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见一地的碎瓷和糕点,满殿的宫婢下侍皆紧张的绷着脸,低头大气不敢喘,气压低至冰点。
嘉怡坐在软榻上,余怒未消的样子。
乔木招了几个怯怯的婢女收拾了地上的杂物,在她对面坐下,什么话也不说,拿过她榻上一本诗书安静翻着。
抬眼皮直瞄对面的人,嘉怡终于耐不住性子,气呼呼的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生气?”
放下书,乔木反问,“那你为什么生气?”
回她一个白眼,嘉怡嘟着嘴,“你根本不关心我。”
“拜托,你性子刁蛮,脾气还又暴躁,生气时唯一发泄口就是砸东西,”乔木手肘撑着下巴,作苦思状,“我想想啊,十次,对,是十次,我看你这个月砸东西都砸了十次,每次生气的理由还都一样,谁谁谁又招你了,我说你就不能放过那谁谁谁,好歹人谁谁谁还是个正四品太仆寺少卿,你总是这样平白针对人家,想来谁谁谁也很无奈,你说你要真对他由恨生爱,我立马就帮你去求皇上收了他。”
“陆明珠,”嘉怡满脸通红,气的大叫,“不是他。”
“就算不是他,嘉怡啊,你也不能这么败家好不好,一大半的稀奇珍宝被你毁之一旦,年纪轻轻的肝火太旺真不是件好事,要我说,你必须得叫太医给你瞧瞧了。”
嘉怡急的跺脚,“真不是展平安。”
“不是他,你移情别恋了?”
“没有!”脱口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看着笑的贼兮兮的乔木,嘉怡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顺了半天气才道,“戴元香进宫了。”
乔木点头,“哦。”
想了想,她又补问了一句,“你跟她八字不对盘?”
“我跟她天生相克!”嘉怡没好气的回她,“我知道你跟她要好,不喜欢我说她,可我就是瞧不惯她那副表里不一的作样。她心眼多,不是个好人。”
一般太优秀的女子通常都不会招同性喜欢,不过,嘉怡讨厌戴元香的方式还真是和当初的尉迟倩雪如出一辙啊!
乔木抚着额头,“既然不喜欢,眼不见她不就万事太平。”
“避都避不了,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来我宫里,我要怎么眼不见?”嘉怡拍桌子,“我要不见她,她还真当我怕了她。”
乔木继续抚额,暗自腹诽嘉怡:孩子,你这是纯粹的被迫害妄想症,得赶紧治!想那戴元香谈吐有礼,举止有度,展平安无意与你一句话冲撞,你就三番两次直闯太仆寺,次次找他茬,与她一对比,更来事的那主怕是非你莫属。
一通火发完,气也出了,嘉怡很快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奇怪盯着她,乔木道,“你急着叫我来,不会只想当着我面数落戴元香一通吧?快说吧,还有什么事?”
嘉怡掀眼皮瞧她一眼,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欲说还休!有猫腻!
乔木装模作样起身,“不想说?那算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行告辞。”
“哎!”嘉怡大叫,顺势一把拉她胳膊。
乔木重新坐回,狡黠的笑,“不会是展平安已有心上人吧?”
“不是,”嘉怡恼怒瞪她一眼,眼波处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娇羞,又缄默了半天,终于开口,却是期期艾艾,“我,今天去太仆寺,展平安还没来,听,听说他好像病的很重。。。。。”
话至此,乔木早一点即通,“你想去看看他?”
红霞更甚,嘉怡梗着脖子,继续嘴硬,“他得罪本公主,我只是想看看他死了没有?”
“哦,这样啊,”乔木双眼笑眯,“小事一桩,哪劳得动你出手,我帮你走一趟不就行了,你就放心吧,他若还剩一口气,我一定替你给掐了。“
“你,你。。。”嘉怡眼瞪圆如铜铃,又急又羞,“你敢!”
“我素来胆大,有什么不敢的,”乔木悠闲看着指甲,“连珞修杰我都敢打,还怕展平安一个肩不能挑的病秧子,我一旦出手,一准叫他看不到明天太阳。”
嘉怡霍地起身,气喘不定,指着乔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玩笑开也开了,乔木也不逗她,笑,“想要见他就直说,偏得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我教你啊,有了喜欢的东西呢,不要犹豫,该出手就出手,你总这样扭扭捏捏拖下去,小心被人先下手为强。”
倒吸一口冷气,嘉怡直愣愣盯着乔木,瞬间化石雕。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出去看看展平安,又害怕被人认出来你身份?”
嘉怡撅嘴,“你那么聪明,明知故问!”
“好吧,我就帮你一回,玉成你俩,”乔木一手指着嘉怡拇指那块翡翠扳指,“事成之后,我要这个。”
耳根再次迅速蹿红,嘉怡斜睨乔木,“要你帮个忙,你就狮子大张口?”
乔木竖起食指左右摆摆,“这算哪门子狮子大张口,下个月我嫁人,这扳指就算你提前给的贺礼。”
完全拿她没办法,最终还是憋不住笑了,嘉怡爽快脱下扳指,“这是我好不容易从父皇那求来的,你既然喜欢,这就给你吧。”
乔木抿唇笑,毫不客气收下,“多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陆府,乔木从衣柜下层拿了两套男装,动作纯熟的将自己拾掇好,随后在嘉怡换上另一套男装后,取出梳妆盒,用眉笔将她秀气的柳眉画粗,大眼画小,顺带在唇边贴了两撇小胡子。
后门口守卫的两人想来已习惯了自家小姐的女扮男装,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视而不见的任凭两人在眼皮底下大喇喇的从走出门。
出了门,嘉怡才犯了难,“糟糕,我忘了问展平安家在哪里?”
“要想知道他家在哪,这还不简单?”
嘉怡怔愣当口就见乔木大踏步走向不远处搭着帐篷的露天茶馆,躬身作揖,同那些正喝茶的几个老者微笑着说了什么,很快便回身走来。
“白衣巷的第三家就是展府。”嘉怡咂舌间就听乔木道,“这些老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嘉怡皱眉,“不过他怎么住的那么远?”
展平安并不是靠家族庇荫下谋得官职,原籍也不在靖安,而是靠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迈入仕途,虽说是个太仆寺少卿,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闲缺,无权又无钱,这辈子也不会有跳板的机会。
终于找到展府,半个下午已经过了,展府果然是坐落在白衣巷,没有高门大户的面积宽旷,气势宏然,展府与周围百姓房子造势一样,平凡的隐没在长长巷子里。
乔木望一眼嘉怡,只见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神色。
乔木上前两步,用力拍了拍门,等了一会儿,门很快被人从里打开。
老态龙钟的老者探头出来,瞧了瞧两人上好的衣饰打扮,语气温和,“两位公子找谁?”
“展平安在吗?”
“你们是?”
嘉怡脱口而出令老者楞了下,乔木立即抱手作揖,扬了扬手上包好的药,“老人家,我们是展大人的同僚,听说他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他病势可好了些?”
老者闻言连忙打开门,欠身让道,“老朽眼拙,原来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两位大人快请进。”
“公子正喝着药,老朽这就领两位过去。”
乔木颌首微笑,跟随老者在后,一路行来,由于两人服饰华贵,已引得不少下人频频望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三合院,老者领着她们穿过西面的圆形拱门,在往前走上两端折廊,便到一所门前。
老者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打量了她们一眼,眼神诧异,“辛伯?”
“小怡姑娘,这两位大人是专门来看望公子的。”
听辛伯一说,少女立刻朝乔木两人一敛衽,不卑不亢道,“两位大人见谅,我家公子喝了药,老夫人在里面照看着,正要睡下,所以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我需去问了夫人才能过来回话。”
乔木礼貌一笑,“这是应该的。”
不一会儿,乔木听得里面有低低说话声近前,于是拉着嘉怡离门后退了两步,果然,说话声停止时门也开了,乔木抬头便见到门内站着一位样貌四十好几的妇人,没有一般贵妇人的华贵装饰,此妇人虽穿着平常,却得体大气,看上去很是慈眉善目。
这便是展平安的娘吧,乔木想着,向嘉怡使了一个眼神,朝她礼貌一揖。
“老夫人,便是这两位大人来看望公子。”
老夫人朝她们慈和一笑,“承蒙两位有心来府探望小儿,老身这厢有礼。”
“哪里的话,”乔木道,“展大人为人谦逊,办事谨慎,我们都是同朝为官之人,平日相交甚笃,焉有不来探望之礼?”
老夫人走出门,双手拢袖在前,微颌首,“两位大人请进,老身就不打搅你们谈话,先行告退。”
乔木回礼一笑。
待人一走,嘉怡已迫不及待走进屋里。
辛伯被她迅捷的动作一怔,待乔木夜一道进去,立刻跟着上前,反身关了门。
展平安的卧房在内室,乔木进去时,就见他正侧卧在床上,由于关了窗,室内光线有些暗,却还能见到他皱眉打量嘉怡的样子,像是在极力想什么事,后又见了乔木,又是一愣,却还脱口问道,“你们是?”