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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团聚

一个多月后,江大贵站在一堆灰白的水泥块前感叹:“******什么事儿啊,建了又拆,城里人真会折腾。不过,咱也有不少收获,总算是赚到了一些工钱。”他摸了摸鼓胀起来的口袋,躲到那个已经破旧不堪的工棚里数了数钞票,整整一百多张,那是一万多块哦。是以前建房子的工钱接到了吗?真没有。房东老板一个个伤心欲绝,也上演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节,做工的哪里还好意思问起那点工钱。这些多出来的钱是江大贵他们趁着夜色,从水泥块里刨钢筋挣的。虽然大部分已被工程队的烧走,可是只要稍微松一松水泥块,那比拇指还粗的钢筋就会显露出来,好几米长,卖到废品收购站,通常情况下,一根就可以卖一百多块。后来刨钢筋的人越来越多,拾荒的人也加入进来,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指望了。包工头早已不知去向,也快过年了,两兄弟就准备去买火车票,好好回家过个热闹年。

2002年的春天就要来了。江大贵给妻子和女儿一人买了一件棉袄,给自己也添置了一身新衣服,另外购置了一个新的旅行箱,在他的心里,认为这就是衣锦还乡了。兄弟俩在拥挤的火车上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在车厢的过道里一直睁着眼睛站到天明。回到家后,江大贵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那个用白布包了好几层的一万多块钱给老婆刘春梅看,刘春梅便喜笑颜开,深深的皱纹也变得生动起来。江彩苹抚摸着那一摞钱,开心得手舞足蹈,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刘春梅赶紧地去外面找鸡婆,她要好好地犒劳这位家中的摇钱树。

江大贵喝了两碗米酒,脸上红光乍现,激动地说:“还是家里头舒服啊,婆娘,你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怎么吃的,怎么睡的,又是怎么干活的。”

刘春梅说:“那你说说看。”

“嗯,我先说说我这几年遇到的几个怪人吧。”江大贵又喝了一口醇香的米酒,接着说道,“第一个怪人就是那个长年累月看报纸的广西佬,天天盯着广州日报看,每次发工钱都去买那些什么白小姐解密曾道人解密之类的书看,后来回家的时候,就那废纸也卖了差不多五十块,那收废品的老头还念叨着不肯要呢,说那要担了多大的风险。”

“那是为什么呀?”刘春梅又为江大贵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那上面印的都是六合彩啊,政府明令禁止的博彩活动。”

“你还别说,我好像听说上村有个人买六合彩,被抓去坐了几天牢呢。后来还是死性不改,真不知道那东西的诱惑力怎么就那么大。”

“嘿嘿,那东西就是一精神鸦片,不下苦功夫,是戒不掉的。还有一个怪人,就是一个年轻人,想着那娃子我就有些心疼,想起咱们家的彩云,都是我当时犯糊涂,一个妹子的大好前程,就那样给毁了啊。”

“老江,别说过去的事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谁也不想这样的。也是咱们自己没福气,你说要是彩云上了大学,找到个体面的工作,那孩子那俊俏模样,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咱们也跟着沾上许多光,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干这些粗活了不是。唉,都是命啊。”

江大贵说:“命,可能真的是命。可就是有些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死死地抓住不放手。我们工地就有个娃儿,就是我上面想要跟你说的那个怪人,他来我们工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可怜巴巴的,拎个破旧的旅行袋,说三天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了,就在大街上流浪着,天桥上的地盘也有了主儿,不让他睡,他就找到我们工棚里来了。后来呆了几个晚上,白天出去找工作,后来终究是没找到合意的,身上的钱也花光了,就在我们工地干起了小工,一干就是好几个月。每天下班的时候,就扒拉开他那个破袋子,满满的都是书,复习资料什么的,说是要边打工边复习,明年再回去考大学。”

“那后来呢?”刘春梅关心地问。

“后来?后来就和我们一起干了,工地活太累,下班了倒头就睡,白白嫩嫩的手臂就磨得不成样子了,也看不出和我们有多少区别。他终于是坚持不下去了,把那些书全送给了化州佬包纸烟。”

“老江,你说坚持做一件事情有多难呢?比如,我们家彩云,读了那么久的书,不就是等着能上个大学吗,结果却……你说,她要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面对这个事实。”

“婆娘,别说这个了,或许对她打击最大的,根本不是这些。女儿长大了,什么话也不和家里人说,也只能随她了。”

“我总感觉彩云这孩子,近几年变化大,也不大和我说话,每次说话的口气,我感觉总是怪怪的。仿佛透着一股冷气。”

“别瞎说,自己家的孩子,哪里来的冷气,一家人在一起,不就是图个温暖吗?”

“或许是我关心孩子不够,都怪我,这些年来,忽略了她。但愿这孩子能够想明白,自己照顾好自己。”

“唉,不说了,这个家里,到头来终归只会剩下你和我。她们也都大了,就由着她们吧,这个家,仍旧我负责挣钱,你负责花钱。我想明白了,那事儿根本不怪你。”

刘春梅感激地看着江大贵,夫妻俩的隔阂顿时烟消云散。

岁月侵蚀了青春的容颜,也磨合了许多的伤口。也许,谁都应该感谢时光的流逝。

吃过饭后,江大贵从旅行箱里拿出来两件衣服给妻子和女儿穿。刘春梅一看那西瓜红的颜色,推托着说:“这个给彩苹穿,这么花哨,还不让人笑话。”

“春梅,城里老太太都穿红着绿的呢,你还不老,得打扮打扮,以后我就在家守着你,也不怕你被人抢了去。”

“呵呵,不去了也好,听说上屋有个从外地读农业大学的高材生要在咱们这儿征地种药材,我看你也不愁活干。还有河堤上开了许多挖沙场,那也需要人手,还听说到处都要建新房子,总之,有干不完的活。”

江大贵哈哈地笑了起来,狠狠地捏了一下婆娘的仍旧丰满的屁股:“你这没良心的,我人还没回来,你就帮我打听着干活的地儿了,你怎么不打听打听哪儿有开心的去处呢。”

刘春梅佯装生气地说:“你在花花世界走了一圈,还没有开心个够吗?”

“唉。”江大贵说,“看是看了那花花世界,可是只是看看,消费太高,划不来啊,还是自家婆娘实在。”

江彩苹看了看脸上洋溢着开心笑容的父母一眼,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摸了摸自己渐渐粗糙起来的手指头,她看到那些手指甲沾满了油污,再也没有以前光亮。她偷偷地去外面缸子里舀了一盆水,将手洗得发白,然后拿出上次在街上背着妈妈买的指甲油,仔细地涂抹起来。她伸出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在灯光下不停地欣赏着。欣赏完了,又拿出小刀,轻轻地刮得很干净。她害怕看到妈妈愤怒的表情,上次只看到她一个手指甲上涂了鲜红的颜色,就重重地打了她的手,要是这十个手指头全被妈妈看见,那还不剁了才怪。

江彩苹是个大姑娘了,窄小的衬衣已经装不下两个发育得很丰满的胸部。每次独自出门的时候,总有一些没脸的单身汉往她身上乱蹭,借机乱摸一把。即使受到这样的污辱,彩苹也只是轻轻地哼一声,皱一皱眉头飞快地跑了开去,然后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她恨那些不知道自重的男人,她觉得他们是肮脏的,就像臭水沟里流出来的那些污水一样散发着恶臭。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提不起勇气捍卫自己的尊严。每当看电视的时候,遇到里面的亲热镜头,总是羞涩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双手紧紧地捧住自己活蹦乱跳的心。她在心里想,要是能嫁给一个像电视里那样的男主角就好了,英俊,体贴,还家财万贯。母亲去年就张罗着将她嫁出去,可是看过了好几个,江彩苹都死活不愿意。后来就跟着母亲田里土里忙活,每当刘春梅提到这事的时候,江彩苹就跺脚,指着自己的心,然后一脸失望的表情。刘春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新年的脚步渐渐地近了,外出打工的人也陆续回到了家,村子里出现了一片喜洋洋的气氛。只是天公不作美,入冬以来一直淫雨霏霏,连绵不绝。天空像是笼罩了一块懒婆娘的黑抹布一样灰暗,偶尔有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盘旋,在人们看向它们的时候,扑楞一声朝着远方飞过去。

江大贵从池塘里罩了几条鱼,然后告诉春梅他要去镇上置办点东西,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得好好地敬奉一下老祖宗,保佑举家大小无灾无难,财源滚滚的。

刘春梅在屋里喊:“大贵,彩云来电话了,她说想和你说说话。”

江大贵装作没有听见,蹬上那辆老得掉渣的永久牌自行车,去镇上采办东西去了。这几年来,江大贵一直不肯和彩云说话,他害怕听到彩云的声音,害怕彩云责怪自己。如果当初,咬着牙关四处张罗或许就能筹到钱,彩云也就不会失学了。有时候他看着自己挣来的那些钱,觉得毫无意义。钱再多有什么用,再也买不回彩云的学习机会。

江彩云在电话里和母亲说,过年买不到火车票,只有等过完年才能回来。刘春梅说:“家里就差你一个人了,孩子,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妈,能想的都想了,咱又坐不起飞机,汽车的话许多人都说不安全,在那些关口有拦路抢劫的,家里已经下雪了吧,路上太滑,出的车祸也多,再说请假的话,全勤奖没有,新年红包也会没有,挺不划算的,妈,所以我还是不回来了。”

“好吧。”刘春梅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过完年回来一次好不?妈妈好想看看你啊,特别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妈这种心情就越来越强烈,孩子,你在外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哦,知道,爸爸呢?你不是说他在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接电话?”

“哦,他去镇上买东西去了,过会才回来。”

江彩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这么多年了,她很想和父亲说说心里的话。她知道父亲在刻意地回避自己,可是她从来没有要怪他。因为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人的命运。而且,她现在生活得也不错。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活得轻松。这不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吗?

江小蝶与王范经过几个月的磨合,渐生情愫。当然这么说有些不恰当,他们在彼此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就开始打主意了。只是王范当初觉得江彩云更有味道,所以就持观望态度。江彩云大概是顾及姐妹情深,又答应过江小蝶不和她抢男朋友,所以就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起初看到两人在一起腻歪的时候,江彩云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后来也懒得给他们腾地方,就当他们是一团空气。

这天,江小蝶和王范正在那个破沙发上耳鬓厮磨,江彩云回来了。她将买回来的一大包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说:“小蝶,你今晚要当主厨哦。”

“为什么又是我呢?”江小蝶说。

“我来吧,我很会烧饭的。”王范从桌子上拿过鸡鸭鱼肉,就往厨房走过去。

江彩云狠狠地骂道:“你个懒婆娘,谁娶了你要倒八辈子霉的。”

“呵呵。”王范在里面开玩笑说,“谁会那么倒霉呢?”

江彩云说:“还不是你吗?”

“他呀。”江小蝶说,“他就是想娶我,我还不想嫁呢?”

王范从厨房里探出头,一脸委屈地说:“为什么!”

“你们那是贵州吧,山区,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一个江南女子,生在鱼米之乡,怎么会跟你去受那份罪。”江小蝶边吃着江彩云买回来的盐焗鸡翅,一边正儿八经地说。

江彩云只听得王范在里面将菜刀剁得像砍柴一样咚咚咚地响。江小蝶眼睛一横,走到厨房去。她将手轻轻地绕过王范的腰身,温柔地说:“怎么啦,亲爱的,生气了?”

王范说:“没有,我生哪门子的气。”

“你就是生气了,你看看你,就是生气了。”江小蝶扳过他的脸,“你自己照照镜子,脸都绿了。”

“小蝶,你别无理取闹了好不,要不,这顿饭你来做吧,我去买点酒。”

“不,等下一起去,我陪你。亲爱的,我就说着玩玩嘛。”江小蝶说。

“小蝶,没事,我没生气,真的。你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就算我们家不像你说的那么窘迫,单就我们不是一省份的,也是很难谈婚论嫁的。”

江小蝶紧紧地拥抱着王范,说:“我来做饭,亲爱的,这段日子以来,你照顾得我太多了,我总是不为你着想,过完年,马上又要上班了,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呆在一起,我要学会珍惜。”

王范在江小蝶白白胖胖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无限爱怜地说:“你是我这辈子的宝贝,所以我要让着你,宠着你,把你捧在手心里。”

江彩云将外面破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大概是被他们这甜得发腻的对话给刺激了。

大年三十那天,王范将同住那个哥们刘达带了过来,并提议大家一起去店里吃顿好的,他请客。四人一同前往一家大排档。

落坐后,刘达不停地用眼神逗弄着江彩云。江彩云只是视而不见,她在想着另一个人,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林子建。她好像将他遗忘很久了,当她从母亲的电话里听到那个久违了的名字,那颗沉寂许久的心仿佛又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

如果一个女人的心自始至终可以为一个男人狂跳不止,那么她应该是幸福的。可是江彩云的情绪异常复杂,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曾经一往情深的男孩子。

记得下午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母亲说:“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林子建的啊?”

江彩云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她说:“是的,他怎么了?”

“他前两天来过家里,还带了许多礼物。对了,你刚出去不久,家里好像收到两封信,也是这个叫林子建的寄过来的吧。”

江彩云有些责怪地说:“妈,你为什么不早说?”

母亲说:“当时没在意,你难得打一次电话来,说了几句就挂了,没来得及说。”

江彩云问:“哦,他有没有说什么呢?”

“问了,问你的电话号码,我翻了好几个抽屉,没有找到你的电话号码,他又翻看我们家的电话的来电显示,可是我们这电话没有开通这个功能,对了,他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他学校的和手机都有。”

“哦。”江彩云淡淡地应着,心中已经波澜起伏。林子建,他还在惦记着她吗?

母亲说:“孩子,你要不要他的号码啊?我写上了的,找到给你念。”

江彩云就在那等着,她希望母亲找不到,这样就可能给自己一个不给他打电话的理由。她又希望母亲赶快找着,这么长时间了,尽管思念早已若有若无,也打定主意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可是听听他的声音也许是种安慰。再说了,她还欠着林子建家里许多钱,两年多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母亲很快就将电话告诉了江彩云。江彩云握着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今天大过年的,他的家人会不会在知道是她打来电话之后觉得不快呢,毕竟她在他们眼中曾经是一个太不吉利的人物。林子建这几天一定等得有些急,去自己家已经有了三天,他在这几十个小时里,有没有希望自己的电话时不时地响起来呢,他有没有焦急地等待她能给他一个电话呢。

江彩云选择在午夜十二点给林子建打电话。当时林子建正窝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林母终于支撑不住睡觉去了,林柏松也摇了摇头说:“这节目也太闹腾了,老了,这年轻人的节目,看不下去了。”

林子建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傻傻地看着那些节目。听到江彩云的声音,林子建异常的兴奋。他在电话里喊:“彩云,彩云,你终于肯给我个电话了,这么多年了,快三年了,你知道吗?我都快要毕业了,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呢?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和我联系吗?”

江彩云淡淡地说:“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电话,也无从打听。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回过家里。”

“嗯,我不怪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知道吗?我回来后特意去了学校转了一圈,物事人非啊。我想起那些年我们在一起呆过的日子,感觉仍旧那么熟悉。彩云,你在哪儿,我过完年就来看你,然后再去学校。”

“不用了,你找不到我。”江彩云说,“这里很难找的。”

“那你来车站接我啊,行吗?”林子建有些焦急地说道,他想见江彩云一面的心情在那一刻变得相当强烈。

“不,不,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彩云,我就是想看看你,没别的想法。”

“新年快乐!”江彩云说,“没事我挂了。”

林子建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得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声音。

两天后,也就是大年初二的傍晚,江彩云收到一条信息:“彩云,我现在坐长途汽车来你所在的地方,下车了你来接我。”

江彩云赶忙将电话拨了过去:“你疯了,大年初二啊?你不在家陪你爸妈走亲戚吗?”

“见到你比什么都重要。”

“林子建,我不是以前的江彩云了,你明白吗?早不是了。”

“别说这些了,彩云,车子已经发动了,你到时候一定来接我哦。”

江彩云挂掉电话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生活状况。这么零乱,这么窘迫的生存空间,她实在不愿意让他看到。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想不到好办法,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给江小蝶。江小蝶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说:“太好了,你这么多年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年代了,没有谁会在乎那一层薄薄的膜呢。要不,你去做个修补术吧。”

“小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他大概天明就到了,我怎么办啊。”

“你这是典型的狂躁症,来了就来了呗,你要是觉得我们那小窝对不住他,就去外面旅店给他开个房间,住几个晚上,真要走了,到时候怕你还舍不得呢。”

“唉,跟你说了也白说。我真没有准备要见他啊,我准备一辈子不见他的。”

“彩云,你这又是何必呢?都像你这样,这世界还怎么精彩得起来呢。不跟你说了,我要跟王范照大头贴去,到时候要分开了,也好留个纪念。”

“明明在一起,干嘛老是说分开啊,你就是玩玩而己么。”

“不是玩,我是真心的,至少现在这一刻是真心的。”

“好啦,你玩开心点,我收拾一下这个狗窝,今晚上是没法睡了。”

天明的时候,江彩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林子建说:“彩云,我到了。”

江彩云赶紧起来梳洗打扮,半个小时后,在寒风刺骨的车站见到了冻得发抖的林子建。

江彩云心疼地埋怨他:“怎么不多穿件衣服,看你单薄得。”

林子建说:“衣服带了,在箱子里,我以为你就要来了,就一直在人群中看着,没来得及穿。我以为广东这边四季如春呢。”

“四季如春的是昆明,不是这里。”江彩云接过林子建手中的行李箱,“走吧,还愣着干嘛。”

“看你啊,想把你看个够。”林子建说,“彩云,你变了。”

江彩云妩媚地回头一笑,如瀑的头发就甩到了林子建的脸上,林子建顿时有了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林子建接着说:“变漂亮了。”

“还有呢?”江彩云说。

“还有,还有就是变性感了。”林子建考虑了三秒钟,然后终于说了出来。

“林子建,你还在上学吗?”

“在啊,大三了。”

“一个学生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江彩云又回头一笑,热辣的眼光盯着林子建问。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宿舍限制级的也有人说。”林子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捂住了嘴。

江彩云说:“什么是限制级?”

“你真不懂吗?”

“不懂。”

“就是十八禁,这样懂了吗?”

江彩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林子建,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说到这么令人尴尬的话题。我以为我们相见的时候,应该要回忆那些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的。”

“呵呵,那些岁月真让人怀念。”

“是啊,记得那时候一起去爬山,江小蝶,刘大海,你,我。哎,刘大海有联系吗?”

“刘大海在学校用功着呢,不像我,他天天忙着考级,英语,计算机,他还说准备考研究生,看他那个劲头,怕是将来要当博士的。”

“他为什么不给小蝶打个电话,我有时候看小蝶,她的心里总是有些期盼的。”

林子建说:“都过去了,我看小蝶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

“不在他身上,他就不能安慰安慰她吗?你知道吗?小蝶当时怀孕了。”

林子建停下了脚步,抓住江彩云的双手:“你说的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吗?我和她一起去的。”

“她为什么不说?”林子建不解地问道。

“说?怎么说?当时还在上学,要弄得人尽皆知吗?要让大家都知道她江小蝶有了孩子吗?”

“那至少应该和刘大海说说的,他真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说江小蝶不理睬他。”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子建,你不觉得我们的青春除了那一丁点可怜的欢乐,留下的都是伤痛吗?”

“也许吧,可是我们总在奋斗着,奋斗过了就不会有遗憾。”

“那你觉得我有遗憾吗?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开家去上学,而我却在这里的流水线上没日没夜地数着那些零件过日子。”

“彩云,我们都觉得很可惜。不过,人生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条条大路通罗马的。”

“罗马?我的罗马是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罗马在哪里。不说这些了,有一句话说得好,成长比成功更重要,经历了这么多,我成长了,这很重要。”

林子建说:“你真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彩云,我们都怕你想不开呢。”

“想不开?你以为我会跳河吗?你看这河里的水,黑得像化粪池里的水,我怕下去了,投胎都没脸见人了。”

“呵呵,你可真会说笑,看到你还这么爽朗乐观,我就放心了。”

“我想去海边,那里有蓝得像宝石一样的海水,如果从那里跳下去,一定可以将自己一身的罪孽洗得干净。”

“胡说,你有什么罪孽要洗。”林子建站住了脚,温柔地呵斥眼前的女人。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上帝说,世人都犯了罪,亏欠了上帝的荣耀。”

“《圣经》?你为什么相信这个?”

“我不是相信,我只是有所感触。我们每一个人,从母亲怀胎的那一刻起就有罪,欠下的,终究是要偿还。上帝的恩典,你感受得到吗?”

“彩云,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彩云在在街边一个石头凳子上坐下来,对林子建说,“没有,来,休息会,太累了。”

林子建环顾四周,并不坐下,而是往旁边的花店走过去。随后捧了一大束玫瑰走了过来,对江彩云说:“彩云,送给你的,情人节快乐!”

江彩云没有伸手接过那束火红的玫瑰花,只是说:“今天情人节吗?我怎么不知道?”

“彩云,你过的什么日子,这样的日子也会忘记。”

“别说这个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情人节了,就是生日,这两年多来,我都没有好好过。去年,倒是想起来了,提前一个星期就跟小蝶说要去观音山玩,结果到了生日那天一忙碌,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

“我每年都记得你的生日,九月十八,去年的那天,我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然后一个人吃了,同学们问我为什么生日都要瞒着他们,我说不是我的生日,就是想吃蛋糕了。他们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的,说我是不是前世饿死鬼投胎呢。”

江彩云看着晨风中的林子建,他的夹克衫完全敞开来,在风中摇曳。江彩云走近前拉紧了他的衣服,说:“你冷吗?这么大的风。”

林子建将手中的玫瑰塞到她的手里,再一次对她说:“小蝶,情人节快乐!”

江彩云说:“这不合适吧。你应该送我百合,我喜欢百合。”

“我就要送你玫瑰花,等我有钱了,我要送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朵。”

“那也太浪费了,林子建,我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你要搞清楚。”

“什么关系?这还让我来告诉你吗?我大年初二离开家跑过来和你见面,不就是想要和你一起度过这个情人节吗?”

江彩云将手中的花还给林子建,有些恼怒地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不觉得这样太冒失了吗?”

“不,彩云,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日子,我不想再错过。”

江彩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力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对林子建说:“走吧,别在街上折磨我了。我带你去住旅店,然后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林子建幽幽地说:“我想去的地方就是你的心里,我想住进你的心里,彩云,这么多年我一直这么想。”

江彩云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这里有不少好玩的地方,风景优美,那些游乐设施也很刺激,我带你去,现在先去旅店安顿下来。”

“彩云,我才不要去住什么破旅店,就是睡在地板上,我也要去你那里看一看。”

“别任性了,我那里不方便,小蝶在那,还有许多人在那。”

“正好,可以去看看小蝶啊,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挺想念的。”

江彩云眼里飘过一丝阴云,放下了手中行李箱,说:“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江小蝶的呢?”

“看你啊,顺便看看她。彩云,你吃醋了吗?”

“谁吃醋,我们的昨天太短,你明白吗?你一来就送我玫瑰,你说我要怎么做,是扔掉还是还给你?”

“彩云,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呢?我以为你都明白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盼着你能够给我一个电话,或者片言只语,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你知道我的等待有多苦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这对喋喋不休的两个人。江彩云站了起来,低声地说:“走吧,大街上的,少出洋相了。”

“出洋相?”林子建说,“我诉说一下我的苦衷你说是出洋相?江彩云,你的心是不是木头做的。”

“不是木头,是石头。”

“好吧,就算那就是石头,我也要把它给捂热了。”

江彩云在心里感叹,岁月催人老啊,林子建也终于不再是那个青涩的懵懂少年,已经学会油嘴滑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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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讲述了一个叫宁采晨的青年在“妖怪学”这门特殊专业就读研究生的有趣经历。本篇着重讲述妖怪研究生生涯的开端,并以此为脉络,将相关人物(专业导师约瑟芬、同学嘉妮、撒拉丁与宁采晨本人)曾经的情感经历娓娓道来,在现实与幻想、人性与哲理之间开辟一条别样小径。作品语言幽默诙谐,情节连贯,读来妙趣横生。“妖怪学”?这是什么鬼专业?作品中的主人公就在这个神秘的专业里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还有神秘混血美女导师、问题青年同学,一段段不为人知的青春往事浮出水面,我麻木的心灵也渐渐复苏……不求“不明觉厉”之境界,但求“不弃疗”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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