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极好,圆月如银盘高悬夜空,淡云遮不住光辉,如霜月光照的天地一片亮堂。
廊道快走到头时,嘉怡忽然拉住乔木,“你没事吧?”
“没事啊。”
“你喝了不少,好像醉了,要不去我宫里坐坐?”
“喝醉!”乔木忍俊不禁,“别看我喝了不少,那都是水。”
“水?”嘉怡瞪眼,“那些嘴馋的宫婢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你的酒都敢换。”
“不是她们。”
“不是她们?”嘉怡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你不是挺有酒量的吗,干嘛把酒换成水?”
乔木只朝她干笑两声,也不多语。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醉得不轻?”嘉怡盯着她酡红的双颊,“走路都不稳!”
“好像是有些不舒服,”脑子有些晕,乔木摇头嘟囔,试图甩去那份晕眩感,“该不会感冒了吧?”
“感冒?”嘉怡对这个词汇很新奇,“感冒是什么?”
“破伤风。”
“破伤风?又是什么?”
“你真笨,破伤风就是感冒,算了,不跟你说了。”
嘉怡噎住。
“好吧,就是身体不适,”乔木摆摆手,一个趔趄,“有事明天说,到时我进宫找你,我想我现在需要回府好好的睡一觉。”
知道她说的是废园遇鬼的事,嘉怡表情凝重,“嗯,你路上小心。”
乔木点头,道了别,刚要转身,又被嘉怡拉住。
“还有事?”
嘉怡给她一个无辜眼神,回身后退一步,手指头指了指后方长廊不远处安静站着的修长身影,然后很识相的带着宫婢们离开。
隔着缦回的廊腰,乔木定定看了他一会,半晌,赌气似的转身继续前行。
落霞与阿离惊讶对视一眼,紧跟上她步子。
出九夷门右转,走了一段路,乔木只觉得脚步浮虚,脑子更沉,热气上涌,身旁随行的落霞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搀住她的手臂,去探她额头,关切问道,“小姐,没事吧?”
乔木摇摇头,一阵风吹来,吹散不少热气,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些。
“小姐,”阿离与敏儿突然舌头打结,“墨,墨将军!”
再迈不开步子,乔木怔怔的望着前方宽道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暗想他刚刚不是还在后面廊道上,怎么就跑到她前面去了?
脑子空了一阵,突然记得他好像会轻功那玩意儿!
她跟这七想八想时,墨樾已走到她身前。
落霞几个婢女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敛衽,“奴婢们在神武门前等着小姐。”
说罢,一众人很快离开,留两人一个空间。
“明珠,你喝醉了。”
“我没喝酒。”乔木笑,“那酒壶里是水。”
“淡水是酒,”他低头,俯视着她的眼,笑意无奈,“我原以为你该知道这酒,却不曾想你还喝了那么多。”
“你糊涂,淡水怎么会是酒?”她忽然伸手,使劲去抓他的双肩,杏眼圆瞪,“你怎么老动来动去的?不许动,看得我眼晕!”
望着她雾蒙蒙的水眸,他唇畔笑意愈甚,指尖忍不住挑起她垂落的鬓发拢在耳后,“此酒原就是以清淡如水而盛名天下,酒越淡,余香回味越浓,故名为淡水。”
热气一阵阵的又浑身上涌,乔木垂着脑袋,面颊愈红若云霞,酒精烧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我带了酒来,原是想给你尝尝,没想到你却一滴不剩的喝了一壶,是我的疏忽。”
乔木蓦然抬头,恶狠狠瞪他,“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对,你干嘛换我的酒?你犯了大错,大错知不知道,可恶,居然未经我同意换我的酒,害我喝那么多的水。。。。”
“是,我不好,”他抬手去扶她,“别跟我生气,好吗?”
“我就生气,”她气鼓鼓去掐他的脸,碍于身高,却怎么也够不着,“你怎么老动?不要动!”
“好,不动,”他双臂稳稳圈她在怀里,伏低了身子让她去掐。
掐着他细腻的脸皮,乔木咯咯笑开,“以后还敢不敢换我酒了?”
“不敢,”他配合着回答。
“也不许你再吹什么破笛子给别人听,只能吹我听,不许,不许你去荼毒别人,”手感太好,她的掐已改为摸,右手直接覆在他半边面颊,“也不许看别的美女,不许对她们有好感,听到没有!”
“听到了。”
“真的?”她怀疑打量他,摇晃着再次掐着他脸颊,“说谎的人不是好小孩。”
他哭笑不得。
因为戴元香是她朋友,所以他才应邀一曲伴奏,却没料到她醉的实在太厉害!
现在却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会跳舞,而且,我跳的舞她们都不会跳,”她突然扬高声音,用力挣扎身子要跳起来,“我跳给你看,你快放开我,我跳的很好的。”
他松开双臂,半蹲着身子,任她趁着酒劲尽兴乱疯。
“leftleftrightright,”他见她打着拍子,嘴里唱着自己听不懂的歌,左左右右,兔子一样的来回的欢乐的乱蹦,“goturnaroundgogogo!”
已有不少宫人来往路过,匆匆一瞥后捂嘴急速离去。
他终于看不下去,上去拉她过来,笑意已经溢满,令他整个眼睛璀璨如黑色宝石,“明珠,可以了。”
“我还没跳完,”她有点小愤怒,抗议,“你不想看?”
“已经很好看,再跳会累。”
他这么一说,她果然觉得自己很累,垂下眼睫,揉眼,“我好累。”
他握住她的手,正欲起身,“我送你回去。”
“墨樾。”
她却突然柔柔唤他,一双水眸突然蓄上眼泪,孩子一样抱着他的项颈,“墨樾,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去喜欢别人。”
他笑意僵滞在嘴角,面部线条却陡然软化,微笑复又回到眼底,任由她抱着不撒手,半晌,才拿开她绕颈的手握在掌心,轻点上她唇瓣,细言温语,“好,不喜欢,我只会守在明珠身边。”
她乖巧的点点头,头又垂下,用手揉眼,难受的样子,“我要睡觉。”
他打横抱她在怀,看着她侧脸贴着他的衣料,闭眼已是安心睡了,无声一笑,随后随意瞥了一眼九夷门前拿着长笛似乎站了许久的绿衣女子,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乔木醒来时头隐隐的疼,身子懒得厉害,叫了几声落霞,珠帘声动,落霞笑盈盈的端着面盆进来,“小姐可算醒了,墨将军今天纳徵,这会儿正与景三公子在闲书阁看书呢。”
“墨樾来这么早?”乔木惺忪坐起,揉着太阳穴。
“不早了,我的小姐,现在已过了正午。”落霞浸湿了帕子递给她,“昨晚你醉酒,还是墨将军送您回府的。”
“醉酒?”乔木茫然眨眼,“我昨天喝酒了吗?我喝的是水。”
“小姐,您记错了吧?墨将军说您喝光了一壶酒。”
一壶酒?
“这世上有没有跟水一样的酒?”
“有啊,淡水啊!”落霞奇怪看着她,“小姐,您以前最爱喝的酒就是淡水。”
乔木顿觉五雷轰顶,欲哭无泪。
努力回想了想,脑子里零星闪过几个片段,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跳了一段兔子舞,其他都是一片空白,“我,我,我昨天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应该没有,”落霞摇摇头,“墨将军抱小姐上马车时,小姐一直睡的很沉。”
乔木松一口气,那就好!
“墨将军今天送聘,小姐快起来看看吧。”
“啊?哦!”乔木立刻穿了衣服,“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过两天才下聘吗?”
“墨将军喜欢小姐,”落霞捂嘴笑,“当然是想迫不及待娶您过门。”
“别乱说,“乔木嘴角也牵起笑来,“他不是心急的那种人。”
“奴婢们可是急着要称呼墨将军为姑爷呢!”
“不错嘛落霞,现在连你也敢开我玩笑了是吧?”
落霞连忙敛笑,“不敢,奴婢真心的替小姐高兴。”
“行了,这话题就此打住,你去让小厨房弄些饭菜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好。”
落霞退出房间,乔木想起今天还有进宫这事,擦了脸赶紧掀了被子起来洗漱。
用餐的地方在卧室外间,小厨房的饭菜刚端上桌,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明珠,是我。”
乔木拿着包子的手一顿,“嗯,进来吧。”
门被推开,午后阳光一下子涌进屋内,他逆着光进来,周身像是披了一层光晕,眉目如画,笑意浅浅,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为什么提前下聘?”她问他。
“想早点娶你进门。”
他如是回答立刻叫一旁随侍的落霞捂嘴轻笑。
噎了一会儿,乔木识相换了个问题,“昨天,呃,我喝醉了,那个,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没有。”他摇头轻笑。
他的云淡风轻让她心稍定,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继续低头消灭剩下的半只肉包。
“明珠。”
“嗯?”
“我与相爷请定了婚期,吉日定为下个月十二,喜服交由天织坊的龚师傅所做,你觉得可好?”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乔木抬头对上他微笑的眼,心像是被温水熨帖过,眼睛微微弯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