膝跪地。
两人见此良机,一拥而上,曹静用匕首制住对方上盘,夕拾用鬼金棒攻取对方下盘,三个人登时扭打在一起。婪雀毫不畏惧,左手将鬼金棒挟在腋下,右手用刀架住匕首。
“就凭你俩?”婪雀一咬牙,拼尽全力将二人甩开,顺势一刀一个。
曹静为了保护夕拾,用身体挡在前面,两刀均砍在了她的身上。曹静仅凭最后一口气,一刀削落了婪雀的刘海,没想到对方的左脸早已被毁容。婪雀见自己的疮疤被揭开,暴跳如雷,一刀捅进曹静腹部,鲜血当场飞溅在了夕拾脸上。
“静姐姐!”夕拾一把抱住倒下的曹静。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颗燃着磷火的飞石,直接穿透了婪雀的胸口,登时血如泉涌。婪雀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阴影从夕拾身后悄然走来,将她们三人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